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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微弱的灯光下，周泽楷认真地看着他。 

在阳光灿烂的白天，在月光清冷的夜晚。在缀满了星尘的楼道中，或是在阻隔光线的小篷子里。周泽楷的眼睛永远像是被洒进了星星，而此刻就在这灯光下微微亮起。 

江波涛轻轻吻了他。

 

连蔬菜们都不说话了。 

它们飞快地眨巴着眼睛，然后纷纷望向了天空。 

云朵在星间穿行，把星星轻柔地拥在了怀里。然后像是擦去了尘埃，让星星更明亮地闪烁起来。 

亿万颗的星星，散落在世界的每一个地方。 

他们始终不曾停止闪耀。

 

蔬菜们又要和它们的客人道别了。 

不过它们一点也不悲伤。迟早要回来的啊！它们想着。而且一定会在这里呆很长很长的时间，嗯……比作家先生家里的水管还长。所以没必要感伤。 

它们可以耐心等待。 

在一片告别声中，江波涛和周泽楷慢慢走向了高塔。黑暗的高塔突兀地竖立在这片平原上，就像是一个威严的警告。然而它的内里却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他们再一次从盘旋的楼梯上走了上去。从繁复的台阶上，从耀眼的星光中。他们再一次推开了高塔上的那扇小门。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江波涛说。“差点以为这里是什么杀手聚集地。” 

他回忆着初次见面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我知道杀手不会是你这样的眼神。” 

周泽楷看着他。

 

“等我。”周泽楷说。 

“好。”江波涛点了点头。 

周泽楷把手指轻轻放在了墙壁上。星尘们飞快地从墙壁上脱离，如雪花一般在他的指尖消融。似乎刮起了一阵看不见的风，周泽楷的风衣被吹动起来，整个人像是站在狂风中。 

他用左手把刘海按住，回过头看着江波涛。 

“再见。”他在这无形的狂风中微笑着说。 

江波涛向他挥了挥手。 

周泽楷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然后随着最后一阵风刮起，似乎是被风带走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高塔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黑暗。

 

他变成星星了。江波涛在黑暗中想。 

当人们仰望天空的时候，就会看见他。他们会看见他的闪耀，看见他的光芒。他们会享受着他带来的星光，会感叹他的灿烂。也会有无数人看见这颗星星，为他的突然到来感到惊奇。 

而这颗星星是只属于江波涛一个人的。 

江波涛想到这里，忍不住流露出笑意来。

 

他把周泽楷留下来的书和手稿都整理好，把他们一同搭建的温馨浪漫的藏匿盒之家收拾干净。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写满了回忆的地方，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二十一）

 

在这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王杰希还是会经常来江波涛的菜园子里坐一坐。他给江波涛带了很多东西，有星尘蘑菇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种子，还有一只会喷火的小飞鸟。这只小鸟天天在江波涛的菜园子里盘旋，还经常和蔬菜们吵架，然后被气得吐出小火苗。 

不过即使如此，它也从来没有伤害过这些蔬菜们，甚至帮助这些蔬菜们赶跑了企图伤害它们的昆虫。蔬菜们都很喜欢它——当然，它们也很喜欢看这只小鸟吐出小火苗。 

江波涛为此感到高兴，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的菜园子更吵了。

 

他继续种着星尘蘑菇，把收获的星尘都洒在魔法师的扫帚上，结果洒的太多了——有一次魔法师差点被困在天空下不来。 

肖时钦为此感到担心，因此他对王杰希的魔法扫帚进行了一番仔细研究，并且列出了详细的表格，用来记录魔法扫帚最适合承载的星尘数量。 

他把这些研究结果都寄给了江波涛。江波涛认真地阅读了，并回以一封长信来表达感谢，同时列出了一些对于如何培养星尘蘑菇的问题，然后寄了回去。肖时钦读后觉得可以对这些蘑菇做一些细微的改造。 

江波涛的菜园子从此又多了一位常客。 

虽然他们的日常就是蹲在一园子的蘑菇面前嘀嘀咕咕，在纸上写满奇怪的数字和符号，对星尘蘑菇戳来戳去，还分出了培养组和对比组来验证他们的各种猜想。当然，更多时候，他们只是被蘑菇吐了一脸的星尘。 

王杰希作为旁观者，觉得也许可以体会到蘑菇的心情。

 

随着春天的到来，江波涛洒下的种子都长了出来。各式各样的花朵开满了这片平原，随着微风歌唱。这些花朵不爱说话，但是只要有一朵唱起了歌，那么整片平原都会响起它们的大合唱。 

它们没日没夜地唱着歌，让歌声被轻风带到遥远的地方。 

然后，更多的人来了。

 

最先到来的是两个植物学家。他们研究的范围很广——包括会说话的植物们。当他们来到这片平原时，简直被这么多会说话的植物给惊呆了。 

江波涛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接着，一个背着柄长剑的吟游诗人来到了这里。他似乎有一位心仪的姑娘，每天都写下很多填满了爱意的长诗，然后读给花朵们听。花朵们就把他的诗歌一首首唱出来。 

他住了下来，每天让花朵们学一首新的长诗，然后在夜晚进行一次大合唱。江波涛听过后觉得这也许可以成为一种成功的告白方式，前提是那位姑娘不会对这些花朵们感到惊慌。 

接着，一位牧师先生带着他美丽的妻子来到了这里。他们本打算走遍世界，不过年轻的妻子被这些花朵们吸引了。于是他们也暂时留了下来，并且为那位吟游诗人的诗歌配上动人的旋律。如此一来，花朵合唱团的实力就更强了。 

原本冷清的平原，现在每天都热闹的要命。

 

江波涛很高兴看到这种改变。他写了一封信，把这里的改变都说了一遍，然后委托王杰希带去天空。他写了菜园子里的小鸟，写了会唱歌的花朵，写了新来的客人们，还写了对星尘蘑菇的大改造。 

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在信的末尾写上了想你两个字。因此他简直不敢再回头看这封信，而是直接把信叠了起来，装进信封交给了魔法师。魔法师把它带上了高空，然后带着回函回到了江波涛的家里。这封回函被叠得很仔细，不过纸上只有一个简笔画出的笑脸。 

江波涛看着这张回函上的笑脸，露出了微笑。

 

他仍旧在每个夜晚观察星空。他已经记住了空中那颗星星的样子——那么闪耀，怎么会记不住呢？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了。 

这颗星星的活动范围很广。有时候是在天空的边缘，那是江波涛画下彩虹的地方。有时候是在天空的中央，那是喻文州和黄少天每天呆着的地方。有时候他就呆在他应该在的位置，什么也不做，只是闪着属于他自己的光芒。 

他是一颗如此闪耀的星星。

 

蔬菜又在和那只小鸟斗嘴，而花朵们唱着歌。 

一切都那么美好。 

江波涛对着天空伸出了手。他把指尖放在那颗闪耀的星星身上，然后轻轻握起，放在自己的胸口。 

一切都很好。他在心里说。这里什么都好，所以不用担心。 

他再一次用星尘把高塔给填满了。墙壁在他的面前闪着光，等待着下一个使用者的到来。

 

而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这片平原迎来了一个大冲击。

 

江波涛刚刚看完两位植物学家的研究手稿。他觉得可以适当地放养一下他的蔬菜们，所以来和蔬菜们商量。 

蔬菜们表示，有小鸟陪着它们就够了，每天都很愉快。江波涛点点头，一边用手指帮站在他肩膀上吐火苗的飞鸟顺气。 

花儿们唱了一整个白天，现在都安静地休息着。 

接着，从平原上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像是巨大的陨石从天空中砸了下来，在平原上掀起了一层尘土。巨大的风势把花朵们都吵醒了，平时不多说话的它们此刻也紧张地讨论了起来。 

接着，有一朵花唱起了歌。 

整个平原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一朵又一朵，花朵们跟着唱了起来。 

它们分成好几个声部，合唱着一首动人的情歌。

 

“是作家先生的星星回来了吗？”蔬菜们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催着江波涛去看一眼。 

当然，并不用它们催促——江波涛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飞扬的尘土还没有平息，他降慢了速度，一路用手驱散着空中的尘埃，然后在一个巨坑前停了下来。 

平原的土地太柔软了，没有高塔那么强大的承受力。周泽楷坐在土坑的中央，好像还有点搞不清状况。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有点灰头土脸地抬头往上看。 

他的目光和江波涛的相遇了。

 

花儿们的歌声没有停止。它们一遍遍地重复着歌唱，迎接这位从天空掉下来的客人。 

在这歌声中，周泽楷对江波涛露出了一个笑容。 

“……偏了。”他说。 

“没偏。”江波涛从土坑的边上一步步走了下去，“这不是正中靶心吗。” 

他这么说着，把周泽楷轻轻抱紧。

 

他有很多事要和周泽楷说，也有很多东西想给周泽楷看。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旅程，就要从现在开始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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