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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看你确实过得很好。”皇帝寒声道,“朕回了。”他屈尊来看她,她不仅不感恩戴德曲意奉承,还敢在他面前拿腔作势,朕不奉陪了!
“罪妇送驾!”元瑶应声立即道。
皇帝:……
朕说要走,她居然真的就敢留也不留一下?!
皇帝一时怒上心头,恨不能将脚步化作快马,三两步就迈出这可厌的长信宫,谁知才走了几步,心中又颇觉不甘,当即立住脚:“贾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元瑶垂首行礼,稳稳地、毕恭毕敬地道:“皇上政务繁冗,请早些起驾回宫歇息。”
一时间,皇帝心底的万千震怒不甘失望汇在一起,样样争着出头,反倒团结一心的堵在了一起,没一样能冒的出头。他被堵得委实郁闷无比,无尽的憋屈化作重重的一声“哼”,转脚便走。他的总管太监忙躬着腰跟上,临走前扫了元瑶一眼,心想:“见过不会看人眼色的,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得嘞!本来还以为有一出死灰复燃的好戏可惜,这下倒好,这贾妃以后是彻底翻身无望喽!”
不提太监心里如何嘀咕,且说这厢皇帝方大步流星的走到中庭,忽听身后极凄烈的一声鸟啼,原来是一只寒鸦蹲在树梢上扑棱翅膀时随意吊了下嗓子。皇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回头,登时就呆住了。
元瑶正倚在门边痴痴地凝望着他的方向,寒玉般的脸上不复适才的木讷,清远的明眸中盈满了相思与恋慕的痛楚。死死抓住门框的指尖泛着失血的白,一如她此刻苍白的面容。她似乎并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回头,眼底不由自主的涌上迷离的泪雾,却在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后用力一咬唇,慢慢的扶着门框要背过身去,神色凄戚。
“元儿!”皇帝不觉唤道。那背影是浅碧的,那般微微的一颤,宛如春夜细雨微漾的涟漪,无声的顺着皇帝的眼一路滴润入了他的心。皇帝正觉动容,便见她忽然失力的虚软了身体,沿着门框缓缓的倒坐在地。
“娘娘!”听到响动不对,抱琴立即冲了出来,想要把元瑶扶起来,可元瑶身材高挑,抱琴同是女子,力气不大,使了几番力气也扶不起来。太监用余光瞅了瞅皇帝的神色,极有眼色的快步上去帮忙,被皇帝一嗓子喝开,居然亲自上前,把元瑶抱进殿中放在了榻上。太监愣了一下,连忙返身唤过一个小太监,急催了去把太医叫来,回头只见皇帝正握了元瑶的一只手,目光中柔情无限,心中暗暗摇头:“得,看这架势,长信宫的主子又要得势喽!”
太医背着箱子急匆匆赶来,长信宫的院子里已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群太监宫女,殿内,抱琴跪在地上向皇帝哭诉:“娘娘性子尊重,等闲不肯和下人红脸,谁知那起子小人见娘娘宽和,各个上赶着作践起娘娘来。份例拿来是减半的,三餐端来是凉的、冷的还有吃过的,整天闲言碎语上蹿下跳的,娘娘只不理他们。谁知他们益发得了脸似的,居然明目张胆的偷起东西来!娘娘急了,说了他们几句,他们居然一口咬定是娘娘自己弄坏了东西诬赖他们!别的不说,皇上赐娘娘的那柄紫檀如意,娘娘原是最爱的,可不就被夏守忠那个王八秧子偷了去么!”说着又抬起手抹着眼泪,“娘娘气得跟什么似的,每日里还打起精神抄经,奴婢劝她休息,她只说那是为皇上、太后祈福用的,万不能怠慢。”
“好,很好。”皇帝怒极,反而咬牙笑了起来,平着嗓音问,“抱琴,你的手怎么了?”抱琴是自幼服侍元春的丫鬟,大家规矩,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也就比自家主子次上一等,抱琴一般也是像副小姐一样的养大。再后来随着入宫,除起初两年艰难些,再没吃过针尖大的苦头,元瑶待她极好,即使是顾着主仆有别,抱琴穿戴得也比等闲的低位妃嫔体面,放出去气度不比等闲旧族的闺秀差。谁知方才她抬手擦眼泪,露出的手十分粗糙,手指关节处甚至还磨出了茧,俨然已是一只属于粗使下人的手。
抱琴忙把手背到身后,见皇帝目光是不容拒绝的严厉,只得道:“奴婢眼看着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怕内务府的炭不能足量送来,就想偷偷的做些绣活,托人送出去卖了换点银钱,好买些炭使。”
皇帝绷着脸,点头道:“你是个忠心的。只这群奴才可恨,服侍主子是他们的本分和荣耀,居然敢趋炎附势、爬高踩低!”说着愤然重重一拍桌子,“朕都不敢给元儿气受,这些狗奴才竟敢薄待她!”
“杖毙!统统杖毙!”
抱琴捂着脸抽噎,帕子遮掩下的嘴角露出快意的笑容。元瑶却微微发出嘤咛之声,模模糊糊的道:“抱琴,本宫方才好像梦见了皇上,他来了,又走了……”
皇帝听在耳里,只觉五内俱焚,忙凑身上前:“元儿,朕在这里,朕不会走。”
元瑶慢慢睁开了眼,朦胧的双眼乍然现出不可置信的欣喜光彩,旋即似乎记起了什么一般黯淡下来。她紧紧一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派端庄恭顺,就要挣扎着起身行礼,被皇上一把按回去,叹道:“抱琴什么都跟朕说了,元儿,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了你。可之前朕那样盘问你,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跟朕说?还那样疏远冷淡,一点热气都没有。如果不是抱琴说了实话,你还要朕误会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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