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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
普天下只此一只的瑞兽凤凰,在雷光环绕,泼血为衣的废墟之中,一寸一寸地散开,化作漫天飞去的凤羽。他的血肉、骨骼、元灵,皆在半空中扬为尘灰、化为凤羽。
润玉握紧的地方,在化羽之时弥漫起恐怖的高温来,可他只是茫然地握住——终是两手空空罢了。
飞羽弥散的一刻,第九道天雷劈向笼罩着润玉的地藏本愿珠,藏于地狱最幽深之处的功德秘宝,在天劫循环的神雷之下,龟裂出密密麻麻的纹路。
第三重心火翻涌而上,和着二重心火劫未褪的余势扑面而来。大道拷问逼入心窍,一重又一重的折磨在眼前呈现。
“——君心何所惧!”
润玉闭上眼,脑海中电光火石般掠过这万年种种。他的手心里握着一片残破的凤羽,温度犹在。
润玉所惧,是牺牲。
是为他牺牲。
由始到终,天道之叩问,不过是牺牲二字罢了。润玉已将忘情领会、已修满至真至净的垂爱众生,他深爱万物,唯独不爱自己。
他惧怕因他而起的牺牲。
迷象勘破,心火褪去。
地藏本愿珠在雷云中央轰然碎裂,万千光华照亮八方。于层层蹿升的雷霆中,九天应龙真身现世,伴着震彻天地的浩荡龙吟直飞云端,与此同时,黑云终破,瑞彩霞光从云隙间投射下来,光华耀亮六界。
一道宏声从更高远处降下,带起万声随之而震。
“恭贺润玉真君勘破真我、得证造化——”
“恭贺润玉真君……”
在万灵作祝、万声交撞之中,白色应龙遮天蔽日,破开暗夜,腾霄而起。天魔两界交战之势骤然凝滞,天界诸将,拨起战弦,众军声浪如潮。
“末将摇光,恭送天帝陛下!”
“末将廉贞,恭送天帝陛下!”
“赤火营五万三千天兵,恭送天帝陛下——”
战声与效忠声中,白衣少年脸颊染血,执剑而立。他仰首望向天际,无声低语:“伯父……”
这声音顿而又续,其中的哽咽之意已尽数撇去。棠樾压下眼中的滚烫酸涩,字字清晰地道:“……苍鸾棠樾,恭送陛下。”
而另一侧,本就摄于穷奇当关的兽族妖界在润玉渡劫飞升后一触即溃,纷乱的凶异鸟兽,尽数滚落云梯,败如山倒。
那个眼下刻着天帝陛下契约银纹的凶兽,撤下以精血为源所划的分界线。穷奇的目光遥遥地望着天边腾飞而起的应龙天帝,他沉默寂然,不发一语。
他是蒙昧未通世事的一捧尘泥,而他的陛下,回到天上了。
天元二十二万零四百三十五年,天帝润玉飞升上清,传位于太子墨鲤。同日,天界击溃来犯魔军,苍鸾棠樾斩焱城王首级。震界之兽穷奇一力阻挡来犯兽族,杀妖王天吼。两界剧震,签呈契约依附于天,史称九雷之变。
天元二十二万零四百三十六年,新花主锦觅携花界来归,受封花神。同年,棠樾受封水神。
天元二十二万二千一百一十六年,天帝墨鲤经第九次蜕皮,化为黑色应龙。是日,天下江河湖泊大雨倾盆,万千水族来贺。
天元二十二万四千二百年,上元仙子邝露羽化于天界布星台。
……
上清天。
一局棋,两盏茶,下到天道往复,万物轮回。
润玉望向对面神情懒倦的女道,轻声提醒道:“元君,该你了。”
紫衣女道支颔盘腿而坐,她屈指敲着拂尘道:“真君同我下棋,向来是想下到多久,就能下到多久,何必催我呢。”
流云悠悠,一缕微风探到他手畔,沿途路过一片残破的凤羽、一盏凝着星辉的晨露。
天道往复,万物轮回。
(全文完)
☆、番外-裂心
血海深渊。
万鬼于血海中哀哭嚎叫,挣扎不休,再被波涛翻滚打入海底,窜起一阵滚烫的白烟。
一只凤,低低地飞过血海。伤痕迸裂,凤羽浸透殷红,同样滚烫的血珠浇进白烟之中,翎羽焦黑,伤痕累累。
他越过血海地狱,坠落在通往地狱十四层的阶上。这条通往更幽深无光之处的道路,若以原型飞过,便受血海沃身、摧筋折骨之痛,若以人形行过,便寸寸扎透双足,血风铺面,宛若刀刀没入心口。
旭凤屈指成拳,抵在唇边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将横于胸口的郁气尽数吐出。他缓缓起身,踏出一步。
如滚刀刃。
这是他从未受过的苦痛。旭凤拔足向前,向地狱最深处行进,一阶一阶、一步一步,滚满血液、沾透殷红。
血流未止……他忽而想起润玉。
旭凤无声默念一句“兄长”,他抬手擦拭掉发梢沾到的血珠,舔了舔干裂唇瓣间渗出的腥甜。
生人踏上酆都,每一步都要忍受鬼气销魂之苦,更休提坠进地狱十八层,再活着飞出来了。古往今来,没有人敢试,没有任何先例。
只有旭凤。这只糊涂了半辈子的凤凰,终在迷离幻梦间窥见一丝真实,终在五千年海清河晏万世升平中睁开了他的眼。
他看到了润玉。为天下殚精竭虑、死而后已的兄长,寡情少爱,又垂怜众生的兄长。就连拂袖发怒时,眉目都极生动极好看的兄长。
旭凤抬起头,望着近在眼前的枉死地狱、不远处行凌迟之罚的磔刑地狱,还有更远的,望不见尽头的滚滚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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