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吴邪还是控制不住地设想了张起灵所有可能的反应、所有会说的话，然后一一对应着找出处理方案。他甚至连最坏的结局都想过了，而且还想得很仔细，就像一个濒死并且自虐的病人。

　　故而，虽然吴邪起得相当早，并且什么正事都没有干，他这个上午却也过得着实十分充实。

　　到了下午，吴邪反而真正淡定下来了。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不对，这次自己才是主动出击的一方才对啊！吴邪期待着张起灵的到来。

　　张起灵是三点左右到的，当真可算是风尘仆仆。他手中还拎着行李袋，恐怕是一下飞机就赶来了。

　　他的眼睛下方是淡淡的青色，脸上透露出难见的疲惫，想来这几天他过得也并不好。

　　吴邪很有些心疼，他连忙上前接过张起灵手中的行李袋，把张起灵拉进来。“小哥，你中饭吃了么？”

　　张起灵换好鞋子直起身，点头，然后道：“吴邪，那天我……”

　　吴邪皱眉，打断他：“先进来坐下再说吧，你是不是都没好好歇过？”

　　张起灵扯了扯嘴角，道：“好。”

　　他们在饭桌旁面对面坐下。其实关于坐在哪这个问题，吴邪还纠结了一会——坐在大沙发上，并肩坐着聊不太合适；坐在小沙发上倒是能面对面了，可中间隔了个茶几的长度又太远了。

　　于是他们唯有坐在饭桌旁，吴邪开了个玩笑，“早知道该去小花家，他们家阳台上还有喝下午茶专用的一套桌子椅子。”好吧，吴邪忍住扶额的冲动，这个玩笑相当不高明……

　　张起灵抬头看他，正想开口，吴邪又拦住他道：“你先别说，听我说，我说完前你不要说话，好么？”

　　他定定地看着张起灵，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决绝。

　　张起灵点点头，“好。”

　　“我……怎么说才好呢，从头开始吧。”吴邪原本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手，但他强迫自己抬头直视张起灵，“第一次在《西厢游记》的书评会认识你，我就对你很好奇，甚至很有好感。”

　　“后来渐渐熟起来，每晚的语音几乎成为我一天中最大的期待。我对你的好奇不减，好感却越来越多。直到我依然觉得你很神秘、叫人看不透，可已经喜欢上你。

　　“那是圣诞节前吧，我发现自己的心情，决定进入新的一年就来追你。没想到那次面基你还是去了。现在想来幸亏你去了，否则我肯定会打退堂鼓，做不到真的去主动追你吧。

　　“然后你住进来——那真是幸福开心到不真实的一段时间，我常常有一种错觉，仿佛我们已经这样在一起很久了。直到那个吻……

　　“那时不是不欣喜的，但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不安。想必你也能感觉到吧，我的态度有所变化，因为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关于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不了解你，我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我怕你并没有打算和我认真过下去，我怕我一个不小心不注意就不见了你。我也怪你，怪你不和我说清楚讲明白，总是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让我怎么也猜不透。

　　“可是阿宁跟我说，你是个情商不够高的笨蛋——是这样么？你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并不够了解我？你也会不安会害怕会不知所措么？其实现在我也不在乎了，哪怕你其实是个恋爱高手吊着我也无所谓。接下来的话，张起灵你给爷听好了，爷只说一遍。”

　　吴邪说着站起身，走到张起灵旁边，蹲在地上拉过他的手仰头看着他。吴邪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且重心不稳，于是他干脆跪在地上。

　　吴邪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一开始，我迷恋你的声音，于是我想要接近你、了解你。渐渐地我喜欢上你，喜欢你的冷静淡然，喜欢你的强大自若。

　　“直到我真正靠近你，看到你的孤单与寂寞，心疼你的漠然和冷淡，然后我爱上你。”

　　张起灵一直按照吴邪所要求的默不做声，虽然眼中光影明灭，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镇定。可是此刻，他全身都震了一下，有些僵硬地看着吴邪。

　　吴邪弯着眼睛微笑，“没错，张起灵，我爱你。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真正看懂你，让我来做你的同类？”

　　张起灵良久没有说话，吴邪也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张起灵突然扶着吴邪的肩膀把他拉起来，又把他按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然后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在吴邪原本的椅子上坐下。

　　吴邪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起灵的脸，张起灵吸了口气抬头正要说话，见他这个样子，避开他的目光微微偏头，“啧”了一声。

　　随即张起灵起身，走到吴邪身后，伸出右手覆在他的眼上。

　　“闭眼。”

　　吴邪顺从地闭上眼，睫毛轻轻划过张起灵的手心。

　　张起灵道：“这些话……我也只说一遍。”

　　吴邪柔声道：“嗯。小哥你……是在害羞么？”

　　张起灵竟毫不扭捏地承认：“是。”他向前走了一步，贴在了吴邪的椅背上，他把另一只手环过吴邪的肩，一个恍若拥抱的姿势。

　　吴邪放松身体，把头轻轻靠在了张起灵胸膛上。

　　张起灵以不带波澜的语调说道：“阿宁说得不错。你常说我很了解你，其实并不尽然。或许偶尔我能读懂你小说想要传达的感情，但我不可能完全读懂你这个人。

　　“自从上次瞎子来过以后，你开始不对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能我潜意识里还是知道原因所在的，可我没有行动。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