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舔嘴唇，把鲜红的颜色如数吞下。“疤痕却不会消失。”

　　狱寺隼人开始频繁的咳血。

　　然而他依旧不知悔改的抽烟。他的身上始终带着Stardust的香味。清艳的。寂寞的。冰片薄荷的味道。

　　那是山本武最喜欢的味道。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告诉山本武自己有恋物癖。只恋物，不恋人。

　　于是某一天他给了他一只盒子。包装精美。

　　他打开，看到是一只杯子。

　　中国的骨瓷。还有手绘的牡丹。艳。而且俗。但是却那样强烈的刺激着人的眼球。充满了凌厉的美感。

　　“那个~~我今天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就买回来啦~你看你喜欢不喜欢？”

　　“啊…嗯。还算喜欢吧。”

　　“听说这种瓷器是在制造的过程中加入了骨粉呢~据说是美丽的少女的骨骼哦~~”那个男人露出大刺刺的笑，“当然啦~这不过是传说~但是呢，真的很像骨骼呢~~是狱寺这种纤细漂亮的骨骼呢~”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光滑的杯壁。“…要是哪天我死了，把我做成杯子吧。”

　　“说什么傻话。”男人难得的收起了笑容，“狱寺不会死的。不就是肺炎么？”

　　他哑然失笑：“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是…肺炎？”

　　“难道不是么？”

　　“是。”他笑起来，“你说什么都是。”

　　青年纤细的身体在深蓝色的床单上如同洁白的花朵。

　　他俯身过去，轻吻那毫无血色的唇。

　　那唇间溢出的，是血的味道。还有清凉的冰片薄荷的味道。

　　“呐~我好像爱上你了哦~”

　　翠色瞳孔里的视线，默默转到一边。

　　他觉得怀里的身体，骤然变冷。他感觉得到，那薄薄的皮肤下青色血管里的液体，流速突然变慢。

　　他看到那美丽的眼眸里，冰冷的液体蜿蜒而出。

　　“呐…狱寺呐~你为什么总是要哭啊？”

　　“我说…”他静静的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眼泪…都是代表悲伤的么？”

　　晴朗的午后。他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看到狱寺隼人靠在躺椅里。嘴边是干涸的鲜血。

　　他觉得心里什么东西，慢慢崩塌。

　　他背对阳光。身后一地光影错落。

　　“那个…隼人呐~我要去执行个任务呢~”他轻轻揉着那银色的发丝，“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等着我好不好~”

　　“…什么任务？”

　　“嗯…和日本一个家族的绞杀啦~~隼人不会感兴趣吧~”

　　蝴蝶般的羽睫，突然扬起。翠色的眼眸中光影交错变幻。如同一朵一朵疯狂旋舞的花。“哪个家族？”

　　“啊啦…隼人你怎么了？”

　　“告诉我。”修长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手臂。青白的骨节突兀艳丽。

　　“啊！好疼啊！！隼人你突然激动什么啊…”不满的哼了一声，男人安抚一样的握住那苍白的手指，“彭格列家族啦~不用很担心~~我会没事的~”

　　触电一样的收回手。狱寺隼人不可置信的摇头。那刀削一样纤细的轮廓，不可抑制的颤抖。

　　“啊？？隼人？？怎么了？”男人搂住他的肩膀，“很难受吗？”

　　他在他的怀里慢慢蹲下，哑声哭了。

　　他在那个瞬间觉得心脏快要裂开一样的痛楚。

　　狱寺隼人就蹲在他的面前，用手捂着嘴，肩膀颤抖。他看到那晶莹的液体落在地上。四分五裂之后扯开一片虹光。

　　“山本…”他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如同哀求一样的呻吟出声，“不要去。”

　　“我不会有事的啦~~”他轻轻把他的手从衣角上拿开。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

　　不敢回头。

　　怕回头之后，会迈不动前进的脚步。

　　狱寺隼人翠绿的瞳孔里，光线的颜色渐渐剥落。那种充满生机的翠色，沉淀为腐败的水草一样的墨绿。

　　他掏出手机，拨打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

　　“十代目么？我是狱寺。”

　　他听到那边雀跃的声音。他可以想象出那个少年是如何带着微笑说出“要回来了么”的画面。

　　于是他的嘴角也慢慢爬上笑意。尽管看起来是那么的勉强。

　　“我要回去了。所以，把那混蛋留给我。”预料中的，电话那边一片沉寂。然后是，某种压制住的哭声。

　　他抬头看那苍蓝透彻到无可救药地步的天空。嘴角拉扯出无奈的笑意。

　　“我的男人，我来解决。”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命中注定，无路可逃。

　　荆棘的荣耀，鲜血铺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要回去了吗？”他在直升飞机呼啸的风声中听到一个清甜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Amy甜腻的微笑。“是啊，要回去了。”

　　“真是的~隼人先生走了之后又剩Amy一个人了呢~”穿着浅灰色蓬蓬裙的少女走过来，轻轻拥抱他。少女的脸埋在他的腰腹间。很温暖。“呐~隼人先生的身体，很温暖呢~~”婴儿蓝的眼底倒映着他苍白的脸。Amy的声音带着点蛊惑的慢慢铺设出甜美的堕落阶梯。“呐~~隼人先生不要走了吧~~Amy可以治好隼人先生的病哦~~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他轻轻把Amy娇小的身体搂进怀里。然后慢慢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呐…Amy没有派援兵给他吗~？”

　　“嗯~~那种男人…你怎么知道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狱寺隼人在瞬间觉得大动脉被注射器冰冷的针尖抵住。

　　他哀伤的低下头，看到那原本纯净的婴儿蓝的美丽眼眸里一片冷漠犀利。“这种问题…只要动动脑子就会明白吧？你出现的那么及时，而且对一个常来你农场帮忙的男人不理不睬，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而在这之前，你在坦承你被记忆改造之前并没有现出任何的懵懂无知。可想而知后来的纯真也是装出来的。不过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就是‘Angel butcher’。”

　　短暂的沉默。

　　然后Amy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一串冰冷的液体在她的笑声中从眼角滚落。

　　她束住长发的丝带被风卷走。亚麻色的头发凌乱的四下飞舞。

　　“去死吧！！”她尖叫着诅咒，“是你害死Lilith姐姐的！！如果不是你和那家伙的话，现在她早就和喜欢的人去爱琴海画落日了！！凶手！！你们都该死！！！！”她把手里的注射器狠狠的扔出去。“已经不用这东西了！！很快，很快你就会看到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怎么毁掉你的家族的！！或者是你喜欢的男人怎么被你的家族杀了的！！！呵呵呵呵呵…都是报应！！”

　　狱寺隼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看到天空里的云彩，被夕阳染成血红的颜色。“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吧，屠夫天使。”他摇摇头，眼睛里流露出悲悯的神色：“真的是…好可怜呢…”

　　一切都安静下来。在那个瞬间。“你说什么？”

　　“你喜欢Lilith吧？真是可怜呢…明明是想…得到幸福的吧…”

　　“混蛋！！！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还以为这里是在彭格列吗？！！你还以为你言论自由么！？！”Amy尖锐的声音撕开短暂的宁静。如同家园被摧毁的野兽。“你在自以为是的说些什么啊！！！”

　　他点上一根烟，静静地看着她。很久之后他开口：“…你为什么不跟她说呢？为什么不告诉Lilith你喜欢她呢？当初她和山本结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阻止她呢？” Stardust的气息绝望缠绵。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对面的少女，突然安静的出奇。过了一会，她抬起甜美的笑靥，眼角依旧残留着泪水。

　　“呐…隼人先生，”她说，“要听个，故事吗？”

　　我叫Amy。

　　今年19岁。不过很多人都说我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我的职业是黑手党。听起来很奇怪是不是，没有那个女孩子会选这种职业。

　　我的家族是paradise lost---失乐园。一个听起来很文艺的名字。

　　其实我们做的事情也很文艺。我们掌握着瑞典大部分教堂。很少从事真正的“非法行当”。

　　我对于父亲没有很多印象。只知道他是个英俊犀利的男子。而且极有天分---“记忆改造”就是他研究出来的。

　　然而我记忆里的父亲，只有一张被鲜血和脑浆模糊了面孔的脸。

　　大概是这样的吧，父亲把我的童年抹去之后，就自杀了。他传给我家徽和权杖，还有Angel butcher的代号。

　　其实我没有杀过人，一个也没有。

　　但是家族的成员还是会恭敬的叫我屠夫天使。于是我想，生命里的很多事情，就是天生注定的。无可更改，无可避免。

　　大概一年前。不，或者更早。我开始频繁的做梦，而且出现幻觉。

　　我总是看到一个哭泣的小女孩，抱着残破的布偶，在一片黑暗中无助的哭泣。

　　然后出现了一个穿波希米亚裙的少女，温柔的安慰她。

　　看了父亲的日记之后我明白了。那个女孩是我，那个少女，是我姐姐。她在我8岁的时候失踪。

　　这是记忆改造的败笔。而且很难纠正完善。

　　其实记忆改造，并不是绝对的。

　　半年前的某一天我像平时一样无聊的翻阅报纸，然后看到了一张照片。

　　著名的彭格列家族十代雨守的婚礼。新娘笑容甜美脆弱。

　　我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大脑中的某一条封印松动脱落。

　　是的。

　　她是我姐姐。是我经过了记忆改造也无法忘记的人。

　　就是她让我想成为更优秀的存在。

　　我姐姐，Lilith。

　　我想第一时间去见她。可是又犹豫不决。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毕竟我是经历过记忆改造的孩子。

　　于是我想，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再也不见的序幕。

　　她死了。

　　在青梅竹马的画家男友自杀之后被载重汽车撞死了。

　　殉情。这是殉情没错吧？

　　我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但事实不是这样。

　　我美丽的姐姐。我温柔的姐姐。不过是利益的牺牲品。她要为了政府和黑手党家族之间所谓的“友好”嫁给一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人！！！

　　不可饶恕！！

　　那个冒充她父亲的政治家不可饶恕！！那个明明不爱她还要娶她的男人不可饶恕！！！！

　　就在我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伟大的撒旦叶听见了我的请求。他把那个男人送到了我的面前。

　　一开始我决定杀了他。但在做脑部电流分析的时候我有了新的决定。

　　不让Lilith幸福的人，也休想得到幸福！

　　我照着父亲的日记对他进行记忆改造。并且将他对于那个叫狱寺隼人的家伙的影像埋入记忆断层。

　　这样就完美无缺了。他想记起狱寺隼人，几率是十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