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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不会来点温柔的起床方式，嗯？” 

 

“不会。”刘小别摆摆手，“走觅食去不？” 

 

许斌扣上书斜他一眼，默默坐起来穿外套。 

 

他俩在一个毫不讲究的大排档里点了一堆有的没，夜已深，没人特意往他们这儿看，所有人都专注在自己的狂欢之中。许斌拿筷子分开一条烤好的鱼的空当刘小别已经吃下去四根肉串，可把副队长气得够呛，拿筷子根敲着他盘子说：“这里头绝对有我一开始要的！” 

 

刘小别扬起可乐瓶敬他一敬。 

 

“我替你向你的串儿问好。” 

 

“...............” 

 

许斌怒了，把他盘里那几只素鸡夹过来一口吃两串下去，咣当两下竹签被剔的干净利落掉回盘里。刘小别哎呦一声，伸出筷子就超许斌盘里羊肉串进发，许斌刚想拦，忽然一抬头，眯起眼研究一会儿，推开半个身子都朝着他扑过来的刘小别说：“等....你看？” 

 

“看什么啊看.....”刘小别以一个别别扭扭的姿势转过头艰难瞥了一眼，半只鸡串还叼在嘴里。 

 

高英杰从他们身后的街道上匆匆走过，在屋檐下无言地站立几秒，冲进了雨中的公用电话亭。 

 

“几点了？”刘小别尚不忘扯下两块鸡肉含在嘴里含混着问他。 

 

许斌拿出手机看了看。 

 

“凌晨一点，他父母在国外？” 

 

“别搞笑。”

 

 

7.

 

好奇归好奇，刘小别盯着那电话亭看了一会儿，琢磨数秒钟时间，半晌转回头来正直地劝阻道：“毕竟是人家私事儿，别管了吧。” 

 

在他对面许斌悠然自得剔着刘小别盘里最后一根烤串儿，心不在焉地晃着腿答他：“嗯，说的也是。” 

 

刘小别：“..............” 

 

刘小别愤愤然抢走了许斌吃到一半的烤鱼，看着许斌喝完了半瓶可乐抹抹嘴，爽得叹出一口气。他忽然又想到些事儿，拿筷子尖点着盘底问：“高英杰的好朋友，是后来去了兴欣那个乔一帆.....”话一说出口才意识到这问题问的人就不对，许斌刚来微草这才多久，根本就没面过乔一帆这个人。 

 

止住话头摸了摸鼻尖，刚刚回过神来的说话人稍微有点尴尬。结果听话人倒是根本不甚在意，趁着对面发愣的间隙眼疾手快从他这儿夹走了一小块鱼肚肉，压在嘴唇上慢慢咬下去。顶头一盏油乎乎的刺黄色灯泡投下来的光圈把他俩坐着的那一方天地拢住，从刘小别角度看上去，许斌一整个人都显得亮堂堂的。和他笑起来时候给人感觉不分上下，暖和，从眼底一直汇聚到心里头，最后留下来不走。 

 

回头再想一开始时候听说有了新室友之后稍有微妙的心态，顿时就觉得有些好笑了。人在不出家门不见外头世界的时候好像总特别容易脑补“排外”这个词儿，觉得自己这儿排外，觉得外头哪儿排外，甭管是真是假，总要这么想想好像才能浑身通透舒爽了。刘小别以前也未能免俗。他那间宿舍空了老久，分进来的时候这边就少一个人，等形单影只地住久住惯了，一群人坐一起瞎扯时候他就半开玩笑，胡掰些自己不能和人同处一室的歪理。一转眼等到这间屋真变成两个人时候，却又觉得好像这才是正经似的，简简单单就适应下来。 

 

可是许斌也真没做什么：他既不是太热心地往人群里头钻，也没有成天到晚的吃团结饭，说话也是言简意赅，从不见他刻意和哪一个人搞好面子上的关系。对于微草而言他就像是这座古都里的护城河似的，静悄悄地在你脚下黄土地里穿流而过，不落一点声息。 

 

但正因为他在，微草才又成为了一个新的，完完整整的微草。

 

回去路上雨停了，可高英杰还躲在电话亭里没出来。那孩子背对着街面遮住脑袋，靠在红漆的投币式电话机上一动不动，刘小别和许斌两个人从那瘦长的建筑旁边过去，回头看看他，像看到一只藏在箱子的阴翳中瑟瑟发抖的灰兔。 

 

“这孩子从一开始就这样？” 

 

等红绿灯的时候刘小别就知道许斌要这么问他。可这问题看似好答，点头之后接下去就得是一个“醒木一敲风雷动，折扇轻摇论古今”的煽情故事。何况刘小别本就不擅八卦一行，要叫他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就实属不易，遑论回顾一个小透明的奋斗史。 

 

想来想去，他只好和许斌归纳总结一番，大略提了点乔一帆还在微草那时候的事儿。到最后他实在是没什么印象足以支撑叙述内容，即便搜肠刮肚也越来越抵挡不住前言不搭后语的山雨欲来之势，讲来讲去，唯一知道点儿的就是他老和高英杰黏一块儿。 

 

“懂了，小高挺依赖他的？” 

 

“也不是依赖...不对你别被我误导了我...讲故事不太行。”刘小别摸了两把脸，“不过真要说高他有谁能特别信任特别推心置腹的话，我个人觉着吧....也就是这人了。” 

 

许斌理了理头绪。 

 

说实话高英杰确实不是个叫人省心的孩子，看得出王杰希也是这么考量的。能力是有，潜能也确实无限，要不然就凭王杰希这么器重他，微草上下也不见得会服他的气。但是这孩子个性太考验耐心底线，格外畏首畏尾不说，对犯错和出头两件事简直是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程度。只这么想想，真要叫他去背负点什么东西，精神上受不受得住，很难说。 

 

他只顾着埋头深思熟虑，不想这时候绿灯亮了，刘小别看他不动有点着急，上手急急忙忙拽住他胳膊就往前走。许斌啊一声茫然抬头，两人俱是走到了路当中。 

 

“想什么呢，过马路了。” 

 

刘小别和他说着话，手上却依然没有放松意思。 

 

许斌看了看他五根紧扯自己衣袖的手指，闷不吭声地跟着他动作亦步亦趋，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叫这人放手的狠话来。 

 

回去之后他俩一人仰躺着一人趴着，中间隔着小小一尊床头柜，毫无睡意。刘小别伸手往枕头芯里捶了两把，呼啦一下爬起来征求许斌意见：“要不咱PK吧，明儿下午的飞机呢。” 

 

许斌两只胳膊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半晌才答应他：“也行吧。” 

 

这天夜里他俩连战三场，斗得难舍难分，中途有一次刘小别闪避不及，许斌开着骑士精神接一个英勇冲锋过去，连放几个大招把飞刀剑硬是活生生从半血打到没血。刘小别边重进竞技场边在那儿笑，说我平时看回放还不觉得，你这前头东蹭西等的，后头打得还真挺猛。许斌冲他晃晃食指说不，我就是必须要在前面等着机会，才能在后半截来猛的，不然你以为呢？我一上来就玩猛的，吃亏的可是我。 

 

刘小别耸肩。 

 

“个人有个人玩法吧，游戏嘛。”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心里倒是突然敞亮了，知道自己从前对许斌看法多有片面。井底观星，看到的也只是星空一角。 

 

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哪一个不是如此？ 

 

“我觉得，”许斌忽然躺下去，闷在他旁边的被子里说，“兴欣对于乔一帆那个孩子来说，可能真是个挺好的选择，说不定比微草更好。” 

 

刘小别一怔，随即没头没脑的笑了。 

 

“是，是这意思。” 

 

他好像又有小剂量的高兴情绪在心里头化开泡涨了，变成一大串香槟味道的气泡，却摸不透所以然。 

 

第二日早上他起来就去楼下酒店网吧刷卡荣耀去了，而许斌足足在一个小时后才睁开眼。坐起来稍微定了定神就给王杰希去个电话，一打就把中午饭也搭进去了。 

 

这天中午刘小别跟着柳非他们在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吃了整整一盘的七分熟牛排和成堆成堆的刺身寿司，撑到一低头就恶心。他起初有点怕这种自转的玩意，不敢起来拿东西，但柳非他们都在，加一个大嘴肖云，这叫他实在是拂不下面子。拿着盘子来回走了几次之后感觉好像踏实了点儿，再转到背面吧台那边想拿点冰淇淋的时候就遇上了和王杰希一人一盘小羊排配红酒，高雅地切成小块吞服下去的许斌同志。 

 

许斌先看到他了，还特别大方地冲着他眨了眨眼。刘小别莫名觉得有点窘迫，在王杰希回头看的时候转了个弯退回吧台背后，给自己打了一杯没必要的美式咖啡。 

 

结果下一个圈转回来的时候他在排队炸虾烤扇贝的小窗口前面遇到了许斌，对方往他手里塞了一盒香草味的哈根达斯。 

 

“你不就想吃这个么。” 

 

他说完，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一片冰淇淋地走了。 

 

刘小别巴巴地就着他的背影舀了一勺起来吞下去。 

 

嗯，甜的。 

 

生性高冷的刘小别同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点点。

 

 

8.

 

所以你要知道，对中国这个遥远东方的神秘国度里的大多数人民而言，美食当前，出息什么的那都不叫事儿。 

 

刘小别捧着冰淇淋回去，嘴上叼着那根冰淇淋甜品用的小勺子，一步一步走得特别小心谨慎。柳非端着盘子好像在打全息模拟DX-Ball似的左摇右晃，迎面见了他，大吃一惊。 

 

“什么？哪儿还有油炸冰淇淋拿？” 

 

这问题太难回答了，刘小别只好装聋作哑从她旁边过去，勉为其难地踹了梁方的凳子一脚。 

 

“给爷让个位。” 

 

这点动静瞒不过高英杰，结果他啪一站起来里头袁柏清还以为怎么是王杰希来了，手忙脚乱拿不知道谁的湿巾裹着油乎乎的指头大喊队长好。等刘小别忍着笑侧身穿过这三人身前再坐回到自己椅子上时，柳非已经开始大喊“袁柏清你丫太恶心了那是我的湿巾！” 

 

稳坐风暴中心的刘小别埋头吃完了一整个冰淇淋球，自得其乐。 

 

这种吃好喝好带来的绝佳心情滋润了他一路，坐大巴去机场的时候他特别OOC地拿住Ipad耳机往许斌胳膊上递：“听个歌呗？”副队长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肉麻举动惊到了，斜眼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回头去，恹恹拿外套遮住了脸，十足十的拒绝意味。然而被拒也无法阻止刘小别破天荒的好心情，他调了两次寻找一个舒服的坐姿，陷进椅子里研究网上流出的比赛录像。 

 

他看的是黄少天的个人赛。联盟提得上筷子的剑客本来就不多，黄少天敢称二，刘小别却老早就想跟他争一争这个一了。假期时候他在网游里遇上了那时候还只是传说中的超级新人卢瀚文，你来我往二十多分钟，最后那位也不知道是偷学哪位心脏大师，阴招取胜。没赢肯定是不爽的，但刘小别事后冷静分析分析，再透过这次团队赛直观来看，答案也就很明显了——技术而言，那小子现在火候不到，还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