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一看郡主,那绾青丝间杂着白发,面容也仿若被吸去水分,看着娘亲脸上的皱纹,心头也跟着一皱巴,鼻子一酸楚,险些落下泪来。他紧紧攥着郡主的手,忍泪道:“父母在,不远游。离开恁久,是儿子的不是。”
明兰一见气氛伤感,也走上前,拉住郡主另一只手,笑道:“这次回来,便不走了。”一句话,将大家心中的巨石皆卸下了。
齐国公老得比郡主还厉害,含胸驼背,半个身子已靠拐杖撑着,他咧开干白的嘴唇笑了,“倒是明兰,还似个女娃娃,不见老呢。”
郡主也笑吟吟地望明兰,“哪里似当年的女娃娃呢?依我看,如今是更好看了,比少女时又添了几分雅韵。还真是衡儿的福气呢。”
整个小院被一家人的笑脸笑语溢满了。可郡主立马想到,元若可快满二十五岁,更重要的是,明兰快二十四了。女人生育越晚,风险越大,她可不愿这个家再涉上次那样的险境,于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俩都不小了,既然如今国事家事皆安,蒸蒸日上,是时候添个娃娃,锦上添花了。”
元若抽出紧握郡主的手,转而握住了明兰。不知她的身体和意志,是否从上次的意外中痊愈,因此,他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明兰反握他的手,笑道:“母亲大人说得是,赶明儿起,补汤再上来呗,在太原那些时日,我倒顶想念那一口呢。”
郡主立时喜笑开来,眼角的鱼尾纹交织得更密,“早就备好了,都备超了呢。”
听说元若回京,顾廷烨前来送贺礼。郡主寒暄留他共用晚膳,不曾想他真应了,在餐席旁安坐,如在自家似的。好容易捱过晚膳,他却还在同元若讲这几年京城的大事及边境如何转安为危,又如何转危为安。明兰听得有些倦了,急着回房睡觉,郡主也老大不乐意,强挤一丝笑容,“顾将军日理万机,可不是我们耽搁得起的,早些回吧,莫要累着乏着。”
顾廷烨朗笑起头,却凄笑收尾,“回早回晚无妨的,我一个人。”
明兰无意间瞥见他说“一个人”时紧了又舒的眉头,忽而一记心疼,这些年,他始终,一个人。无论这样的境况,是不是她造成的,她心里都不好受。顾二叔那样好一个人,同她和元若一样,也有一颗炙热的心,也有一颗易碎的心。可只因爱错了人,便没有她同元若这样圆满的结局。他的一颗心,缝缝补补这些年,依旧定不下来。
可每当她对他心软时,她便决意硬起心肠。她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也打破这可怜兮兮拉扯着温情的时刻,笑着同郡主说:“婆母大人,顾二叔这是提点您为他说媒呢。”她知道,如此一搅合,顾廷烨便没有再耽溺的兴致,大家也都免了尴尬。
果真,顾廷烨讪讪起身告辞。明兰觉得有一瞬,顾廷烨的目光似钉在她脸上。她有些心虚,紧紧攥着元若的手,寻求一丝温暖。
御书房,仍有老臣苦谏皇上,陈述元若获封职位过高。面对大多数人,皇上皆一笑而过,不作多释。然而,这一天,国舅也来请愿。皇上同国舅,不止是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更是多年密友,所以便同国舅吐露了心声,“齐国公身体日薄,辞了官职。这多年来,齐国公虽于国事无多建树,可兢兢业业,清正廉洁,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体恤及弥补他的儿孙也是应当的,加之齐衡确实在地方大有建树,不可否认。所以此番封赏确不为过。况且……”皇上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国舅疑惑道:“官家,齐国公府可未必同咱们一条心。”
皇上微妙一笑,“正是如此。如今,太后与朕关系微妙,朕且送她一个人情,封赏郡主一家。希望母后能理解我的苦心。”
国舅顿时心中有了定数,不再执言。
元若如今的俸禄不低,可待月俸发放之日,郡主却没等来他一个子儿。郡主心底隐隐失落,虽说目前有些家底累积,并不十分看重元若的俸禄。可如今齐国公已从官场隐退,没了俸禄,元若作为独子,理应担起这份责任。更何况,如今她仍是当家主母呢,他的俸禄不上交,留在他小两口手中作甚呢。
便是从前居从五品官员时,元若每领了月俸都会给明兰买礼物,大大小小,总颇费心力挑选。这次竟静悄悄。明兰知晓,他一定遇到事情了。果不其然,在他书房发现一封半敞的信。太原府,她同元若一手操办的丐童收容站及学堂,全因他们走后银钱亏损关停了,连临时免费粥铺都凉了锅,歇了摊。元若一定将自己的俸禄悉数补贴给太原府了。明兰笃定。
元若四处周转,好容易,太原当地有几位儒商,当时跟元若关系甚笃,集资银钱将免费粥铺与收容所撑起来了。可那学堂,却没人愿意搀和了,总觉得用处不大。可元若依旧心焦,那些乞丐儿童,勉强收容他们几日好说,可若不教授他们知书明理,将来依然是社会不稳定因素。明兰听他讲了,宽慰道:“放心吧,夫君你一心为民,这份心意,总会有人认领的。”
果然,过了几日,太原府来信,称有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大善人,捐银钱请师傅,重新开张了学堂。元若大喜,终于寝食皆安,明兰也随着欢喜。
夜幕夹着细雨,冲进一个身影,瘦瘦小小,抖落蓑衣上的水滴,颤颤巍巍,正是小桃。明兰将她拉到一个角落,轻声问:“卖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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