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作者: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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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自己呢?我有几天没见他了,不知道当事人自己的心态怎么样。
文秀晚上再来的时候,我郑重的谢过了她。她只是笑笑,说不过举手之劳,再说那个人看起来为人是不怎么好的,她这两天也看到了一些那家的事,说虽然从外面看也是个高门大户,实际上很乱又没矩,那个孙绍祖的确不值得姑娘家托付终身。我说:“对你是举手之劳,但是我看你是救了她一命呢。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我记得了。对了,我前些日子看着一辆很好的马车,长途赶路的时候一定能够用得上,又结实,又实用的。我托给西街的一个木匠师傅了,这几天就能有回音,那车子真好,你见着也一定喜欢。而且车里也宽敞,坐四个人也不成问题,算一算,你我。加上我身边的平儿,还有巧姐,稳够坐了。这车子座设计的极好,不会让人总蜷着腿缩在那里,坐的时间长了也不会累的。而且窗子设计的好,敞亮,在里面坐着没有那种憋闷的感觉。”
“西街的?”李文秀想了想:“西街的好匠人师傅,我听说过一个姓刘,手艺很好,但是脾气很怪诞呢。”
我说:“原来你也知道?对,就是姓刘的。老实说,我看到那人了,觉得她不像个木匠,倒像个抗枪吃粮的行伍中人,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当过兵的,所以有一股子倔劲和硬气。”
我又和文秀谈了些将来的打算,越说越投机,几乎都快规划起日常生活细节来了,文秀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我躺在那儿一时半会的睡不着,宝玉这次去考试,有没有把握中举?就是中了举,这也只是第一步而已,举人,进士,此后还有殿试……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我也请大夫看过,说我这个身体就是操心劳累才慢慢垮下来的。我就是再操心,这个学业上的事我可帮不了宝玉的忙。
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听到什么动静,但是意识却没有一下子清醒过来,直到平儿披着衣服端着灯进来了唤我:“二奶奶,二奶奶,快醒醒。”
我有些迟钝的欠身起来看着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东屋的突然发作了,看样是要生产。”
我楞了一下,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
“怎么会?这还差一两个月呢!”
“可不是,但是刚才青姐就来拍我的门了,奶奶也起来吧,这得赶紧打发人去请郎中来,家里的媳妇婆子们怕是对付不了这样的情形,毕竟尤二姐的身体不怎么好,这又提前了这么多时候……”
我坐了起来拉起床边的袄披上:“你把衣服穿好再出去,不要冻着了。”
平儿有些感动的说:“我没事,奶奶穿好衣裳可别着了凉。”
贾府这样的人家对于下一代出生是十分重视的,不要说贾琏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儿子,奶妈子接生婆子伺候的人手早就有预备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尤二姐会早产,而且提前了这么久。这就放到现代,早产儿的护理也不容易,更何况这个年代,婴儿夭折的几率这么高,早产儿的危险更大,像尤二姐的这种情形……说句不好听的,有可能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我急匆匆的穿上衣服起来,头发只应急的挽起来别跟簪子。平儿穿上了袄系好了皮裙,赶忙也出去张罗。
东屋里灯火通明,贾琏从秋桐那儿出来了,来来回回的在廊下走动,心神不宁,一脸忧色。我喝了口茶。看他在搓手,在喝一口茶,他又在跺脚。
“让人取了那支老参来,切了片给姨奶奶含着。”
平儿应了一声,贾琏急忙说:“好好,快去快去。”又说:“怎么不早拿来。”
“这会儿忙的团团转,怎么来的及。再说,她也是刚发作不久,还没到那个份上。”
我说:“你有的在这里乱转圈让人眼晕,不如不烧两炷香祷告祷告,也比你这瞎着急强。”
一语提醒了贾琏,马上又叫人摆香案准备去。一个原应该安静的夜晚,就这么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的折腾起来。
东屋里面可以听到尤二姐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喊,一条新生命的降生,总是伴随着痛楚。我有些恍惚,回头却看到巧姐也裹着条小披风,正蹬蹬的朝我跑过来。
我伸手抱住她,一边问后面跟来的奶娘:“怎么让姑娘这么大半夜出来了?冻着怎么办?快抱回去。”
“我不……我睡不着了,我要和娘一块儿。”
巧姐抱着我不松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看。我叹口气,知道今晚这阵仗对于小孩子来说也实在是震撼了一点。
我吩咐奶娘:“把棉袄还有衣服拿来给巧儿穿好。”我抱着她坐在椅中:“好吧,那你和娘一块儿待在这吧。你尤姨娘要给你添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以后你就有人作伴了。”我在心里补一句,就是这个不知道这个伴能做多久,反正我是一定要走了,到时候我肯定也把你捎上。至于你的这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我确实顾不上了。
奶娘把衣服拿来,平儿过来替巧姐一件件仔细穿好。她看着东屋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我也不知道平儿心里是怎么想的,是盼着贾琏得个儿子,还是希望尤二姐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呢?不,我这个想法应该是小人之心了,平儿心地善良,从来没她有害人之举。她应该不会那样想的。但是,她的心情一定是很复杂就是了。
那边厢房的情形不大好,尤二姐气力不足,含了参片也仍然没聚起多大力气,贾琏急得扯住进出的婆子问话,那婆子之说姨奶奶疼的难忍,但是孩子却还是不见出来。
这时节女子分娩,不亚于往鬼门关走一遭。
我抱着怀里的巧姐,这个女孩子凤姐吃了很多苦头才生下的,而且因为凤姐要强,月子你就操劳管家,失于调养,后来几次小月更是大大损害了她的健康。月子病最要命,所以我现在拼命调养,吃,睡,练功,务必要把身子调养的壮壮的。身体是一切的本钱,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
贾琏躬身拈香,默念祷告,嘴里念念有词。巧姐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平儿,东屋的动静实在是不适合小孩子在旁观看,巧姐似乎也发觉了气氛的严肃凝重,更被东屋的那断断续续的惨呼呻吟声惊摄,紧紧靠在我身边大气也不出。
这我倒是松了口气,要是她现在要问我生孩子是怎么回事孩子又是怎么来的……这我可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了。
热水一盆盆的端进屋去,媳妇婆子们也川流不息。秋桐扁着嘴站着看了一会儿又回她屋里去了,可是回去没多久就又出来了。看样她也是睡不着的。尤二姐的孩子能不能平安生出来,生的是男是女,对她来说也有莫大关系,她又怎么可能睡得着觉呢。
我问平儿:“问过郎中了吗?怎么说?”
“郎中也不能进屋里去,只是据婆子转述了,然后在判断姨奶奶的状况,说是姨奶奶虽然体弱却不该早产的,今天之事一定是有别的原因。还有,现在能做的事也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奇怪的问:“今天有什么不妥的事么?怎么会引动的姨奶奶早产?”
旁边的旺儿媳妇朝前一步,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我哦了一声,恍然明白,看了看倚在一边的秋桐,又看看贾琏。
这大宅子里的事情真是……邢夫人在其中也掺了一脚。反正贾琏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这要出生的也不是她的亲孙子孙女儿。她一个破落出身的继母,有嫉恨贾琏凤姐管家的权势……
32
夜里熬了半夜,巧姐终于还是有些惊怕,有些不安的在我怀里睡着了。我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巧姐的头发很细很软,有人说,这样的头发性格温柔,还有种说法是,这样的头发的人,福气不厚。似乎以前还有人和我说,贵人不顶重发,头发软细,是好事。
我不知道哪种说法更准确。
我让奶娘把巧姐抱到我床上去睡,贾琏的急火儿烧过一阵,现在弦还绷得紧,但腿却不那么有劲儿再来回的蹭地砖了,坐在椅子里面,脸色难看的很。时不时站起来朝东屋看看。
一直到天亮,尤二姐终于挣扎着生下一个男孩儿,虽然母子都弱,但是却都保住了。
贾琏得知消息时候哪种狂喜,几乎五官都快要挪位了,见牙不见眼的哈哈哈哈个没完,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张罗才好。我却是哈欠连天。孩子宝来看了,很瘦很瘦,喘息的动静不仔细去观察几乎觉察不到,太虚弱了。
但是他毕竟是出生了,也活下来了。
很好,真的很好。
从院子里那些人的态度来看,就知道男孩儿在这个贷方代表了什么意义。秋桐脸色铁灰嘴唇咬的发青,平儿练上带着一丝并不由衷的笑。我却觉得一身轻松,只想去补个觉。
好了,尤二姐生了儿子……八字的为什么,我总有种我欠了她东西的感觉。是的,她原本该是被凤姐逼迫自尽的,但是在这里并没有发生过。我心里对她的歉疚其实很没有道理,你听说过谁家大老婆要对小三有歉疚之心的?就因为没有发生过的那些迫害?
不,它们发生过……发生在我的认知里,发生在那些将要到来的时间里。
如果我没有变成凤姐,那尤二姐今天一定不会是这样了。
不过不论贾府上下的人怎么比较生下儿子的尤二姐和我这个失宠多病的原配,我并不在乎。反正我打定的主意是等宝玉考完了试我就脱身的。
而宝玉的考期,就在这两天了。
我打发小厮去刘木匠那里看看车子的情形,倘若他肯做,那么我就省了很大力气了。我是了解自己的,身体虽然比以前好了,但是还不到非常健康的地步。要是没有好的出行工具,这长途跋涉的前去江南还真是一趟苦旅。
邢夫人一得了消息就赶来了,要说她是着紧孙子,那是假话。连儿子都不是亲的,况且孙子?她不过是赶着来落我的面子,不管是秋桐也好,尤二姐也好,都没有本钱和她争强斗胜,她一直嫉恨的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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