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作者: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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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说的太直白了,直白的我都……一时没转过神儿来。
不过一看到他的神情,我就知道了……他知道了我在为什么事情烦恼,所以把话说的这样坦白。
但是,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如果我再告诉他,我不打算和他走,那他情何以堪?
他是把矜持都不要了,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边。我不太喜欢把裙子系的太低,走路的时候会觉得太碍事。但也不能系太高,最恰当的就是走动的时候露出鞋尖,而站定的时候裙摆是罩住脚的,并不会失礼……
这种时候我脑子里却想的是裙子系的高低的这种不重要,也不相关的事情。
“但,我的身份……”我现在的身份,好象还挂着一个贾琏老婆的头衔,好吧,就象他冷落,遗弃,我们合离,那也尚欠一张休书为凭。我不能冠夫姓贾。如果他象他说的那样,愿意给我一个名份,可我的身份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胡乱编造一个吗?而且我还有个女儿呢,他会愿意接纳巧姐吗?
“这些细枝末节,你无需多虑,我自然会有妥当安排。”
“我的行李,还有许多留在那边宅子里……”
他迅速说:“我这就让人去都尽数搬来,宅子你不用挂心,自有人看管。”
他的口气里……唔,那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是激动,是喜悦?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脸发烫,眼睛就死死盯着裙脚不抬头了。
我和这个人,算是在……私定终身?
他的声音含蓄中透着清朗,我微微侧过头去,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细雨,抿着唇没有说话。
“凤姑娘,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之事,尽可以对我明言。”
“人活在世上,便有恁多牵挂,其他事情便不提了,我……”文秀本是女子,料想他早已经看穿,不过既然他没说破,我也不先挑明:“我那个兄弟李计,他回京城去打听消息,我决定随你一同动身,然则他若是回来之后发现我们已经不在金陵了……”
“这没什么,这边府里,和你那边宅子里都会有人留守,等他回来了,自然可以将事情告之于他,也可以送他北上来与你相聚。”
“嗯。”我点点头。没做决定之前,觉得自己心里乱得很。做了决定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莽撞,这件事许多疑惑不明之处,最最教我费疑的事,我却问不出口。
要是在现代,女孩子问男朋友,你喜欢我哪里啊?你会喜欢我一生一世吗?这些都是很平常的,每个女孩子都问得出口的话。可是在这里……
我满心里充满着疑问,比如他是什么身份,那些在船上来行刺致我受伤的是什么人,究竟他这一去,是戍边还是别的什么事,梅夫人的话可能有些夸张,但是夸张也得有事实依据,他必然是上过战场的,这一去……我将来的路,到底会走向什么方向?
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那句话,我真的问不出来。
他究竟……为什么喜欢我?
而这份喜欢,又会保持多久呢?
“有好些事情,我仔细想过,与其现在对你说,倒不如等回到了西北,你自己亲眼看到,去了解,那样更好。”他声音里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我点点头,轻声问:“那么,到底何处才算是本家?是这边,京城?还是你说的西北?”
他微微一笑,温煦动人:“我幼时在金陵长大,少年时就去了西北,京城也有一所赐弟,先前所娶的那位夫人是京城人氏,她身体不好,既没有来过金陵,也没有去过西北,京城那宅子一直是她长住之所,我却很少能有时间在那里逗留,大部分的时候,还是都在西北那里……”
我正想着那天沈恬和我说的话,平儿小声喊我一声,我转过头来。
“凤姐,早起听人说今天要过绥州,不知道离城还有多远?”
巧姐正掀开办帘朝外看,赶路是一件很闷的事,不过好在我们这辆车足够舒适,车上也有可以消磨打发时间的书和针绣等物。
我强调了好些次,平儿总算是不再一口一个奶奶的称呼我了。
“我也不清楚。”
不管是以前的凤姐还是现在的我,对西北都是一无所知的。
车队前后都有侍从骑马护卫,前面一骑奔上,马上的御者就是沈恬身边的那个六子。他飞身下马,在车窗边说:“夫人,车队要停下歇一歇,休整一下,爷说晚上就在绥州城过夜,明日一早再起程。”
我点头说:“知道了。”
第六十九章
绥州已经偏靠西北,人说话的声音很响亮,吃的东西也与中原不大相同。我们在驿站歇下来,驿站的人十分热情殷情,把最好的院子洒扫了收拾了给我们住。吃的东西也极有绥州的特色。白面里夹了豆面和小米面摊的煎饼柔韧筋道,煎饼里卷着油炸芝麻椒盐馓子,外软里酥,口感极好。用巧姐的话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累牙了,吃半个卷起来的煎饼卷馓子,累得两腮酸的没力气。一边福嫂子大笑:“这个东西是好吃,就是练牙口。巧姑娘别吃这个了,喝点羊肉汤吧。”
巧姐点头,然后又想起来问:“福大娘,这个东西带着做干粮,在路上吃,可方便么?”
福嫂子说:“自然能,不过得包的密实些,否则,煎饼一搁变的极硬咬不动,馓子却吸了潮气绵软失了味道光剩油气,两样都不好吃了。上次我们路过这里的时候,就有人图省事,用煎饭把馓子卷好了带着,结果等到要吃的时候,哎呀呀……那可是难以下口呢。”
巧姐点了点头,福嫂子问:“巧姑娘可是喜欢?那我去准备着,带一些路上吃。”
“不是的。”巧姐摆摆手,笑眯眯的说:“就是觉得这么门啊,比困在家里是好玩的多了,在家里可看不到,听不到,见识不到这么多新鲜有意思的事儿。”
我微微一笑,虽然也觉得味道不错,可是那个煎饼嚼起来是费力。
“夫人要是吃不惯,咱们就先别吃这个了。这驿站也备有些大米蔬菜,咱们也有厨子,这就去蒸锅白饭弄些小菜来。”
“不用了,”我笑:“弄来了也没力气再吃了,别说巧儿,就是我这两腮也觉得累的不行。喝点汤算了。”
那羊肉汤有两种,一边上面红亮亮的一层辣椒油,另一边是清汤羊肉只点了醋,桌上摆的调羊肝羊肚子白切羊肉,看架式这里的主要肉食就是羊肉了。还有一只焖的烂烂的鸡,我舀了一勺鸡汤喝了,又夹了些白菜吃。巧姐一时好奇,把那红艳艳的汤喝了一口,辣的只一愣,眼泪哗的就下来了。
“哎呀,巧姑娘,这是,这是烫着还是辣着了?哎呀呀,这汤真不该端过来……”福嫂子急的要命,我说:“倒些温水,加点蜂蜜给她含两口,就好了。这是又热又辣,谁叫你一下子就喝进去了呢。”
巧姐只流泪,说不出话来,平儿急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抹泪,红眼睛红鼻子红嘴头,看起来真是滑稽可爱。
福嫂子动作极快,已尼把蜂蜜水端来了,巧姐喝了一口含着,眼里还呤着泪花,鼻翼一抽一抽的,象只小兔子一样。
“楼下沈爷他们吃了么?”
“已经用过饭了,我们这边上了桌他们那边也就开饭,听动静比我们吃得可快,已经都收拾过了呢。”
“那是,他们吃饭是快些。”福嫂子看平儿和巧姐吃完坐到一边,还俯下身来,有意无意似的说:“原来我就说,用咱们的厨子做饭食,夫人和姑娘也能吃的惯。偏还是爷吩咐的,说总是难得出门一趟,既来了这个地方,就尝尝当地的特色吃食,也不算是白来了一遭。”
这一路上我和沈恬没有多少说话的功夫,不过,他的体贴倒是总是不经意间表现出来。
比如我们的行走路线,六子不经意提起过,他们常来常往其实并不走现在这条路,而是走一条更近,但是要艰苦的多的路线,那一路可够吃苦的,常常要露宿野外。现在带着我们一行,走的尽是大路,歇脚要么在驿站,要行在大客栈里,虽然路途颠簸难免风霜,但是说真的,我们这一路走的还算是很舒服的了。
“嗯,沈爷是好意,”我慢慢的说:“将来要是和人说起来过绥州,总不至于连绥州什么东西出名也说不上来。”
“这说的也是。”福嫂子让人撤下饭桌,又说:“一路风尘仆仆,套间儿里让人备了热水,夫人和姑娘洗一洗,早些休息吧。”
我点个头,目送他出去。
话说,泡澡真是享受啊……
平儿帮着我把头发也洗了,巧姐也痛痛快快的洗了个够。热水足够,平儿照顾完我们俩自己也洗了一下,我还帮她用皂角搓洗头发,这皂角膏里应该是兑了茉莉花香料,闻着让人觉得舒畅清新。我的头发用布包在头顶,有时候真觉得这么长的头发太累赘了,不过此时可没有女子轻易剪发,这个念头想也不能想。
平儿浸在热水里,湿透的秀发更显得乌黑似云。
“凤姐,沈爷待人是真的不错的……”
我笑笑,舀水替她冲头:“你也不用这样说,我知道你心存疑虑,这几天晚上都翻来覆去难睡着觉。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挺靠得住的。”
平儿的心情是一定复杂的。这时候可不讲什么男女平等,婚姻没感情了,大家可以一拍两散各自去寻找另一段缘分。我还顶着贾府媳妇的身份却跟另一个男人跑了,这些所作所为简直可以用‘淫妇’,‘伤风败俗’来定义了。平儿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她心里一定有更多的惶恐和压力。
还有,巧姐现在是小,她大了,保不齐怎么想我呢。毕竟——巧姐是贾的。
看着家庭运势不妙出门避祸是一回事,避着避着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没办法自圆其说,只好尽量不去想不去提。
等我们都洗完,蘸了头油将头发慢慢梳顺等着干,屋里是一股洗完澡之后的带着潮意和香味儿气息。巧姐洗的脸红扑扑的直喊热,要开窗子透透气。平儿劝她,这里的院子可不是我们以前住的院子,一个外人没有。这里是驿站,怎么说也人来人往的,就算这院子我们包下来了,也不能太过随意放肆,把巧姐劝下来,拿木梳再给她细细的梳头。平儿梳头很有一手,不轻不重,被梳的人只深感舒畅放松,几乎会在梳头的时候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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