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随风而逝+番外 作者:慕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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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走得很远。”方孟韦答了句。
孙朝忠拧着眉头,刚想开口,就听见方孟韦静静的说:“从上海到重庆,我跟着大哥走了快两千公里。那次,我们什么东西都没能带上,包括母亲和妹妹的骨灰。”
方孟韦道:“惟衷,我大哥今年也不回来了,爸有小妈陪着,爸和姑父在收拾妈的照片……我只是暂时不想在那个家里呆着。我不会离家出走的,我离过一次家,直到现在,都没能够回去。”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这首《六州歌头》方孟韦刚念了开头就不忍再念下去了,他抚摸着已立在这里百年了的断壁,想: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什么时候子不用查父,血亲可以同道,挚友不必相欺?
要到什么时候,这些屈辱,这些血泪,这国困民乏的局面才可以结束?
华北剿总,副总司令的会议厅。
孙朝忠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看着代表着国民党北平军队、党部、谍系三方的老旧势力为着一己私利在计划着一系列的逮捕、审问、追查,如何利用梁经伦对付方孟敖,用共产党之名来绞杀国民党内的反腐工作,心里忍不住漫上来一股厌恶。
共军已在城外,对北平的围剿之势已现雏形,北平城内经济凋敝,物资艰难,而党国内部仍旧斗争不休。
孙朝忠闭上了眼。
“你进入中央党部,到徐铁英身边去,是要当党通局里反腐的一只眼睛和反共的一把剑。你要看着他们的行动,观察他们对我们反腐的态度,有事直接对我报告,不对其他任何人负责。记住,除遇到危及币制改革的事外,你只需严格执行徐铁英的命令。”
“是,建丰同志。”孙朝忠在心里默默的答。
作者有话要说:
☆、8
方孟韦把车停在了燕大校门外。
谢木兰坐在方孟韦旁边,她一路上都盼着车子快些再快些,此时临到校门前了,反而筹措起来。方孟韦握着方向盘,轻轻对她说:“去吧。你的同学们在等你。”
哪有什么同学呢?
方孟韦和谢木兰都知道她这么闹着从家里出来是为了找谁。方孟韦这么说不过是体贴地顺着她的话为她找一个理由,保护她女孩子的颜面。
对着这一如既往的体贴,谢木兰低着头道:“小哥……谢谢你帮我……”
方孟韦看着她,这是他一直呵护着长大的女孩,十年前失去了女儿和妹妹的这个家庭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要星星便不给月亮,恨不能将她养在桃源里,保她一世幸福安乐。可战尘弥漫的中国没有桃源,一直撑在她头上的那个家,也不是桃源……
这个长大却还没成熟的女孩,用稚嫩的天真和浪漫注视着家里、学校里、北平城里正在发生的一切,她的阅历和家世让她感受不到其中悲愤的沉痛和潜伏的杀机,只觉得激荡而壮美。
方孟韦隐隐地有些后悔,太危险了。就这么放着谢木兰离开他们的保护圈,实在是太危险了。可是他无法说服自己不帮她。他因孝而顺,但他不能也不愿去用此来强求谢木兰。
这个人生,终究是自己的。每个人在成年后,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同样,自己承受抉择的后果,而不是由着父辈牵着度过自己的一生。
方孟韦有很多话想告诫她:“木兰,梁经纶他……”
谢木兰猛然抬起头,警惕而防备的看着他。
方孟韦被她眼神里的疏离哽在当下,他转过脸去,平静地说:“你刚刚说谢我,那么就当是为了谢我。在学校好好读书,别掺合到□□里去。别再那样对姑父了……木兰,他不是封建家长。姑父只你一个女儿,别再和他吵了……你以后会后悔的。”
谢木兰不以为然地点着头,她看了眼方孟韦,然后提起裙子下了车,脚步轻快地奔向她的学校——她心中的自由之地。
方孟韦直接去了北平警察局。
刚上二楼,方孟韦就看到单福明在局长办公室外来回踱着步,他一看见方孟韦,就急急地赶上来,将他拉进自己的办公室,诉苦道:“方副局长,你说说,你说说,局长是怎么想的?说让我去管□□,你管北平市民的外勤。我从来没管过□□的事,也管不住啊,这突然让我和你换任务,这不是为难人么?”
方孟韦道:“这是局长的意思?”
单福明苦着脸道:“是啊,”
方孟韦问:“局长给你加了警备司令部的职务?”
单福明一愣,结巴道:“没、没有啊。”
方孟韦皱眉:“一旦爆发□□,现场的可不只有警力。你在军方没职务,管不住第四军那些人,我现在就去和局长说,不必对换任务……”
“别!别!”单福明看着方孟韦要往外走,连忙拦住他。单福明走到办公室门口,左右探了探,然后麻溜地关了门,拉着方孟韦坐了下来,他小声说道:“现在去说什么事都不能成……”他指了指东边:“现在关着门谁都不见,正在气头上了呢。”
方孟韦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嗨,别说了,”他看了眼方孟韦道:“要说起来,跟方副局长你也有些干系。本来今天下午徐局长是去国防部飞行大队那去拿马汉山的,结果被方大队长狠狠的涮了把,困在那里困了两个小时。不但马汉山没带回来,连孙秘书都搭了进去。现在孙秘书和马汉山一起,送到西山监狱里看押了。”
“什么?!”
时值盛夏,西山监狱的牢房里闷热难耐。牢房里空无一物,孙朝忠身着制服,没有坐在地上,就那么一直站着。头顶上的黄灯从左面照在他的脸上,一半的轮廓覆在阴影之下,无悲无喜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石像。
铁门内外静谧极了,连蚊子嗡嗡的声响都没有。孙朝忠闭着眼,将之前在飞行大队宿舍里的说辞、徐铁英的脸色变化、曾可达的神态,还有方孟敖的举动,飞快地在心里过了一遍,同时他右手按着左手的腕部,测着自己心跳的变化。
过了许久,铁门外有了人员走动的声音。看押组的人将一个碗从铁门下方的一个小窗里递了过来:“吃饭了。”
一个馒头,和一碗稀粥。孙朝忠睁开眼,他走到门口,端了起来。
这是第三次送餐,按他心跳的频率算,离上一次送餐,过了差不多五小时。看押组并没有要混淆他时间概念的意思,外面也应该是过了一天了。
孙朝忠再次回想起进来前的局势,想,建丰同志应该有新的指示了。
“惟精惟一,和衷共济。是个好名字。”蒋经国翻看着手里的档案,用他纯正的浙江奉化口音说道。
立在他办公桌前的年轻人没有说话,蒋经国也没有看向他,反而问穿着中山装站在一旁的瘦高男子:“蒲忱,你对这份档案怎么看?”
王蒲忱道:“建丰同志,个人履历是没有问题,但是……父亲留学苏联,又是死于民国十六年。这样的关系,要去三青团,去中央党部……难度不小。”
蒋经国合上档案:“不用这么拐弯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孙绍明同志是我党派去苏联的同志,和我还在同一个班上上过课。如果去过苏联都是□□,那我也跑不了一个□□的帽子。”
王蒲忱道:“建丰同志……”
蒋经国抬手道:“我知道,你的意见是正确的。凭这样的档案,以后要进中统,确实过不去。看来惟衷这个名字是不能用了。”
他这时将目光投向一直紧绷着站在面前的青年。
青年立刻立正站好,肃容道:“一切服从上级安排。”
蒋经国点了点头,对王蒲忱道:“造一份新的档案,背景、关系、履历一定要挑不出毛病,档案上的名字就用……”蒋经国看了看摆在他办工桌上的那张纸,选了排在第一个的那个名字:“孙朝忠。”
王蒲忱道:“是,我立刻为朝忠同志准备一个新的履历。”
大约到凌晨时分,门外的渐渐响起脚步声,伴着钥匙摇晃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孙朝忠站了起来。
这个时间过来的,绝不会是看押组。
铁门的窗口外出现了王蒲忱那张带着病容的脸。他打开了门,孙朝忠跟着他走了出去。
新的命令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9
东交民巷28号。
方孟韦坐在父亲书房的藤椅上,耳边是父亲和姑父严肃的交谈声,他的心绪混乱得犹如乱麻,可思维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不是□□,是□□。”
方步亭的话像是一道惊雷,震散了眼前所有的迷雾。虽然父亲喝破的是梁经纶,但是方孟韦在那团迷雾后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张不动声色的脸。原本零落得散在记忆里的画面,一些在当时并不起眼的片段被这句话顺利而自然的串联起来。
“这是父亲留学苏联带回来的的大衣。”
“家母是杭州人……”
“民国二十六年在乡下去世……未享天年。”
“母亲去世后......家父在苏联的一位同窗回国,偶然间得知了我的情况......资助我完成了学业......”
“孟韦。”方步亭叹息般看向他的小儿子。
方孟韦一震,抬头看向父亲:“嗯?”
“爹这样做是不是太偏心了?”
方孟韦看着方步亭憔悴而疲惫的脸,他整了整神,拉回所有的思绪,认真地说:“儿子从来没有这么认为。”
夜空中,一弯新月挂在院子里竹林的叶梢上,一阵风吹过,竹叶弯垂的末尾像是在抚摸着它一般,轻轻晃动着,院子里所有的树叶都一起发出哗哗的声响。方孟韦快步走出了书房,应父亲的要求叫了程姨后,他直接出了屋门。他的猜想像是一团火在烧着他,守门的小李在开门时似乎和他说了什么,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点了下头,匆匆地上了停在院外的吉普车。
明天便是发粮日。
今晚北平警察局执勤组全员待命,刚刚接手□□任务就遇上这么件大事,单福明正焦头烂额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琢磨着明天要怎么办。
“单局,在吗?”门外突然响起了方孟韦的声音。
单福明顿时跳了起来去开门,他一边忙着将方孟韦迎进来,一边忙着抱怨:“方局,你来的正好,这事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刚刚警备司令部那边下命令了,明天统一行动。我说这统一行动,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该怎么办啊?要真开枪,万一最后弄得......”
方孟韦打断他道:“明天发粮,由我带队。”
单福明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大喜。可这喜色刚刚上了眉梢,这脸转眼又垮了下来:“可这要徐局长同意......”
方孟韦道:“我来和徐局长说。单局,我这会过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北平警察局里,你是管人事的副局长,我想问你借一个人的档案出来看看。”
此时单福明脸上简直能笑开朵花,他忙不迭地点头:“方副局长,方兄弟!只要这人在警察局里呆过,不管是谁,我都给你找出来,哪怕今天你就是说要看局长的档案,我也给你找出来。”
“我不为难你,不需要看局长的档案,我想借的是,”方孟韦看着单福明,神色慎重:“孙秘书的全部卷宗档案。”
“好!好!没问题,我这就让人给你找去。不,不,我亲自去找。方局,电话就在这里,徐局长现在在华北剿总陈总司令那,就麻烦你亲自跟局长说声。我这就给你去找你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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