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劫(仙四) 作者:木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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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这个孩子叫天河怎么样?”
“天河,云天河……”云天青口中念叨着,“好是好,但要是个女孩子,这个名字恐怕不合适了。”
“那你就给他起一个女孩的名字。若是男孩,就叫天河;若是女孩,就由你定夺了。”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女孩子不比男孩,随便叫一个名字就好。”
“天青,你不怪我给孩子起这个名字?”
“叫什么不用计较,况且天河挺好听的。要是我,直接叫他云阿三。”
“爹,外面的叶子都绿了。家里的火炉怎么还点着?”云天河记得爹说过,外面的叶子绿了花开了,炉子就可以不用日日烧着了。现在外面的叶子都绿了好久了,熊熊炉火还是没有要熄的迹象。
云天青任儿子爬上自己的膝头,看着汗珠顺着他的脸淌下来。“你热了?”
“嗯……”说着话,云天河双手攀上了云天青的脖子,仰着头问,“爹,你不热吗?”
“爹这就把火熄了。你先出去玩吧,等会热气就散了。”云天青等着云天河冲出了屋子,又让炉火烧了一会,才把它压熄。
这个炉子从天河未出世便摆在屋子里。当初是因为夙玉,现在是因为自己。云天青曾经担心天河也会如夙玉一般畏寒,如今天河已经满地乱跑了,却并无这种迹象,这倒是让云天青暗松了一口气。云天青自知,虽然自己只是被寒气反噬,症状不如夙玉那般严重,发展也慢些,但不出几年,怕也要撒手人寰。但愿自己能多撑几年,不求其他,只希望天河再长大些,离了自己也可以自保。
“爹!”不多时,云天河兴冲冲地跑进屋子,脚下一个趔趄,站稳了以后把胸脯往外顶了顶,露出了怀里的兔子,“爹,你看我抓的兔子!”
“怎么抓的?”
“我下了个套,它就钻进来了。”云天河不顾自己脸上挂着的汗水和泥土,抱着怀里的兔子兴奋不已。
“不愧是云天青的儿子。”云天青用手替天河擦了擦脸。
“爹,你是不是冷了?手是凉的。要是冷了就把炉子点起来吧。”说罢,跑到火炉旁看火是不是烧得还旺。怎奈自己的个子太小,根本看不清炉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就顺势用小手扒住炉子垫脚往里面看。云天青见状,急忙把他抱了起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天河抽了抽鼻子,眼眶红红的。
“你是男孩子,不能哭知道吗?”云天青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心疼。虽说这炉火熄了一阵子,但炉子的余温尚存,小孩子的手怕是禁不住的。
天河点点头,忍着眼泪没掉出来,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生生憋了回去。“爹,孩儿不哭。”说着,天河从云天青的怀里挣脱,走到了堆着柴火的角落,把木柴一根根拾起来放进炉子。这样来来回回几趟,直到角落里的柴全被塞进了炉子。
“傻小子,哪有你这么点火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听了这话,天河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床上,然后说:“爹,我冷了。你点炉子吧。”
仲夏夜。
“快点睡!”云天青厉声喝道。天河却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扭动,睁大了眼睛看着云天青。眸子映着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如一汪清水。
“爹……”天河把身子往里侧挪了挪。每次一起睡,爹都说自己睡觉像是打把式,害得他睡不安稳。见云天青不语,天河又小声问:“爹,你睡了?”
“你这个臭小子总在我耳朵边上叫,我能睡得着吗?”
天河憨笑了一声。原本天河是平躺在床上,他把云天青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推开,翻了个身。胳膊肘支着身体,脸凑近云天青,“爹,孩儿是从哪里来的?”
“从肚子里生出来的。”
“肚子?是爹的肚子吗?”
“当然不是,是从你娘肚子里出来的。”云天青背对窗户躺着,看不清表情。
“娘是什么?也和爹一样?”
“有点不一样。娘是女孩子。”
“爹说天河是男孩子,和女孩子有区别吗?”
“当然有。女孩子的胸软软的,你不能乱摸。”
“为什么不能乱摸?”
“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什么亲?”
“总之,你记住不能乱碰女孩子,更不能欺负她们。女孩子是要人保护,不是拿来凶的。”
“那孩儿怎么从来没见过娘呢?”
“你小时候她就死了。”
“死?”
“就是一个人睡过去了,怎么也叫不醒。”
“那吃饭呢?”
“不用吃饭。”
“那岂不是连山猪都不能吃?可惜了……那什么人会死?”
“身体不好的人。”
“爹的身体好吗?”
“你说呢,臭小子?”
“我也不知道……”天河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那爹说,我的身体好吗?”
“你?壮得跟山猪一样,身体当然好。”
“爹有的时候和孩儿不一样。孩儿的身体好,那爹就不好了……”,天河说到这,侧身躺下抱住云天青的脖子,“我不想爹死,想让爹永远陪着孩儿。”
“傻小子,我这不是在你身边嘛。”云天青任天河和自己贴得紧紧的,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哄他睡觉。云天青感觉环着自己颈子的劲道也松了些,便停了手。却没想天河又贴了上来,半梦半醒间,嘴里还叫着爹,只得又抬手轻轻拍着,直到天河睡熟了。望着孩子的睡颜,云天青不禁叹了口气,这个世上又有谁能陪谁一辈子呢。
“爹陪你出去玩。”
前些日子,云天青交给天河一把木剑,还教了些基本的招式,让他每日练习挥剑。天河不敢马虎,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云天青削的木剑跑到树林边挥舞。练完了剑,他便把木剑扛在肩头,到林子里捉鸟摘果子,玩得不亦乐乎。有的时候他也会缠着云天青一同出去。但青鸾峰地势高,即使到了盛夏时节,一早一晚空气中也带着丝丝寒意。云天青大多数时候也是找了个有太阳的空地席地而坐或点起堆火,然后任天河到处乱跑。如此这般,到了后来,天河倒也很少让爹陪着了。
云天青见今日艳阳高照,又是午后时分,一时兴起就陪了天河一起出去。天河听罢,一手拿着木剑,一手拽着云天青的三根手指拉着他往林子里冲。
“野小子急什么。不是答应你陪你了吗?”
“爹,我发现了个好地方。之前你肯定没去过。”天河清亮的声音回荡在林间,惊起了几只飞鸟。
云天青看天河兴奋得两眼放光,也不多说只是跟在他的身后。山路曲曲折折一直到了深山里,周围古木参天,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脚下的干土也渐渐变成了滑腻的青苔。走得久了,云天青觉得周身阴冷,脚下也有些虚浮,看着天河在前面上蹿下跳地带路,跟上竟有些吃力。
“到了!”
云天青见天河转了个弯,跟上前去,景色忽然间开朗起来。只见眼前一片开阔的空地,午后的阳光撒在上面,空地的一侧还有一条溪水潺潺流过。
“爹,这个地方好吧。孩儿费了好大工夫才找到的,爹以后可以来晒太阳。”
“我跟着你跑了大半个时辰,跑这么远来晒太阳,我可是消受不起。”天河听着有些委屈,背过身子用脚搓着一颗石子,却听云天青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我就听你的,在这好好晒太阳。”说罢走到水边席地而坐。
“爹,你不喜欢这?”
“我只是说这里离家太远了,可没说不喜欢。”
“爹喜欢就好。”天河抓了抓头,“爹你要和孩儿一起去林子里玩吗?”
“你自己去吧,我要在这呆会。”云天青看着天河钻进林子深处,过一会又从另一侧钻出来,慢慢跑远了才开口,“二位请出来吧。”
“云天青,没想到你躲到了这里。这次就算青阳在场,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云天青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对着那人说:“重光长老,就算你手下留情,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位长老想必清楚,若宿主造剑气反噬会落得何种下场。”
“剑气反噬?”青阳捋了捋白髯,“莫非夙玉也同玄霄一样,被剑气反噬?她现在如何了?”
“已经入土多年,二位不要再提了。”
“就算是夙玉遭剑气反噬而丧命,又与你何干?”重光并不似青阳那般温和,“你和夙玉刚离开琼华之时,青阳与我多次放你二人生路。今日夙玉身死,望舒也没了宿主,你更应该带着望舒回到琼华!”
“云天青不过是将死之人,只是还有些俗事挂心。还望二位长老网开一面。”
“你所说俗事,可是刚才那个幼童?”
“正是。”
“也罢。今日我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托。”青阳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交给云天青,“这是宗炼关于羲和望舒的手记。你代为保管吧。”
“青阳!”
“重光,我至今不知琼华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你也见了玄霄那日……”
“师兄怎么了?”
“没了望舒剑的压制,玄霄走火入魔。那日我和重光与另外几位长老协力将玄霄封入了千年寒冰之中。”
“师兄他……”云天青苦笑,“我今生亏欠师兄太多,不提也罢。”
“爹!”天河远远叫着云天青。
“臭小子什么事?”云天青在这边应了一句,又对眼前的二人说道,“二位长老,我与夙玉在山下的种种,未曾向天河提及半句。前一辈的纷争我不想让他知道太多。至于我的身体,夙玉生前我曾帮她运功疗伤,却不想这寒气如此霸道。二位放心,我云天青今生不会踏下青鸾峰半步。”
说来,天河毕竟还是孩子,玩心颇重。虽然云天青常常祝福天河要好好练习挥剑,但这几日天河见爹心情不错,便偷了懒跑到山里玩。如此干了几次,今日恰巧被云天青逮了个正着。云天青让天河习剑,原意也只是让天河在日后有一个自保的本钱,但又觉得天河尚年幼,并没有解释太多。今日见天河扔下木剑跑去偷玩,不禁又气又急,不由非说扒下天河的裤子照着他的屁股给了几巴掌。天河见爹动怒,不敢辩解,乖乖趴着任云天青打。
挨了几下之后,天河察觉云天青停了手,诺诺说道:“爹别生气了,孩儿以后一定不偷懒了。”
“出去,没叫你不准回来。”
天河不敢顶撞,低着头跑出了木屋,却没看到云天青脸色煞白。云天青见木屋的门从外关上,重重地坐在地上,干咳不止。咳了一会,只觉得胸口刺痛,一股血腥在嘴里漫开。
天河出门并未走远,只听见屋内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爹,出什么事了?”
云天青觉得周身冰冷,呼吸也不比平日那般顺畅。虽然听见了天河的声音,却无心答话。天河不敢进屋,在屋外探头探脑,踮着脚从窗户往里看,怎奈个子太小,只能隐约看到云天青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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