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劫(仙四) 作者:木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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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声止了片刻,天河只听云天青说道:“天河,进来吧。”声音有些嘶哑。
天河进屋见了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以为这次祸闯大了,自觉爬到床上撅起屁股,“爹,孩儿知错了。你打孩儿吧。”
“傻小子,你都说知道错了,我为什么还要打你?”说罢,轻轻拍了天河,示意他起来。
“爹打疼你了?”云天青见天河从床上爬起来却不坐,也不如平日活分,遂问道。
“有一点。不过没关系,爹只要不生气就行了。我以后也不惹爹生气了……”天河抬眼眼巴巴地看着云天青,“所以爹以后别咳血了,孩儿害怕。”
“男孩子哪有连这也怕的。况且,爹也不是让你气的。”
“那爹是被谁气的?这里除了爹和孩儿,只剩山猪了。”
“爹是身体不好,和你还有山猪都没关系。”
“那怎么让身体变好?”
“爹也不知道。”
青鸾峰边,云天青望着远处的浮云飞鸟,听着天河练剑时发出的喝声。说起来,这些日子也很暖和,云天青还是能感觉到从体内发出的阵阵寒意。当年为夙玉运功驱寒,却不曾想被寒气反噬。虽然试图控制体内寒气,但最近似乎越来越难以缓解。想到夙玉临死前失神,云天青觉得该到了决断的时候。固然担心那个野小子,却也无可奈何。
耳边荡着天河练剑的喝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差不多了吧……夙玉,你看这云海雾松,当真是美不胜收,只是这世上没有了你,即使再有千般美景,却也无趣得很……待我死后,就同你合葬在石沉溪洞。
云天青正心念着,不自觉竟将心事脱口说出。回头却看见天河在自己的身后踟蹰不前。这个野小子,学什么不好,倒是学来了偷看偷听。想到这,云天青不由教训了天河几句。
“不是啊,爹!孩儿、孩儿肚子饿,想叫你一起吃饭。”
“吃吃吃!你这野小子除了又吃又睡又玩,还会想什么?”
“呵呵,爹。”
看着天河的憨态,深知天河秉性的云天青也知道他不会有意偷听。
“算了,今日有其他事要交代你,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知道吗?”
云天青将事情对天河一一嘱托了,眼前孩子的神情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也罢,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夜深人静,云天青哄了天河睡下,自己向门口踱去。借着月光,他停在门口看着天河的睡脸。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天河了,但总是要有这么一天的,与其让他手足无措,还是这样比较好。
云天青走进石沉溪洞,拉下设好的机关。眼看着洞外的景色一点点消失,被石壁取而代之。一直到机关完全放下,他才转身进了洞的最深处。上一次来这个地方,大约是夙玉下葬的那天。那时天河才一点点大,不知不觉竟然过了这么久。
墓室中不见阳光,一向阴冷。云天青体寒,更觉得这洞穴中寒气逼人。墓室中有两座石棺,一座封了棺盖,是云天青亲手封的。另一座,恐怕也要由自己封起来。
躺在石棺中,云天青觉得周遭愈发寒冷,意识也渐渐游离。
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让天河下山,也不知是对是错。自己交代给天河的一切,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但隐隐中云天青又觉得他不明白也好,就这样在青鸾峰上乐得逍遥。免得像自己和夙玉今生那般,徒生了许多悔恨和遗憾。还有离开琼华时对玄霄说的那句“对不起”怕是他没有听到……云天青的脑海中不停盘旋着这些念头,直到睡去。
第二章
云天青渐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隐约觉得哪里有了些许变化。身体虽然感受不到暖意,却也不像之前那般寒冷难耐。眼前的事物由模糊变得清晰,他才发觉自己面前是一条长长的人龙,尽头处一座木桥时隐时现。
“请问,这是哪?”云天青向前面的老者询问道。
“小伙子,看到前面的那座桥了吗?那个就是奈何桥。过了桥喝了汤,你前世的一切记忆就都消失了。”
“若我还有未了的心事又该如何?”
“人活这一世,又有几个人真的在闭眼之时了无遗憾,但又能奈何啊……”
“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阳世有牵挂之人,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只能求得他自己好好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如若我就这样过了桥,饮了汤,又如何对得起我前世所亏欠之人?”
“看你年纪轻轻就来了这个地方,想必也是有些因由的。”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就算你亏欠的人来了这里,怕也和你现在这般,排着队等着遗忘自己的前世。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了。”
云天青听罢,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作揖拜谢了老者,默默地随着长长的队伍移动,但心中却自有了计较。到了桥的另一边,云天青接过了汤碗,直接将汤倒进了忘川河水中。最后一滴汤从碗沿滴下,云天青只觉自己的身体向后倾倒,还未有所反应,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奈何桥上,总是会有人或因前世未了,或因不愿遗忘生前的种种而想尽办法不去喝那碗汤。每到此时,阴间的小鬼就会用手握的钩刀绊住此人的双脚,并由孟婆亲手灌下一碗汤。
“你这个小子,死了还给我添乱!”孟婆右手执碗,准备将汤灌进被钩刀绊住双脚的云天青的嘴里。倒在地上的人双腿猛然一蹬,竟挣脱了束缚,只见他身体向一侧翻了几翻,便离奈何桥头有了丈余的距离。
“速速来人给我擒住他!”孟婆挥舞着手中的汤勺大声喝道,却见这人左躲右闪,一群小鬼蜂拥而上却奈何他不得。
“你难道还想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孟婆见这人年纪轻轻,却用单手制住了一个小鬼,顺势将小鬼向另一只的身上推去。只恐怕一时间难以制服,遂询问道。
“我只是不想喝下这碗孟婆汤,至少现在不想!”云天青又擒住了一只近身的小鬼,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过了桥自然要喝汤。古往今来,上到帝王贵胄,下到贩夫走卒,无一例外。这汤岂是你一句不想喝便可以不喝的!”
“照你的话,那我要是没过这桥,就可以不喝了?倘若真的如此,我回去便是。”
“你现在不过是区区鬼魂,且不说你没过桥会变成孤魂野鬼,这奈何桥又哪里是随意往来的?这里一向是有去无回,你就乖乖喝了这汤。前世的一切一笔勾销,你也好快些去投胎。”
“这么说,如果我不投胎,就不用喝这汤了?”云天青既成了鬼,自然也不会觉得劳累或疼痛,就像他觉察不出寒冷一般。
“你这小子也有意思。我孟婆在这里发了不知多久的汤,虽然信誓旦旦说自己决不喝汤的人不在少数,一旦被我制住,也就乖乖就范喝了这汤。闹成如此,你倒是第一个。”孟婆的神色在不觉间竟然有所缓和,“你既然说不投胎,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说罢,孟婆竟然真的不再理会云天青,又发起汤来。
多久?云天青心里念道,大概到等到那个人为止吧。当日私逃下昆仑山,这一决断意味着无论自己或是夙玉,都亏欠了那个人太多,不说一声抱歉,自己又怎能心安?夙玉生前她便心心念念着尽快了结这些年的孽缘,她向来果断,如今怕是早早去投胎了。也罢,这一生的债就由自己来背。云天青觉得,这或许是自己能为夙玉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我说师兄,你我入门两天,吃睡都在一起,好歹也有过同床共枕之谊,可你跟我说话的次数,连十根手指都数不满,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不知怎的,突然回想到了玄霄对自己此番话的不屑,云天青有些无奈。
那段往事恐怕再也不能重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玄霄被冰封于剑林深处的密地。除了掌门夙玉和几位长老之外无人知晓此事,甚至少数几位知道玄霄的人都不清楚他的去向。偶尔有人斗胆问起,都被夙玉喝斥:“我琼华派权当未收过玄霄这一弟子!”一来二往,更是无人再敢提及此人。夙瑶也借用掌门的权利将所有关于玄霄的记载一一抹除。一来,论辈分玄霄应与夙玉同辈,若有后辈问起为何从来未见过玄霄其人,却让人为难如何解释;二来也是为了隐藏当年妖怪袭击琼华的真正原因。当然,连带抹去的还有夙玉、云天青。似乎几年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夙瑶?”玄霄隔着厚厚的冰壁冷眼相望,“你来此地又是为何?”
夙瑶并不理会玄霄,说道:“玄霄,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总不能见你屡屡伤我琼华弟子却坐视不理。”
“看来这些日子我确实糊涂了,又忘记你已经是堂堂掌门了!”
“我知道你记恨我。毕竟,冰封之事是我让长老助我的。但你是否记恨过那两个罪魁祸首?”
“你是说夙玉和云天青?”
“若不是他们私自叛逃,你又如何能落得这般下场?”
“这个不消你多说。是我的我自然会讨回来。”
“讨什么?是自由还是时间?”夙瑶继续说道,“我此次前来只是想告诉你,夙玉和云天青生活在黄山青鸾峰上,还有了一个孩子。”
“你不必挑拨!有人相助于我,待有了机会我定会报偿于他。同样,我也会对陷我到如此地步的人还以颜色。”
“还以颜色?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
“滚!”玄霄忽觉胸口火气升腾,似要把周身的冷壁都要融化了一般。见玄霄如此模样,夙瑶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石洞。
“夙玉,”玄霄只身在冰中喃喃道,“原来你如此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剑林深处的石洞内,终日不见阳光,景色常年不变。便是玄霄,时间久了也分不清如今是何年何月。即使周身被坚冰禁锢,洞中也颇为寒冷,他还是常常被从体内所发的燥热弄得痛苦难当。为了排解身体不适,玄霄自己试着运功调息。过了些日子,竟也小有所成。既是为了抵抗体内的火气,又是在这冰洞中修业,玄霄将这内息之功命为“凝冰决”。
这日,玄霄忽闻洞门开启的声音。
“玄霄。”只见夙瑶疾步走进冰洞,“今日我找你有事相商。”
“有事相商?”玄霄狂笑不止,“堂堂一琼华掌门,竟急匆匆来到这里说有事相商?如今我只不过是手指都不能自由移动的废人罢了!我劝你你还是不要做无谓之事。”
“你还是记恨我十九年前将你冰封?”
“原来已经过了十九年了吗?”玄霄盯住夙瑶,目光凛凛,“你应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在这冰里,那些场景每日都在我的脑海中徘徊,我和夙玉习羲和望舒,被你关在这狭小的冰室,最后被冰封住……你知道这一切有多难熬吗!?奈何我只能在这里徒增恨意,却什么都做不了。”
“今日我来正是为了此事。”夙瑶停下话,指着插在冰壁上的羲和剑。只见那羲和剑的剑身闪着光,忽明忽暗。“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望舒……”玄霄眉头微皱,“难道说他们带着望舒剑回来了?”
“我不知是否是云天青和夙玉,但一定有什么人将望舒剑带回了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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