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二]此身吾身 作者:装果汁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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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谢衣做的菜堪称鬼斧神工,所以他才有了如乐无异所说一般,烹饪之时无论之前的步骤多么精确,最后却总是会下意识地留下这样那样的纰漏。
他记得谢衣让自己寻个合眼缘的人传承偃术,也记得谢衣曾经是乐观活泼的性格,所以一见到乐无异就觉得熟悉亲切,心生好感。
谢衣微笑了起来。
如同抛下了一直强加在身上的枷锁,他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些许轻快的意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久不见。”
他这么说着,语调熟稔平和地像是在对一个许久不见的好友寒暄。
可这终究不是什么适合寒暄的时机,谢衣眉目间的神色一凛,笑容也淡了,即便隔着偃甲眼镜,依然无法掩饰他逐渐锐利起来的眼神。
“虽然……还想再多和你说些话,但——我有必须要保护的人,所以……抱歉。”
“不必。”
初七冷冰冰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握着长剑的手却是紧了一紧。
“我没有与将死之人聊天的习惯。”
两人终是战在了一起。
——嘭——
巨大的爆破声压过了谢衣和初七刀刃相向的撞击声,乐无异被偃甲引爆后掀起的沙子盖了一头一脸,在瞬华之胄那么有限的空间里硬生生抗住爆炸,使得他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可他又站的很直,微垂着头,周身的气势压都压不住,带着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锐不可当。
“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好不容易拜他为师!怎会让你们……””
他抬起头,眼中褪去了往日一贯的乐观开朗,在夜色中泛着冰冷的怒意和坚定的果决,如同一只守护自己地盘的狼,倒是和他刚相认的兄长有了几分相似。
将晗光握在手中,乐无异恨恨看向沈夜,一字一顿地开口。
“有我在,谁都别想动我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唔,为毛有种这张被无异刷了存在感的赶脚呢……摸下巴
☆、谢衣和谢衣
和初七的对决几乎已是耗费了谢衣全部的心神,这并非源自于实力的差距,而是自身体内涌起的、不受控制的抗拒。
以至于在听到乐无异撂下那样坚定的话语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义无反顾地执剑冲向沈夜,而只是这么一刻的分神,初七就已经从他的视界消失,身后贴上了微凉的气息,初七的长剑几要横上谢衣的脖颈。
“你现在还有余力去关注别人吗。”
初七淡淡地开口,从语言中听不出喜怒,连一丝情绪的波动也没有,只是在单纯不过的陈述。
将瞬华之胄凝聚在手腕,谢衣隔开了初七的长刀,锐利的刀锋割断了他的发尾,黑色的发丝在动作极快的两人间缓缓落下。
一击不中,初七并不恋战,瞬身退开,以极小的幅度躲过了一直伺机而动的偃甲蝎的一刺。经过谢衣无数次锻造的尾针带起凌厉的风,割破了初七的衣摆。谢衣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微微敛眸,左手并指点在虚握成拳的右手边,一气呵成地自虚空中“拔”出一柄长剑。
“我曾以为,唯你我二人,此生绝不会拔剑相向,如今却不得不与你一战。想来总是世事难测,天意弄人……”
谢衣再次抬眼看向初七的时候,眼神已是变了。
初七那深埋到连他自己都找寻不到的地方的心,在此刻被这简单的一眼,轻轻地拨了拨,并不明显,却已经足以让初七因为这自心底升起的陌生情绪而微滞了动作。
等他再回过神,眼前已经失去了谢衣的踪迹。
那个之前还摆出一副势不可挡的决然神色的青年,已是站在了沈夜的身后,手中长剑剑刃点在沈夜的后心,只要再往前进一寸,便会狠狠刺入。
初七愣怔在了原地,他想起很久以前,沈夜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喜爱、怀念、珍惜,这些情感或许弥足可贵,与本座而言,却只会令手中之剑变得不再锋利,唯有仇恨,蒙蔽了人的理智,使人无所畏惧,不顾一切。可惜,满心仇恨之人,往往也会轻易被人蒙蔽、教唆,不堪大用。】
【初七,你是本座亲自调、教出的一柄利剑。一切属于人的情感,都只会让你的剑刃变钝。所以,喜爱、怀念、珍惜,又或是仇恨,这些情感你统统都不需要,明白了吗。】
情感……
之前那陌生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这刹那的失态完全被木制面具遮挡不见,初七抿了抿唇,身影消失在暗色中。
沈夜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慢条斯理地收回原本伸向乐无异的手,面上甚至浮起些淡淡的笑容。
和狼狈地倒在他身前,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乐无异四人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刺眼的从容。
“呵——本座不过略逗了逗你的徒弟,你就按捺不住了?”
“……你的对手是我,不要殃及无辜。”
谢衣轻轻叹了一口气,执剑的手却很稳,没有因为他眼中一瞬间划过的内疚,而产生哪怕一刻的颤抖。
手上戴着的偃甲手套上一道裂纹斜拉下来,有鲜红的血在手掌下凝聚,滴落到沙地上。这是之前初七晃神的刹那,他的身体对谢衣的动作做出的本能反应。
“师父……小心!”
已经脱力,拄着晗光死活不肯让自己倒下的乐无异忽然喊了起来。
谢衣神色一凛,跟随在他身边的偃甲蝎扬起了尾巴,在空无一物的空中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
“初七,退下。”
沈夜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隐隐有着几分怒意,并不明显,就像是在深沉的夜色下缓缓流动的河水。
就像是周身的空气被扭曲了一般,初七从黄沙圆月的景色中走出,安静地退到了一边。木制面具遮住了他的脸,没有人察觉到他的目光顺着谢衣掌下积聚的血线一直落到沙地上的一小滩暗色血迹,微不可查的气息便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谢衣极快地看了初七一眼,目光却似乎有千言万语,可终究只汇成了一声叹息,如同幻觉般消失在这极短的一瞥中。当初七下意识循着他的视线追过去的时候,只看见谢衣凝视着沈夜的侧脸,神情说不上是悲伤还是肃穆,眉眼间的凝重沉沉地压在了他的心中。
沈夜一点也没有自己正被人用剑指着要害的自觉,他虽然没有回头,却似乎将谢衣此刻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而他显然很享受被这样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就好像只要谢衣眼中的痛苦挣扎越是清晰,这百年来让他耿耿于怀的背叛带来的刺痛就越是模糊。
他笑了一声,语调轻缓地问。
“当年你叛师出逃,又是否想过——本座该当如何?”
谢衣眼中的恸色果然越发深了。
沈夜面上的笑意越深,眸色却是暗沉如夜。他看向夜空中的明月,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只若自语。
“……有何分辩、是否后悔、曾否顾虑为师……百余年来,为师无数次想要问你。”
起初,沈夜的语调中还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冰冷怒意,可越到后来,他便越是平静。目光从空中那似乎遥不可及的明月上落到自己摊开在身前的左手上,沈夜收手成拳,一甩袖,将手背在身后。
“而你,当真不错。”
“谢某……惭愧。”
谢衣闭了闭眼睛,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群敌环伺的危险中,这片刻的动摇都显得太过奢侈。
他摇了摇头,有些苦涩地笑了。
“谢某从不曾忘您昔日照拂,只可惜你我终究道不同,难以为谋。今日这般刀剑相向,亦非谢某所愿,可我素来性格执拗,想必大祭司也是清楚。”
谢衣顿了顿,笑容从他的唇角隐没。他从来性情温和,如今冷肃下神色,竟是透着几分难为所动、油盐不进的固执。
初七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浮起些这方才是他本来的脾气的念想,一时间竟是没有办法将视线从谢衣的身上移开。
“过去种种,如川逝水,皆已不可追溯。”
谢衣状似无意地瞥看了初七一眼,目光有一瞬间和他的视线对上,可那木制面具干扰了谢衣的判断,他们的视线只匆匆交汇,尚未觉察,便已移开。
初七垂下头,目光凝在身前一米左右的地方,脑海中不知为何竟是一遍遍地开始回味起之前那短暂的对视,越是克制,便越是无法控制地去想,连带着那颗沉寂在胸膛里的、由蛊虫驱动的“心脏”都有些兴奋地加剧了跃动。
谢衣没有察觉到初七的变化,原本抵在沈夜后心的剑偏垂了些,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斜斜指向地面。沈夜转过身,面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和谢衣对视。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过去一瞬。谢衣眼中的平静终于打破,燃起了怒意,沈夜眼中一片了然,唇角弯出好整以暇的兴味。
他们两人都没有去看初七,可初七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神情变化中的机锋,便是自己。
“……大祭司似乎变了许多。”
“喔,本座倒是以为,谢、衣,你变得更多一些。”
“不动、不笑、不怒、不哀——你如此折辱与他,可曾顾念过哪怕半点旧时情谊。”
“呵——那你们叛离流月城,背弃本座之时,又可曾顾念过哪怕半点旧时情谊?”
“……”
谢衣慢慢向后退去,眉眼间的痛色使他挺拔的身形多出几分脆弱,可当他停下脚步时候,那些神色便如春日雪融一般迅速地褪去。
他握着剑的手一紧,却在众人以为他会攻击的时候俯下、身,再恭敬不过地对沈夜行了一礼。沈夜的神色已是变了,原本还带着几分嘲弄的冰冷怒意瞬间化为燎原之火,连离得远的华月和风琊都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大祭司,谢某冒犯了。”
——无异,他不是你们能应付的。我会制造空隙,你们趁隙逃走,我稍后就到。
一直将心神放在谢衣身上,紧张到心口窒息般疼痛的乐无异呼吸一滞,愕然地抬眼看去。没有得到谢衣的任何回应,他有些不知所措,可那如同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仍未停止,像是被什么催促着一般,说的很快。
——若有万一,替我去找昭明。
“师父!”
乐无异终于忍不住叫喊出声。
谢衣只是分神看了他一眼,便被沈夜毫不留情地击中。及时挡在身前的手臂帮他卸去了些许力道,原本便有了裂痕的偃甲手套终于彻底破碎,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乐无异便是再不敢出声。
——快走!
“……”
耳边的声音多了几分焦急的催促,乐无异咬住了嘴唇,心中痛苦而又煎熬。
闻人羽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幅度极小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呵……牺牲自己以为你那徒弟换得片刻喘息?谢衣啊谢衣,本座竟不知你何时如此顾念师徒之情。不过——如此情怀,本座自当成全!”
沈夜的神色越发冰冷,他明明已是将谢衣逼到了绝境,却又突然收手,像是享受着老鼠在自家爪下挣扎的猫一样,愉悦地眯了眼眸,恶质地将目光递到垂首站在一旁的初七身上。
谢衣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下意识地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冷冰冰地剑一般竖在原地,随着沈夜的话语抬头看过来的视线中没有半点温情,只剩下陌生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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