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二]此身吾身 作者:装果汁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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矩木是流月城的根基,如果矩木被毁,那么整个流月城都将不复存在。
那一天,谢衣在自己的偃甲房里呆了整夜。
在这里,他找到了谢一——被束缚在一具粗糙的偃甲作品中的,对谢衣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坐在谢一曾经坐着的地方,看着皎然的月色透过坚实墙体上狭小的窗户,在地面上拉出一条狭长的明亮的光线。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谢衣返过身,将脸埋进了那个人的腰腹间。他伸出手臂紧紧地拥抱着谢一,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也将自己镶嵌在他的怀抱里,就像是希冀从这具并非真实的身体中汲取令自己安心的温暖。
“……我说服不了师尊。”
谢衣很平静地开口,声音透过柔软的衣服传出来,便显得有些闷闷的。
谢一低着头,鬓发垂下遮住他唇角极其柔软的笑容。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谢衣的发顶,听着他继续说。
“……却也不甘愿就此妥协……流月城里找不到,我就去下界找,人界那么大,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一定有!”
“……你要离开流月城?”
谢一的神情很温柔,眼神却不易觉察地黯淡了几分。
唇角的笑容始终那么柔软,像是倾注了他所有的、或许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感。
他从来不被允许离开房间,不被允许和谢衣同时出现在人前,所以这一次……
……又要被留下了吧。
这一次,是多久呢?
一年?
两年?
十年?
百年?
……并无区别。
他再像人类,也仍然还是一具偃甲,谢衣在制作他的时候,使用了那么多珍稀的、顶级的材料,所以他拥有的生命,漫长到足以承受不知终期的等待。
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而当这陪伴都不被允许的时候,他能做的,便只剩下等待。
谢衣……总能想起他的。
谢衣放松了些手臂的力道,眷恋又亲昵地在谢一的腰腹部蹭了蹭。
他从来不是个犹豫软弱的人,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性格执拗到偏执——一旦做了决定,便永不回头。
就像他决定了离开流月城,那么即便这样的结果会令一贯疼爱自己的师尊多么失望,会给流月城带来什么的后果,会给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带来多少危险,他也义无反顾。
就像他不愿意让谢一离开自己身边,那么无论他和他一起离开会面临怎么样的危险,到达人界后又会有着什么样的遭遇,谢一自己又是否愿意随他一起离开,他仍然一意孤行。
“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他抬起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摆出一副谢一一贯没有抵抗力的无辜可怜模样,对着他眨巴了下眼睛。
没有等谢一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速很快,声音在雀跃中藏着些忐忑和紧张,他紧紧盯着谢一,眼神诚挚又恳切,像是用这样的方式就能够将自己的信念传递到他的心里。
替他做出决定。
“是了,你一定会和我一起离开的,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你可是我抢来的奇迹,咱们两就应该一辈子在一起,这是天意!”
“好。”
那一刹那,谢一的眼中,明亮如坠星芒。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额,大概不用下去了,大概………………
☆、六十二
谢衣一贯是个坚持己见、心性坚韧的人,一旦做了决定便绝不轻易更改。
他们离开流月城的那一天,谢衣从始至终,没有回头去再看一眼,再看看自己的故土——从今往后,永无归期的故土。
他握着谢一的手,从掌心传递来的薄薄温度,多少让他有些欣慰。
从今往后,便只有我和他了。
谢衣这么想着,转过头去看了看身边的青年。
皎然的月色流水一般倾泻在谢一的身上,他的面容便被镀上了几分冷漠,眼睛很亮,即便是充满了文雅气息的偃甲眼镜都无法阻隔他眼神中的锐利。
可谢一呢,用这锐利的眼神,专注地、温柔地注视着身周的一切,无论是路边生长的杂草还是不远处流淌过的小溪又或者是远处隆起的山脉……
谢衣便笑了起来。
他晃了晃自己拉着谢一的手,成功地将那人的注意力牵引到自己身上。
“走吧。”
谢衣扯开了唇角,之前发自内心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不见。
“用不的多时,大祭司便会知晓我们的离去。之后,只怕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只得过上躲躲藏藏的日子,难得安宁。”
“倾尽全力,我亦会护你周全。”
谢一郑重其事地开口,声音很是平稳。
谢衣从青年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上,依稀看见了很久以前那个小小的、还没有被取名的谢一,无论做什么,都是面无表情严肃认真,每次都看得少年的自己心里痒痒的,想要把他抱起来摇一摇,用手指戳一戳他板着的小脸蛋。
谢衣悄悄用手指挠了挠谢一的掌心,在他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的目光中开口。
“好啊,那我便把自己交给你了。”
谢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相携而行,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谢衣的预测很快便实现了。
沈夜从来不是能够容忍别人背叛的人,更何况这次背叛了他的,是他一直以来悉心教导的爱徒。
几乎大半的流月城高阶祭司,都被大祭司派往下界去寻找谢衣的踪迹,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沈夜都没有透露出谢一的信息。这让某个凭借着好运气找到了谢衣踪迹的高阶,因为直面两个谢衣的猎、奇场面,而失去了先机,被轻而易举地解决。
鲜血自刀刃滴落。
谢衣转过身,冲着站在他身后的谢一露出了一个并不明显的笑容,谢一的袖摆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的弧度,自然而又优雅地垂在了身侧,与此同时,笼罩在谢衣身周的浅绿色光芒渐渐消失不见。
谢衣走到他身边,短短几步的距离,他面上的笑容便已经消失不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追兵的增加,谢衣收敛了以往在流月城中的活泼开朗,变得沉稳而又内敛。这或许是一贯呈现在烈山族人面前的破军祭司的模样,却并非谢一所熟悉的那个如同太阳一样,热烈又生机勃勃的谢衣。
追击而来、又被谢衣斩杀的流月城祭司的尸体,在两人苦恼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一点点地化成了灰烬,消散在风中。
几乎是在目睹到这一刻的瞬间,谢衣便变了神色,他抢上前,几乎是扑到那人的身上,伸出手去狠狠在空中抓了一把,却连消散的细碎灰烬都触摸不到。
谢一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脊背挺得很直,撑在身侧的手却慢慢收紧,伸出却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的右手徒劳地悬在半空,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皱了皱,走上前半跪在他身侧,伸手包裹住了谢衣的右手,向前倾了倾身,将他整个搂进怀中。
谢衣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并非悲恸,更是愤怒。
“砺婴——砺婴!”
谢衣缓缓念出心魔的名字,声音低沉,像是在夜色中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流动的河水,在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汹涌的危险的暗流。
流水带走了几人的气息,溪边布满细砂、鹅卵石还有生长着浅浅青草的薄薄覆土给谢衣和谢一提供了一个短暂的休息场所。
谢衣在这并不寒冷的夜晚点燃了篝火,火光投下的明灭光影跳跃在他的脸上,不断变幻。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冷,向着谢一挪了挪,紧紧挨着他坐下。
过了一会儿,又还觉得不够自在,索性身子一歪,躺倒在了谢一的腿上。谢一低下头,迎上他仰头看来的目光,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谢一伸手,温柔地一下一下梳理着谢衣的黑发。
“阿一,我们需要尝试一下另一种方式。”
伸出手去摸谢一微垂的睫毛,谢衣这么建议着。
谢一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
谢衣离开流月城,是因为不赞成沈夜的做法,想要在下界寻找到其他的方法,所以他和谢一一路走来,都是尽去些人迹罕至的山林中——灵气充裕,最好还有些能够在典籍上找到的悠久历史。
所以深知自家爱徒性格的大祭司,几乎是一抓一个准。
若非两人都是出色的偃师,身上带着的稀奇古怪功能的偃甲不胜枚数,只怕也不会到今天才第一次被追个正着。
而现在,谢衣打算反其道而行。
谢衣和谢一顺利地混进了一处村镇,成功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小村子里住了下来。
当然,两人的脸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比如说,本来还存着警惕犹豫到底要不要接纳这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确切来说,好看的有些过了的——来历不明的兄弟两的族长,被自家媳妇笑容满面地在背后狠狠拧了一把,被自家闺女红着脸用幽怨的眼神注视,就这样屈服了……
于是这个小村子里,就多了一对美丽又温柔的兄弟。哥哥性格温柔,偶尔流露出的锐利眼神会让人觉得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弟弟性格开朗,有时突然陷入的沉默会让人忍不住心疼——诶,等等,好像弄反了,温柔的那个似乎是弟弟。唔,好像也不对……
“谢衣,你是否需要于我解释一下,为何我今日出去,听得有人唤我谢‘小弟’?”
“阿一,你我都已是相依为命了,何必如此见外?”
“勿要转移话题。”
“阿一——”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我既隐藏于市集,便要遵循人类的规矩。人类中,多是兄长性格沉稳,而弟弟性格活泼,所以你我二人,应是我为兄长。”
“兄弟兄弟,自然是年长者为兄。阿一,这么算来,我是哥哥也没什么不对。”
“……”
“阿一,他们与我们不同,所以旁人如何去想,我们无需介怀。”
谢衣深深地凝视着面无表情的谢一,握住了他的手。
“……生命至真至重,我会珍惜,亦会敬畏,更会尊重。然而这至真至重的生命,终究仍是他人的,我能握在手心的,唯有自己的性命,我愿放在心底的,也仅为你我二人。”
谢一默默地看着谢衣,默默地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温柔地笑了。
“……勿要,顾左右而言他。”
“QAQ,阿一,我就是想听你叫我一声哥哥都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了。
开始努力存稿
☆、六十三
谢衣二人在这处村落停留了数月,而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里,悄悄地离开了。
这之后的七年,他们重复着这样的生活,每到一处,都会假报身份融入当地村镇。流月城的追兵果然被谢衣误导,对他二人的追捕虽然一直在延续,却已经没有了最初那种无处可逃步步紧逼的危急。
谢衣对此多少有些得意,有时候端着茶盏大刀金马地跨坐在谢一身边,美滋滋地抿了一口茶水,眼睫一抬一扇,唇角噙着笑意,就差身后来根尾巴配合着摇啊摇。
谢一却不搭理他,只是在他自顾自得意够了,那股子自从离开流月城后便一直挥之不去的阴郁忧愁重又浮上眉梢,才伸出手,覆上他执着茶盏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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