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那是我们所不能了解的事 作者:陈小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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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是裙角,这一次是背影,顾惜朝从没同息红泪打过照面,然而他知道是她。
送走了息红泪,戚少商很快折返回来,他在病房内缓缓地踱了几个圈儿,突然没好气地开口说道:“醒了就给我睁眼,甭作啊!”
顾惜朝右眼先打开一条缝儿瞄了瞄,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仿佛是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似的,干咳了两声,“灯泡不好当,你懂的。”他刚醒过来,声音哑哑的,语气软软的,像个因生病而跟家长撒娇的孩子。
戚少商叫来临时雇佣的护工,让她去弄点清粥小菜来,又撵着顾惜朝下床洗漱赶紧吃东西。那女护工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了,只目不斜视地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在她眼里除了货币符号之外好像并不把戚少商看成什么不一般的人物。不过她进出之际,分明能看到门口总围着一群年轻的医生、护士、病人、家属,男男女女窸窸窣窣的挤作一团。戚少商今儿个肉体上劳累得狠了,心灵上既得担心病号儿顾惜朝,又得操心女朋友息红泪,万万是没有精神再去应付门口那些位的。
不提吃东西也还罢了,一闻到食物的味道顾惜朝顿感饥肠辘辘,身上虽然没什么力气,却吃得十分带劲儿。一碗粥下肚,人也精神了不少,立刻有力气八卦,“息小姐生气了吧?这次是不可抗力造成的意外事故,她肯定能理解,无非是借机撒撒娇,女人嘛就得哄。”
戚少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红泪不会无理取闹,她不是为这个生气。”
顾惜朝自然而然地接道:“那是为什么啊?”
戚少商沉默了一下,并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摊开双臂向后一倒,仰靠在沙发里,似笑非笑地说道:“按常理像你这种情况不是应该问‘我现在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这些话的么,为什么你打从睁眼就连提都没提过呢?”
“这事儿都怪我,小小的野外生存都没挺住,耽误你约会了。”顾惜朝一把捞过床头的手表带上,“时间还早,来得及,误不了飞机。”
戚少商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这么说你都记得?”
“那倒不是,生火、喝酒记得,你叫我起来也有印象,我知道我半夜好像是发烧了,很明显你把我弄到医院来了,非常感谢,辛苦您了!”顾惜朝笑呵呵的,抬眼一瞄见对方仍是四平八稳地坐着,一脸的不为所动,他把心一横,咬牙道:“我隐约记得是你背我下山的,这次是我欠你,大恩不言谢,来日再报!”
“你背台词儿呢?”戚少商的目光在他脸上转来转去,仿佛要揪住他的狐狸尾巴,“我又没有要做你的救命恩人,你紧张什么?”
顾惜朝打哈哈,“不可能,谁紧张了,我有啥好紧张的?”
“那咱们碰到谁了你还记得么?”
顾惜朝表示毫无印象。戚少商道:“覃芝那案子的崔警官和水警官送咱俩来医院的。”
“咦,是么?这个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回头我得谢谢人家。”顾惜朝以为重点在这儿,不由松了口气,又催促戚少商赶紧收拾出发赶飞机去。
戚少商心中越发迷惑,他的确是想取笑取笑顾惜朝撒酒疯,得瑟得瑟自己背他背得好辛苦,本意只是逗个乐儿,因为这些事儿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顾惜朝的表现格外反常,特别谦虚特别好说话,上赶着认错服软,要说他这样是过意不去好像也马马虎虎讲得通,但就是哪里怪怪的感觉。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他起身动了动肩颈,往双人病房里的另一张空床上一倒,准备睡一觉。
凌晨四点多在山里,戚少商是被顾惜朝拱醒的,那位醉汉可能是因为冷,使劲儿往他怀里钻,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烫手得很。发烧这种事儿可大可小,戚少商略作思考还是决定叫醒顾惜朝往山下走,没病没灾的还可以多等等,可是生病了就不敢再拖,因为即便等到天亮也并不晓得何时会有人经过、何时会有信号,总不能一直等到剧组下山来救命。
顾惜朝迷迷糊糊地被他架着往山下走,软手软脚的基本使不上力,戚少商拖着他简直就是蜗牛一样的速度,心里又急又躁的最后只好把他背起来。一时倒是快了不少,可惜难以持久,背负与自己身高体重相仿的人是个力气活儿,他只好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累得快要升天。天可怜见,走了一个多钟头,东方开始泛白的时候,居然让他在山脚下碰上了过来协作办案的崔略商和水芙蓉,这才搭上车一路飙到医院。
道过谢送走了还有工作要忙的崔略商和水芙蓉,办住院手续,眼看着顾惜朝这边情况稳定下来,他又赶紧打电话把情况大致跟息红泪、李龄分别讲了,再打去航空公司改签,打去之前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请他们安排人送行李,同时帮忙联系拖车、租车,总不能把整个儿剧组晾在山里,然后又跟《天使湾》剧组告假,最后请了护工,才算告一段落。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息红泪居然找到医院来看他,他倒没瞎说,这位当红的国民美女担心了一夜之后不仅没有无理取闹,反而关切地嘘寒问暖了一番,令他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这些年两个人聚少离多缺乏沟通,虽说是各自都太过忙碌,但作为男人,他时常会感到忽略、冷落了对方。何况他素来是出了名的仗义,这玩意儿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但凡兄弟们有事儿他都得操心,勾师兄、虎子师兄弟几个、老八、小孟、红袍,都不敢算,要是掐着指头数一数,十有□□的见面都是息红泪主动约他、找他的。他也不是故意不见她呀,只是不晓得怎么回事儿时间就是凑不到一块儿去。女人生来是应该被男人疼的,抱着这样的思想认识,他对自己的实际行动只能是深感愧疚。
息红泪希望他跟自己一同出席今天午后的活动,牵扯到公司利益并不是要他公开露面,只是能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同以前一样见缝插针地拉拉手、说说话、亲热亲热。戚少商原本就比她晚离开,不会耽误事儿,何况已经改签第二天的航班就更加没问题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然而戚少商不肯,原因是不能丢下顾惜朝一个病人孤零零在医院。这就让她完全的不能理解了,现在又不是要你杀人放火背信弃义,顾惜朝又没什么大病,只不过一时没醒,作为女朋友想让你陪几个钟头而已这怎么了,你却宁可守着一个认识不到俩月的退了烧没危险的正在睡觉的经纪人?说实话他俩难得见面倒也十分习惯了,只是这次的情况实在让她恼火,说起来根本没有道理的事情,自己简直成了可悲可怜的笑话,这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失望和莫大的委屈。
顾惜朝见戚少商非但不走,反而要睡,便有点着急,他觉得自己半夜发烧什么的已经有弱不禁风之嫌实在丢脸,又让戚少商背了一路很不好意思,既然现在时间来得及,就不要再耽误后面的工作。
他睡得饱吃得好,这会儿精神健旺得不得了,哪里晓得戚少商在这短短的五六个钟头里所遭的罪受的累,凑过去絮絮叨叨地骚扰人家。戚少商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急,你住一晚上院观察观察,好利索了再走。”顾惜朝说:“我没事儿了,真的。”戚少商瞄了他一眼,“我怕了你的皮糙肉厚,假冒伪劣产品。”
顾惜朝个没眼色的反复强调自个儿已经恢复,完全没有问题了,戚少商只觉得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顾惜朝,你给我滚上床睡觉去,甭作啊!”
顾惜朝想了想,总算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累了困了,于是轻声说道:“现在还不到十二点,你睡三四个钟头没问题,五点之前我叫你啊。”
“机票已经改到明天了,你别吵吵,让我自然醒。”戚少商一个大翻身背对了他,“这次的事件教育我们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顾惜朝没再说话,他发现几乎是一停止交谈,戚少商便睡着了,他发出了那种因过于疲惫而特有的沉重呼吸声,甚至还打了几声鼾。顾惜朝在病房里转了几个圈儿,发现两个人的行李已经搬过来了,又往窗外看了看,知道了这里是四楼,楼下有一片绿茵茵的草坪,几把供病人散步时休息的长椅,树木也都是看起来有几十年的了,视线里清清静静的只有十来个人停留,不像在大都市里,任何地方永远都熙熙攘攘如清晨的菜市场,人少绿化好是小城市的好处之一。他打算找医生问问,提前把出院手续办好,顺便去外面看看给戚少商准备什么晚饭,他刚才吃的是医院食堂的清粥小菜,虽然吃得挺带劲儿,但只是因为太饿了,实际上那饭菜非常之难吃。然而打开门却吓了一跳,从病房门口向整条走廊延伸,仍旧散布着为数不少的人群,也许不全是早上那些人,但一批撤退了,自会有另一批会补上来,并且还有举着话筒扛着机器的人自称记者希望能够采访戚少商先生。
顾惜朝原本想换身衣服,以官方态度说两句把门口众人打发走的,但他知道外面的不是纪律部队,绝对不会他说一个一个来就真的听话,必定是七嘴八舌乱成一锅粥,他不想让戚少商受到打扰,索性决定不去敷衍那些人了。但是这种情况之下要出门去透透气儿、找点儿吃的,他又不放心在这儿甩手大睡的戚少商,好像一只被狼群包围的绵羊。于是他就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无所事事起来。
所幸他出门是素来习惯带一本两本书在身上的,去箱子里翻了出来,这次是一本《戏曲诀谚通俗注释》和一本《清初至中叶扬州娱乐文化》,之前没注意,两本书的作者还都是姓戴的。他这人没什么特别爱好,从前是钢琴和读书,后来不弹琴了,就只剩读书这个习惯一直保留着。读书也没有特定领域,很繁杂,什么都看,不同时期会对不同方面有兴趣。
顾惜朝打开《戏曲诀谚通俗注释》翻看,戏曲一道他是绝没有研究的,只是最近机缘巧合之下在电视上看到了一场中国当代戏曲名家汇演,那些经典剧目里的经典唱段居然韵味十足,当然,以京剧为例,他目前只晓得一些个西皮流水、西皮快板的唱段非常好听,而那种咿咿呀呀一个字儿能哼一分钟的唱腔他是欣赏不来的。看了一会儿,他发觉通俗注释并不通俗,因为很多诀谚都太具专业性,即便能看明白,也绝少趣味。他既觉无趣,便愈发不专心起来,看几行书就忍不住转头去看看戚少商醒来没有,然而一个双腿夹着被子的背影又能看出什么花儿来呢。
人闲了就爱胡思乱想。要说刚才戚少商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顾惜朝的确有点欲盖弥彰,但他意欲遮掩的实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自知酒量浅酒品差,回想起来昨夜确实出现了断片儿的情况,出丑是没跑的了,只不晓得具体怎么出得、出得程度如何。他一边希望永远不要提这档子事儿,但又心痒难耐想知道自个儿究竟有没有说胡话做混事儿,因为隐约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什么出格儿的行为,何况戚少商那个笑容实在古怪。他不知道戚少商原本当然是很不介意拿这事儿来糗一糗他的,如果不是因为脑子突然被雷劈吻了他的眼睛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储备妹夫
事实上当天戚少商并没有像他自己和顾惜朝想象的那样一觉睡到大天亮,没用顾惜朝叫,也是不到下午五点就自然醒了。然而醒是醒了,精神上却总有点虚虚弱弱的没缓过来。
情况比较特殊,没有活动方或邀请方保驾护航,剧组的人还在路上颠着是决计指望不上的,戚少商身体还成但气力不济,顾惜朝是精神不错但四肢无力,两个孤家寡人倒是很有默契地一同憋在小小的病房里大眼瞪小眼。顾惜朝嘀咕,没事儿改什么签呐这会儿走了多好,戚少商说东郭先生和白眼儿狼啊,顾惜朝说那是中山狼……俩人拌了半天嘴才想起来叫早上那位目不斜视的大婶过来,让她到外面去多买点好吃好喝的,然而大婶说要下班屋里还有一堆家务要做,就是医院食堂爱吃不吃,俩人好言好语又额外祭出几张货币才哄得她答应下来。
俩人在病房里吃吃喝喝,聊聊天儿,原地散步消食儿,翻翻顾惜朝带来的那两本书,站在窗口数楼下的大树和人头,以此消磨时光。令顾惜朝颇感意外的是,戚少商居然也非常喜欢西皮流水,而且那些个他最近刚刚迷上的《双投唐》、《三家店》、《锁麟囊》、《伍家坡》、《珠帘寨》、《打龙袍》、《坐宫》、《智斗》、《游龙戏凤》里的著名段子他还都能唱几句,更欣慰的是唱得还不咋地、也不懂唱念做打、也不爱咿咿呀呀,纯粹俩凑热闹的门外汉,一个水平线上进步是困难点儿不过好沟通。这下儿两个人可找着事儿干了,把那都会的段子拣出来挨个儿遛了一边,就是每次都为了生旦争得不可开交,一路荒腔走板的还不忘装腔作势品评一下哪一派的哪一个角儿唱得比较好,也不怕笑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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