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那是我们所不能了解的事 作者:陈小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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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俩人起了个大早,去机场又改签了最早一班机,当晚跟《天使湾》剧组在宣传首站城市会合。
《天使湾》的宣传期一共十二天,跑了两岸三地八个城市和东南亚三个国家,真真儿是喘口气儿都得掐着时间。剧组倒不是抠门儿,相反这个组其实很是财大气粗,可惜大家档期都紧得很。《天使湾》是一部商业片,也是一出男人戏,主要在法国尼斯取景拍摄,不深刻不文艺,但也不算煽情狗血恶俗,有一个简单但也能绕一绕人的连环局,有异国美丽的城市和田园风光,有一众飘洒俊逸的帅哥美女,有少许的轻松搞笑,两个男主角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暧昧不明。这样的电影,镜头自始至终是很漂亮唯美的,宣传也同样做得时尚精致,以影片的定位和拍摄成本来讲这样的宣传投入实在是很下本钱的了。
《天使湾》的宣传走完,傅氏给戚少商发了新的行程表,工作量一直可以排到明年年底去,看起来工作密度和强度倒不算要人命,然而随工作表一同发来的那些影视剧、广告代言、通告节目、商业活动的大纲、剧本、原著、相关资料却没有一个像样儿的,戚少商之前就极少接剧集上通告,主要拍电影,而且很能挑剧本,目前也是有本钱挑的演员。很明显既然不是雪藏,傅氏当然没有白白签个深具经济价值的一线回来却搁到柜子里只观赏不剥削的道理,这些工作只赚不赔。
至于顾惜朝这方面,他算是看出来了,傅氏让自己带戚少商,根本就是拿他当小助理用,等同刘青之于黄金麟,接工作的事儿压根儿轮不到他来插手,至多就是让他在有限的范围内给戚少商选一选本子、排一排档期。不要说他跟戚少商私下里关系愈发的好,就单从公事角度也要拍桌子,这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一鞋底儿拍平两张脸的勾当。
顾惜朝十分担忧,他对戚少商讲,傅宗书这是要毁了你。他把资料丢过去,“这些统统做完,你明年年底就可以竞争烂片王、金酸梅之类的了。”
戚少商翻那些剧本,也是越看眉头就拧得越紧,基本上凭片名或两句对白就能把人雷得人仰马翻了,但是他当初既然答应签约,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而尚能冷静面对。如果有余地谁会愿意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呢,不过迄今为止,他仍然认为在可选择范围内,签约傅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顾惜朝以为戚少商这回总该炸毛了,然而他只是揉了揉眉心说,矮子里头拔将军吧。在如今的状况之下,他的标准是,只要不是雷囧傻逼无理取闹就行,平淡质朴无趣乏味一点都已是优选。虽然有点无奈,但他还是在笑的,顾惜朝没好气儿地说亏您还笑得出来心可真大,心里却觉得万事也都没有什么了,苦中作乐积极面对才是有担当的男人,戚少商他让身边人有希望,让人快乐。现在是很艰难,然而总不能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真把自个儿往纯屌丝里活不是。
不管拍什么样水准的电影和广告,时间都是一样的逝者如斯夫,很快两个多月就过去了。在这一段时间里,顾惜朝对戚少商的受欢迎程度有了一个更直观的认识,这个受欢迎其实还不是指影迷群体,毕竟他做经纪人好些年,什么狂热的粉丝没见过,在这一点上要让他为之侧目那怎么也得MJ巡演的现场气氛。而是说戚少商跟剧组、同行乃至投资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都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尤其是同行,都说是冤家,但他就跟大多数人都能相处融洽。没有人能让身边所有人都喜欢,然而是不是逢场作戏,多少也总有迹可循。戚少商人缘儿好,反正顾惜朝观察了这么多天,并看不出苦心经营刻意为之的痕迹来,对外摆笑脸打官腔装模作样容易,对着朝夕相处的人想要隐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天使湾》在学院派、行业内、观众群的口碑都跟预期的相差无几——漂亮的有腔调的商业片,男主角和男主角游刃有余,女主角清纯美丽眼大无神,除此之外再无可圈点之处。像这样说它漂亮有余内涵不足的评论占到半数以上,戚少商、制作团队和投资方简直非常满意,毕竟这年头翻着花样不带脏字儿的犀利吐槽才是主流。
当然网络上吐槽这个片名的就要占到十之八九了,而对原名《尼斯》的态度则明显地分为两大阵营,一派说清淡文艺有腔调又点题不要太好听,一派说小资味儿太浓装逼无疑,然而两派统一地都嫌弃“天使湾”,说根本就是湾偶的节奏,只看名字绝对以为影片与“XX湾恋人”或“各种恋人”一个战壕。其实“天使湾”和“尼斯”都是地名而已,得到的待遇却差别如此之大。
口碑虽然中等偏下,然而却不耽误《天使湾》相当可观的票房收入,粗略估计盈利在四成左右,戚少商也得到了一笔额外的分红。这样的成绩除了国内电影市场春天的到来,也得益于覃芝那桩曾经热闹一时的命案,她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但看客们对于一个可以与众多男人扯上关系的女人永远都有猎奇窥视的欲望,尽管表面上覃芝没有名分见不得光,事情曝光后亦为人所不齿,但至少她“勾引”得到男人,并且能从他们手中得到价值不菲的金钱和物质。就像《Malèna》中所有平凡丑陋的男男女女一样,他们垂涎幻想占有,她们羡慕嫉妒憎恨。
他们这一行是没有节假日的,不过公司收的这些烂通告倒也不怕有技巧地拖上它一拖,顾惜朝一早就留了心眼儿,巧妙周旋,妥善安排,调整戚少商的档期,让俩人在春节后都得到了几天难得的假期。转过头来就到了二月底,他们在傅氏大楼里遇见了黄金麟。
彼时黄金麟刚刚开完会出来,打照面儿的时候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对着顾惜朝就来了一句,“晚晴就快回来了,她告诉你了么,好好儿准备准备吧……储备妹夫!”他考虑了一下措辞,觉得“准妹夫”未免抬举顾惜朝了,因此自行组合了“储备妹夫”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词儿出来。
当初傅宗书授意让顾惜朝过来给戚少商做经纪人,究竟有什么深意或后招并没有跟黄金麟详述过,他只知道舅舅不喜欢顾惜朝,对戚少商也绝无好感,但费劲巴拉把人签过来,哪怕是泄愤呢也总得有点儿目的吧。他搞不清楚具体状况,但直觉这两个人应该处于敌对状态才合理,然而他们似乎相处得很好。其实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这个角度讲都不容于傅家的戚顾二人会统一阵线一点儿也不奇怪,这个简单的道理黄金麟还是明白的。他倒也不是一早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只是突然的福至心灵,认为如果戚少商知道顾惜朝的女朋友正是跟雷卷水火不容、又用勾青峰逼迫他签约傅氏的傅宗书的独生千金,二人的关系肯定不能是今天这样。他还自觉这话说得很有水平,试探了戚少商,讽刺了顾惜朝,退一步讲,即便戚少商已经知道,他也没损失。
而对方两个人果然也没让他失望,顾惜朝变了脸色,戚少商莫名其妙,虽然没有当场上演狗血戏码,但黄大少察言观色,十分相信回头多少总会掀起一番波澜的,于是心情很好地赶赴接下来的应酬去了。
刘青怀里抱着一沓子文件,对顾惜朝做了一个“为什么会这样”的表情,简直有点儿替他着急的意思。没人知道傅宗书想什么,但大家多少都晓得这事儿有问题,她就是不明白既然两人关系不错,这件根本不是秘密的事为什么他不早早告诉戚少商。当然,顾惜朝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管她这个表情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从山里那晚之后,顾惜朝每次想起傅晚晴或者跟她通电话传简讯,甚至是想到傅宗书黄金麟息红泪这些人,都会想要不要跟戚少商说一声儿呢,但直瞪瞪地说这种事儿反倒更显得别有用心似的。他又没有刻意隐瞒,只是碰巧戚少商偏偏不知道而已,反正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顾惜朝看戚少商,他似乎还有些纳闷儿,但谁都晓得“妹夫”就是“妹夫”,又不能有别的什么意思。不过他想这就是契机,一个顺理成章告诉戚少商关于自己和傅晚晴关系的契机,然而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他接起电话。
戚少商从签约傅氏的第二个月开始忙碌,很少跟公司的人打交道,公事都是顾惜朝在打理,头两周闲着的时候倒是经常去傅氏游泳健身,可惜那时候他的身份过于敏感,众人跟他保持距离还来不及更甭说嚼舌根儿了。顾惜朝不是什么大人物每天有狗仔盯着要爆,傅宗书把这事儿控制地很低调,公司知道他是“准驸马爷”的人,更加知道傅主席瞧不上他放长线整了他好几年,私下里当然是不八卦毋宁死,可表面上谁都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也巧得很,一向最细心谨慎的阮明正被他安排去做别的事,因而到今天为止,这个公开的秘密竟然一直没能传到戚少商耳朵里去。
经过了那个不知归咎于被雷劈还是喝多了的浅吻,戚少商心里也暗自战战兢兢了一段日子,不过他本性洒脱,再瞧顾惜朝也是一如既往并无异常,便也不放在心上了。他琢磨着吧,天地人三者相融从而激发那么一点点莫名其妙的冲动应该也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何况顾惜朝长得实在好看。这并不代表就要弯嘛,三十多年也没对同性有过啥这幻想那冲动的,人不可能迟钝到这个份儿上吧,也许是三千块那次让他潜意识受到影响也说不定呢。不过他不否认自己喜欢顾惜朝这个人,像朋友或兄弟,所以现在说完全若无其事那是自欺欺人,然而似乎又没什么理由不舒服,毕竟他又没问过人家你女朋友是谁,顾惜朝没有告诉他而已,也同样没有骗他,只不过这个女朋友的身份比较特殊。
他看见顾惜朝好像想要说什么,但先去接了电话,越讲脸色越差,最后咬牙低声说:“不是才给了你两万吗?……行了行了等我过去再说!”挂断之后整个人笼罩在山雨欲来的阴沉气场中。
戚少商问他:“是不是需要用钱?”见顾惜朝摇了摇头,他又笑道:“不是白给你,要打借条儿的,利息我还得好好儿想想呢。”
顾惜朝不想跟戚少商借钱,他从来不愿意欠任何人的情,但他不知道若是真如那丫头所说,他这一次又该到哪里去凑钱给他们。跟银行借,跟财务公司借,跟傅晚晴借,还是跟戚少商借?
作者有话要说:
☆、遥想当年
顾惜朝至今不知道自个儿的亲爹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追根朔源是人类的天性,然而时间一久也便习惯了。后来他在与他妈妈的持久战中逐渐认识到,他妈从来不提他爸的事儿,除了他所以为的恨那男人无情之外,也有可能她真的不知道谁是自己儿子的亲爹。这个事儿就郁卒了,对当时的他来讲简直是匪夷所思令人发指的,比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要严重得多,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伤害。
顾惜朝随母姓。记忆中,他妈在他所能接触到的所有女人里是最漂亮的一个,搁到乡下大概就是十里八村儿头一号儿的大美人儿。到他思想彻底独立之后,回想当年,他相信他妈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只是她从不肯对他透漏半点,而且那几年她也的确是一副褪尽铅华呈素姿洗手为君作羹汤的贤妻良母模样。他对他妈的过去,是从左邻右舍的数以年计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来的,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大抵是骚货、破鞋、不要脸、不自爱、勾引男人、活该、被甩这样的辞藻,好像是说她青春年少仗着有几分颜色卖弄风姿,结果还不是被男人像扔一只破鞋一样甩掉。
事实的真相他不了解,空穴来风必有因他是懂的,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却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只知道饶是在偌大的城市之间搬来搬去,流言蜚语却始终挥之不去。
五六岁的时候他妈嫁了人,他至今都不知道那该叫改嫁、二婚还是其他什么,那男人是国营厂里一个老实巴交的普通工人,带着一个大他几个月的女儿。他后来也承认,由于性格和成长环境,在与后爹父女的相处中,自己不是个善茬儿,他倒也不故意捣乱使坏,只是像一只永远炸着浑身倒刺儿的刺猬,生人勿进,不知好歹。人家又不欠他的,凭什么耐心爱心永不断电呢?那男人不是用尽所有爱心去感化他的伟大继父,天天儿好吃好喝供着还要好言好语地劝着,何况他又长年一副油盐不进的揍性。后爹是纳于言辞的,但是对他真算不错,女儿有的在他这儿丝毫没缺斤少两,并不富裕居然还送俩孩子去学钢琴,虽然起初是在他妈强烈要求之下达成的。
钢琴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弹琴的时候他自有一个别人无法闯入的世界,好像在云端飞翔,天堂一般洁净和美好。别的学生练琴都是苦不堪言,只有他陶醉享受。他甚至暗地里庆幸同一屋檐下却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个“姐姐”,又笨又懒不争气,很快便不肯再弹,让他可以有更多机会。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他未满十一岁的时候,他妈突然就消失了,毫无征兆,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无迹可寻。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死了还是跑了,当然,左邻右舍们自是倾向于后者,并且还煞有介事地罗列、分析事发前的种种可疑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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