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十年一梦 作者:檀英倚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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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身体里所有的气力,语毕,他便像溺水的人浮出水面一样大口喘息着,握紧的手心几乎被指甲磕出血来。
张如练没有笑,他点了点头,叹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张起灵再听不下去,站起身来就要走,张如练在他身后慢慢的道,“既是如此,我也会护他,你放心。”
张起灵回头看他。
张如练抬头直视着他,眼神竟然平静而温和,“既然我们现下是在一条船上,我不会让他变成我们船上,唯一一个进水的窟窿。”
张起灵明白他的意思,他默然片刻,道,“多谢。”
张如练摆摆手,在张起灵的搀扶下躺下身去转过头背对他,道,“你去吧,我想休息了。”
张起灵不再多言,拖着比平常沉重百倍的步子慢慢出去了。
张如练闭着的眼睛睁开,关怀而温和的神色退去,一闪而过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狠辣。
夜色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嫌隙
张如练闹出的那场风波过去之后,吴邪对他很是过意不去,常常向张起灵问起他的伤势,也得到他恢复的很快的消息,只是张起灵提起他的表情一直不太好,吴邪观察出来了,也慢慢就不提这事了。
张如练养伤期间,张起灵都留在家中,一边静观其变,一边暗地里调查出事那天冒出来的那帮神神秘秘的势力,然后每天每天固定的,都在傍晚去接吴邪回家。
他知道他派遣的人一直跟在吴邪身边保护他,并不需要自己再加提防。
但是自那惊魂的一夜之后,他隐隐的,总是觉得不放心,怎么看吴邪怎么都觉得他像一朵开在危急悬崖边上的花,不谙世事的舒展他纯白的枝叶,对自己哪怕被风吹一口就会折断的处境无知无觉。
看着这样的吴邪,张起灵随时会涌现出将他藏到全然黑暗里的想法,任谁也找不到,任谁也看不见他的单纯漂亮。
让他能依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而张起灵对着有这样想法的自己,同样感到不解和焦躁。
他那被岁月磨出厚茧的忍耐心忽然消失了一样,每日每日在寂静中感到持续的不安。
这不安只有在看到吴邪的时候,才能稍稍平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觉得陌生而恐惧。
吴邪下学了。
他抱着一摞书皱着眉头从学堂的大门里走出来,嘴里面振振有词的默念着什么,慢慢走到张起灵身边,他听见他嘀咕,“这里怎么这么难解……”
张起灵顺手要去替他拿怀里重重的书,吴邪如梦初醒般猛地抬头看见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身子一侧挡住他的手,“我自己拿吧,路上还要看的。”
“回去再看。”张起灵不由分说从他怀里把书夺过来,沉声道,“走吧。”
吴邪拗不过他,扁了扁嘴也不好说什么,正要抬步就走呢,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呼唤,“吴邪!等一下!”
两人一起回头,见是一个头发齐齐的搭在肩膀上,容貌清丽而颇有生气的姑娘,穿着学堂的制服,一双眼睛带着些羞赧和希冀,直直望着吴邪,很恬静的样子。
“窈静?怎么了?”
女学生的脸透着微红,眼睛也不敢看他了,只低着头羞怯的小声说,“能借一步说话吗?我有点事情想……”
吴邪立刻就笑了,两人很相熟的样子,打趣道,“呦,大小姐,今儿这是怎么了?”边回过头来对张起灵道,“小哥,你等我一下吧。”
张起灵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吴邪就当他默许了,笑嘻嘻的跟着女学生一同走到对面墙角去了。
张起灵神色如常的站在初夏微凉的晚风里,慢慢捏紧了手里的书。
没用多久吴邪就走了回来,手插在制服口袋里,只露出米黄色信封的一角。
“走吧。”他似乎心情颇佳,刚刚还锁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整个面孔都像在发光一样。
张起灵不动,沉默的看他。
吴邪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奇怪的问他,“怎么了?”
“那是什么?”
“什么?”
“信。”
“啊——这个呀,”吴邪笑意更浓,“这可是人家女孩子的秘密,不关你事啦~”
不关我事?!
张起灵怒极却无言,只分外冷淡的盯着吴邪的眼睛。
吴邪的高兴劲儿也很快挂不住了,他小心的观察着张起灵的脸色,有些胆战心惊的问道,“小哥你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张起灵听着自己咬牙的声音,用尽全力才忍住撕碎那封信的冲动,也不去理吴邪,一步一步迈着千斤重的脚步,回身向着回去的路走着。
有什么办法,张如练说过的,他岁月漫漫,吴邪却是青春苦短。
多么好,对百年的人生来说,十七八岁的年纪,多么好。
正是好时光呢。
情窦初开,初生花朵草叶般的少年男女,正是相互倾慕,以信传心的好时候呢。
他是个半身污血半身坟墓黄土气味的人,如何比得上他们的干净纯真,如何配得上他们晨露般一望见底的心意?!
更何况他答应过的,他一早就下过决心的,若是吴邪有了好的去处,他绝不留他。
说不定他还有机会看到他成家立业,看到他的安稳一生呢。
多么好!
恍然间,张起灵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钻心的疼,后来全留在了心里。
留在嘴里的,只有满口的腥气。
吴邪也有些不解,亦步亦趋的小心跟在张起灵后面,一边拿眼偷偷去瞧他的侧脸,忽然一顿,急切的过来扯他,“小哥!你流血了!”
他抹了他嘴角的血给他看,“你看!你怎么会吐血!你受伤了?!”
张起灵用力的扯开他的手,不耐道,“没有。”
“怎么可能!你都——”
“只是舌头破了。”
“舌……”吴邪去掰他的嘴,“怎么会伤到舌头,快让我看看!”
张起灵不愿与他多纠缠,只得张嘴给他看,里面早已经是一片血红,吴邪揪心的道,“快回家,先漱漱口,让我找找伤口在哪,这样弄破了护理不好会发炎的,到时候吃饭可要疼死了。”
吴邪心疼的直皱眉,关切至深的表情却让张起灵更加焦躁,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缺氧一样头脑发昏,连书带人一同推出去很远,厚厚的大书哗啦啦的砸在地上,也盖不住张起灵失控的声音,“你既对我无意,就不要这般愚弄我!”
张起灵猛地收住舌头,看着骤然愣住的吴邪,迟来的后悔汹涌袭来。
吴邪瞠目结舌的看他,“小哥?你……你刚刚……说了……说了什么?!”
他双唇紧抿的沉默了几秒,迟疑的道,“没什么……走吧。”说着俯身收拾起书,略显狼狈的转身想走,却被吴邪拽住,那双手意外的发着抖,“小哥,你怎么了,你刚刚说的话……”
看来他是真的被吓到了,张起灵更加后悔,沉默的拉过他的手安抚他,“没什么,我只是最近的事情……不太顺利,对不住……”
吴邪的表情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失望,“哦……那,那……”
他还想说些什么,张起灵已经放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向前走了。
吴邪迟疑了几秒,也慢慢跟上了他的脚步。
自那之后,张起灵忽然变得忙了起来,常常连着几日不回家,也再也没有去学堂接过吴邪下学,半个月来似乎连面都没跟吴邪见上几次,躲避的意味太过鲜明,连吴邪都惴惴不安起来。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了?!
过去他从不曾这样冷落他,连冷战也都是吴邪先挑起来,生气耍脾气也都是吴邪才有的特权,张起灵到底为了什么,忽然这样不待见起自己来了?!
判人死罪至少也要安个罪名吧!
吴邪越想越气,有一日竟旷了学,坐在家中直等到日近正午,正巧逮到张起灵回来更换装备,一看就是故意选了吴邪不在家的时候,却不想一开门,吴邪正穿着家居的长衫脸色郁郁的坐在院子里。
堂堂的张家族长,推门那一瞬间竟然下意识的想要掉头就跑。
不过迟疑了几秒,已经没有机会了。
吴邪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忽地站起来,两个大步跨过来抓住张起灵的胳膊,朗声道,“不行了,张起灵!你得跟我谈谈!”
张起灵的背脊瞬间僵直,一时间竟然心乱如麻,“嗯。”
“好,我们好好的讲道理,你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没有。”
吴邪生气的瞪他,张起灵只是垂着平静无纹的眼睛,不肯与他对视。
“你看着我说!”
张起灵捏紧手心,慢慢看进他的眼睛里,拿出面具般伪装的面无表情,“真的没有。”
吴邪看着他毫无温度的眼睛,忽然打了个寒噤,原本一腔的小脾气瞬间泄了气般消失无踪,他就像蓄满了力气挥起拳头打过去,却扑了一个空,不疼不痛,却觉得恐惧和不安,连声音都弱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很忙。”张起灵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慌乱,却执意硬了心肠道,“没时间见你。”
吴邪像受了当头棒喝般倒退一步,不可思议的看他,“你……你……”
不忍再看,张起灵迅速的撇过眼睛,脚步凌乱的越过吴邪,径直向内屋取了东西,又急急的走了出去,那背影在吴邪看来,也像是急不可耐的要离开似的。
他在初夏微热的正午阳光里,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
那之后,吴邪的身体又有些不适起来,倒也不十分严重,只是微微的咳着,晚上偶尔会发热,药剂有一包没一包的吃着,张起灵仍旧是极少与他碰面,连他发热的时候想见他,刘伯也只是叹着气说他正是忙的时候。
吴邪忽然就觉得委屈。
他也在想,这么些年张起灵跟自己生活在一起,是不是终于厌了,厌了他喋喋不休的唠叨,厌了他久病不愈的身体,厌了他偶尔任性的脾气,也厌了他日日依赖在他身边,日日要他保护的生活。
虽说来的有些晚了,他是不是终将要抛弃他,就像十年前他本该做的那样?
真无情!冷血!没良心!
亏我还……
我还那么的……
那么的……
吴邪紧紧咬住嘴唇,不肯让眼泪掉出来,也不肯将心里埋藏了十年的心意,在这种糟糕的时候讲出来。
吴邪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屋外的欢闹声隐隐传来,把浅眠的吴邪吵醒了,他叫来刘伯问道,“外面怎么了?这样热闹。”
刘伯喜笑颜开,“听说两个大家联姻,城里要放一晚上的烟火哩,五颜六色的,规模也不小,大家都赶着去看呢。”
“烟火?”吴邪茫然的思索了许久,忽然猛地掀开被子,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烟火?!坏了坏了!要耽误窈静的嘱托了!”
刘伯慌忙来拦,“哎呦,小少爷这是做什么,可受不得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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