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苏霜华如旧 作者:文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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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欢喜。这般隐秘。
屠苏一点不知道。
然,喜乐平静的日子也终是有一日会到尽头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当他们过完第二年的花灯会时——其间少恭也让屠苏给他买了一个,巽芳公主来访他们的居处。她的唇边洋溢着笑容,快活与欣喜任谁见了都会认出来。
屠苏跟少恭见了她,第一刻都是很默然的站着。而后屠苏让欧阳少恭进了内屋,他自己一人留在门外,手指紧紧抓在一起。
他心中已有了预感。
巽芳要大婚了。
屠苏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深处反倒有一种释然的解脱感。巽芳来此便是为邀请他们观礼。这是她人生中的大事,她希望有这两个朋友在身边看着,陪着。她用一种希冀的眼光看着屠苏,内里充满了无限的欢乐。
屠苏只得应承下来。巽芳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谢谢谢谢!谢谢你们会来参加。我、我、我……”她激动的样子让屠苏陡然联想起他们在那个山洞之中的初见,这样久了,这位公主的性情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这样的,像个孩子一样。
而另一个孩子呢?
他心中忽然一痛,不愿深想了。只打断了巽芳断断续续的话,温言道:“时辰不早,巽芳还是早些回去罢。想必你这段时日也是忙碌不堪,早些回去休息就好。”
巽芳恍然大悟一般地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便也不再此处多待,欢喜地回去了。
她走之后,这偌大房舍陷入一片寂静当中。屠苏一动不动地枯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脚步声缓慢地响起,屠苏抬头,揉揉脸:“你怎么出来了?”
欧阳少恭不说话。屠苏察觉不对,立马惊醒。欧阳少恭眼睛深处的阴影简直要满溢出来,神情却还微微带笑,屠苏觉得心脏一时抽紧,他周身弥漫的黑暗气息,多少年没有这么强烈过了。
巽芳。先生竟还是喜欢巽芳的吗?
屠苏不停地在脑中搜寻着有关他们两人相处的场景,却明明未曾感到任何暧昧。他感到疑惑,心惊。从那个世界里过来,他比谁都知道巽芳对于先生的意义。
可是这次,巽芳却要另嫁他人。屠苏不知少恭对此作何感想,但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突然生出了强烈的歉疚之感。
他不该来这个世界。
“屠苏,我觉得很烦躁。”
少恭伸过来他的手,然后牵起的屠苏的手。屠苏感觉到那只手上细细弱弱的颤抖,一时喉管像是被堵上了一样,胸口也似闷上了一颗大石。他……此刻不能言语。
“……我也不知为何。但是我现在,无比地憎恨着他们,可是、可是我……我不知道为何。”
少恭将身体伏在他的胳膊之上。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可是他的声音却是飘忽无力的,像是失去了生气的幽灵,不死不活的怪物。
“屠苏。你知道么?”
屠苏,你知道么?
这句话如同一个符咒不停地在屠苏脑中盘旋。屠苏想说,我怎么知道。可是他胳膊上伏着的那个身体是如此的颤抖,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一根浮木,他被一个溺水者紧紧紧紧地抓住。这连屠苏也觉得窒息。
“别说了。”
屠苏闭上眼睛低低言道。
他的手伸过去,将欧阳少恭拥在怀中,希望这样能够让那个人不再颤抖。少恭停滞了一刻,而后飞快地抓紧他,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样的姿势一直延续到第二日凌晨。那之后少恭依旧每日出去,不再有任何的异状。只是他的眼睛,屠苏再难读懂了。
终于到了公主大婚这一日。两人穿了礼服从王宫的殿门进去。
便也无非是成婚时那一套礼仪罢了。屠苏静静看着,他一只手握着少恭的手,突觉异状。一回头,少恭的眼都要血红了。他立时用手抚上少恭的眼睛:“别看了。”
“……我~想~砸~了~殿~门~”
“别!”屠苏心脏缩紧了,“别这样。他们没有任何对你不起的地方。”
屠苏的声音非常地低。到而后他不禁生出几许荒谬之感:原是盼望先生能够此生静好,与巽芳平安度过这一世,不曾想到现在却是他来保护她的婚礼,驸马还不是先生。
他都觉得苦涩了。
“我们先离开罢。”许是不看让少恭的情绪安稳了很多,屠苏也感觉到手下的皮肤松懈了不少,这时听到少恭提出了这个请求,心里虽还是有些叹息,但还是很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程中少恭看到自己经常抚琴的湖边,他跳了进去,屠苏心中惊惶,也跟着跳进去,却不料一下水便被一双手牢牢的牵制住,那双手将他的脑袋向水中按去,屠苏挣扎了几下,那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一下子淹没了他。
绝望,痛苦,恐惧。这些情绪统统都没有。屠苏所有的,只是茫然。他看到水在他头上幽幽的浅绿着,只有一点微末的光漏下来,倒显得很奇妙。而随后意识渐渐远去,就在他将要昏过去的当口,那双手又把他给提了上来。
甫一离水,屠苏便开始呛咳了。少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过来拍他的背,顺他的气。等他咳声渐渐止了,又一言不发地扑将上来,紧紧地抱着他。屠苏叹了声气,也摸摸他被水打湿的头发。
他们就这么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另,做点说明,因为这里的还是原来的少恭,所以不管他现在喜不喜欢巽芳,身体的记忆总是强烈而忠实的。
恩,下月再见。
☆、章二十三 时光易逝
回去之后,欧阳少恭足足有七日不曾说话,也不曾饭食。
屠苏本话不多。这几日为了引少恭说话却是说尽了平日言语,日日做好了饭菜端到少恭面前,费尽心思想让他多说话。白发也因此颇多了些。
白日奔走在外,搜罗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夜里忧思烦闷,难以入眠,就如此,这数日过去,屠苏这天早上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屠苏心知自己这几日操劳过度,没有汲取足够的日晒,体内能量已然告罄。但此刻却不是倒下的时候,屠苏在朦胧中挣扎,闭合的眼一抖一抖,却仍然是……无法醒来。
就如此心中仍是急切,意识模糊之际,屠苏察觉到一种淡淡草药气息缓缓袭来。他心中一松,立时就要陷入昏昏沉睡之中。
意识的最后一刻,是门开阖的嘎吱声,伴随着急切的脚步,咚咚响在耳边。
很……温暖。
很久没有这么温暖的时候了。
屠苏想起在天墉城的时候,那时他还小,师尊不放心他独自居住,就先让他睡在旁边。夜里有时候想着家乡的事睡不着,轻轻一动,师尊也就醒了:“睡不着?”
然后他会点点头。
师尊的眼神便温和地看着他,之后师尊也会说一些旧事,讲一些故事。如此絮絮半夜,人声低语中他的意识渐渐迷蒙过去,这样日光大亮,醒过来时就看见师尊的脸,被子里还是暖的。
之后他睡在师尊处的另一间屋子。天蒙蒙亮时,便听见外面叮叮的金石交击之声。一日复一日,日日如此,那时他才知道,师尊是特意在被子里留那么长时辰的。
屠苏想起这事,心中又是一动。手顺势握紧,便醒来了。
醒过来的前几须臾里,脑袋还是昏沉的。逐次六感苏醒,浑浑噩噩中,他似乎听见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
一下子惊醒。立起身来,他发现身边是欧阳少恭,他竟在哭。
他的泪是无声的。眼睛很空茫的看着他,泪水安安静静从里面流淌。
他说:“你醒过来了。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欧阳少恭呆呆滞滞,浑无平日的灵动。
屠苏被他吓了一大跳,他用手去擦少恭的眼泪,本来平静的少恭却在他手接触到他的脸之时,猝然崩溃。他握紧了屠苏的腕子,泪水汹涌地流下来。
“对不起。”
屠苏愣了一刻,直到另外一声“对不起”传入耳中才真切地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浑身僵硬。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来自于先生口中的道歉。这声道歉像一道闪电一样劈下来,令人忽觉痛不可当。
他都快忘记了,这人还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么多那么多人的血,那么多那么多人的性命,一夕之间,故人亡尽。
他居然跟仇人一起住了这么久么?
恍恍惚惚间,他又听到那一声声的对不起。不断,不停,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心上,屠苏僵直了身躯,半晌不能言不能动。
仇人。
可是他真的做了这些事吗?
这是原来的那个先生么?
……
末了,他也只有把人轻轻地扶起来:“地上凉,别坐在这里。进屋去。”
少恭捏紧了他的衣角,用的是很大的力气,他走着,像整个身子已经依附于屠苏之上,故而两人在日光下的影子,也像是连在一处的墨迹,分不出谁是谁的了。
自此以后,欧阳少恭便再无任何任性之举。
日子倒也像安分了不少。闲时,少恭会在院子里搬弄草药,屠苏坐在院子中间,静静看一会儿天上的浮云,树上的花,空中的落蕊。屠苏有时候会舞剑,用剑气将树上的花侵袭下来,排成一串,大多时候他做的很好,但是有一回少恭从旁边走过,屠苏为了避开他,挽了一个极漂亮的剑花,但树可是遭了殃,屠苏未收势的剑直直钉上了树干,震落很多叶子下来。
少恭看了一会儿那简直像脱了毛野鸡一样的树,半晌不言语,再去看屠苏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屠苏居然脸红了。
夜里少恭会抚琴。琴曲大多悠远,借以思旧事,念旧人。但是有时候,少恭出了会儿神,那琴曲的声音就变得些许奇怪,等反应过来时,这曲子亦是一路滑音滑到天边了,一转头,屠苏惊讶地看着他,他便也自失笑笑,干脆乱弹一曲,兴之所至之处,倒真有些妙音。而曲中柔清之意大减,开阔旷远气象倒是初具。
他们还有时候跑出去夜游。那是在蓬莱的节日,夜里灯火不熄,街上人流穿行。由于人多,两人便拉着手一起走,碰上好吃的好玩的,便买几样回来,有一样晶莹剔透的物什,两头大,中间只一孔隙,只容沙粒通过,用以记录时辰。因做的实在漂亮,欧阳少恭看了半天,隔了几日,跑到屠苏的剑室里去折腾折腾,折腾了几个月,竟也自己做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屠苏没料到他竟有这等本事,讶异了一会儿。而后有一日,欧阳少恭还做出来两个人像,正是他们两个。
欧阳少恭要求他留下一个,他随手把欧阳少恭的那个拿了,倒也没有特别在意。
但是日子始终是在一日一日地过着。他们过了几年的平和的日子,转眼间,少恭的二十岁生辰便要到了。
二十弱冠。
屠苏想想,好像之前少恭并没有戴冠。其实他也没有,但是他死的时候……他死的时候,还没有二十岁。而且他也不是中原人,没有中原人这样的习俗。
他知道这冠礼,是在进入天墉城之后。在他下山之前,曾看过师尊给师兄加冠,自是印象深刻。
那到底要不要给少恭加冠?
屠苏在脑中勾画了一幅少恭加冠的图。先是点点头,而后再摇摇头。苦思冥想,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少恭说,近些日子他会出去几日,找些东西,令他在家中等候,勿要挂心。少恭答应地很好。
算着也是时日出去一趟了。那些从远方得来的消息他也需验证一番。屠苏收拾了行囊,少恭送他出门,临行之时,他平淡道:“早些回来。”
屠苏“嗯”了一声,停在门口,等他把话说完。
少恭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做的小人并未在屋中。因问一句:“那个人偶可是在你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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