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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女子含羞离去，胤禩暗暗叹口气：现在这身子有个病怏怏的哥哥，不得宠的妹妹，病入膏肓的额娘，听着纯贵妃的意思是要将四格格许给富隆安，想来也是弘历的意思，大概是要保住富察家，可是如今，龙椅上的那位会是怎么个心思？没有半点助力，日子不好过，若这助力要是太扎眼，又得猜忌，毕竟上辈子的隔阂还在，唉，再难，日子还是得过！

　　胤禩心里盘算着能用得上的人：纯妃家族的势力不可擅动，瞧着皇阿玛的意思是要清算内务府，这母家是没有什么势了；旁的大臣已是各个打定了主意不肯搀合着夺嫡；兄弟间唯一能信的小十四……对老四还有舍不掉的兄弟之情。算了一圈，胤禩忽然生出点孤家寡人的味道：真难受啊！胤禩忽然明白那是太子殿下的话了，“……有两个生死相随的兄弟，还有个……你还想要什么？胤禩，人要知足啊……”

　　二废之前的太子淡然的诡异，还特特找到龙源楼，径直进了胤禟特定的房间，浑不在意小九小十的敌意，坐都没坐，只说了这话就转身离去，不过是在门口又添了句：“你说孤都找到这里了，你们还折腾些什么？”是啊，还折腾些什么！再怎样，圣心不在，为之奈何？若是当时自己就做安排，小九，小十……

　　青衣青年站在窗口，面色哀婉凄凉，微微弯下腰，捂住心口，纵使知道他们无怨无悔，自己还是后悔了，确实太贪心了。此生这般境地倒是更比不得上辈子，若真有神明，我胤禩愿以此生所有换取小九小十一世平安，只要，只要让我远远的看他们一眼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欢迎捉虫~

 

☆、三十一章

 

　　弘晰乖巧的回答着傅恒夫妇的闻讯，傅恒夫妇看着小儿子渐渐走出自己的世界，很是欣慰，看他微露疲态，便让他去休息。

　　看着弘晰跟着胤禔离开，傅恒福晋瓜尔佳氏不由得将手中帕子按在自己的眼上，晕湿一片。傅恒也很是感慨，眼角也是湿湿的，诚斋从小对谁都是冷冷淡淡，平时也就是和瑶琳关系近些，三年前才慢慢好些，会对着人笑了……

　　傅恒将瓜尔佳氏拥进怀里，他从来都知道人想活得好就要知足，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弘晰跟着胤禔慢慢走回两人的院子，有件事他要一个答案，而能询问并且给自己答案的人只有胤禔。

　　胤禔让人调了果茶，将伺候的侍从支出去，门扉半开半掩，两人在窗畔书桌前相对而坐。

　　看着眼前一脸凝重黯然的孩子，胤禔只是小口的慢慢抿着热茶，他大概知道弘晰会问的是什么，这孩子还真是执着于当年的事，既然如此，就让他干净利落的直面真相吧。

　　弘晰定下了自己要问的话，终于抬起头，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对方已然明了他的心思，忽然松了绷得紧紧的神经——想必大伯已经想好了给他的答案。弘晰微微低头，拿起茶盏，呷口茶。

　　胤禔同在这略有压抑的气氛里却很想笑：弘晰行事同保成很相似，不过，这孩子还是有些天真执拗，幸好自己还能猜得到他的心思，若非如此——就像现在，明明心中忐忑，面上不显，待会儿这孩子非得恼羞而去不可！

　　弘晰终于开了口，没有丝毫的修饰，直接问出自己困惑许久的问题：“大伯，皇玛法眼中我们就算是什么？”

　　胤禔不料弘晰问的如此直接，怔了片刻，轻叹一声：“皇阿玛……他大概也不懂如何和儿女相处，皇阿玛他八岁登基，习惯了将所有掌控在手……保成，在十五岁之前是很听话的孩子，一直都听从他的所有安排，后来，保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见解，皇阿玛不太习惯……后来皇阿玛强调他所谓的公平，对所有儿子都大加赞赏……”

　　胤禔停下来，因为弘晰无声的笑了，笑容云淡风轻，好像平日里的阴鹜都是幻觉……

　　胤禔长叹口气，起身坐到弘晰身边，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弘晰，皇阿玛大概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真正想法，大家要想的事情太多……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都在一起，弘晰……你又何必这般逼迫自己！”

　　弘晰笑着，墨瞳无尘，幽深不见尽头，不见愤怒的漩涡，不见绝望的空洞，只是声音透出微微的茫然：“我也不想这样，重活一世，抛开前世一切也挺好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可是那些痛苦堵在心口，反反复复的疼，忘不了，只能痛着，不管谁都忘了，我还是记着，那时没想着还能见到故人，也想过要是碰上那些人怎么办，却发现还能怎么办？”微微的苦意一点点爬上嘴角，“即使再见，还能冲上去大骂？拼命个你死我活？不是输不起，只是心里不痛快！从来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将我们逼到那般境地，结果逼我们到绝路的人还要做一副隐忍委屈的样子，好像是这世界对不起他？！……也不是想让他们道歉，道歉只是伪善者的自我安慰罢了……我也不是想自找不痛快，现在能和阿玛见面，还有您，弘时，还能再看看上辈子那几个弟弟，有这辈子的阿玛额娘兄长小心的照料——上次大哥还陪我练刀开解我呢……有时候，我也想着，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总是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可是，”弘晰手抚上胸口，指头轻轻地点着，“可是这儿疼，现在有多幸福，就能想起曾经有多痛苦……忘不了，那种痛苦渗入四肢百骸，不知碰到哪里都会痛得要死，只要还记得就是好不了，只要还活着就忘不了……”弘晰笑的像哭，“我心胸狭小，就是忘不了，圈了那几年还是放不开，心结是越结越大，时间只给我又添上一层一层的绝望，这份痛苦，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堵在那儿，我拿它也是没辙，想绕过去，它却已经堵在道儿中间了，或许下辈子投胎之前我该饮两碗忘川？”

　　胤禔一言不发的将情绪失控的弘晰抱在怀里，前世自己被圈了三十几年，时间磨去了很多边角，自己没疯是靠着回忆，慢慢的那些幸福的回忆——那些和保成额娘舅舅相处的记忆愈加鲜亮，曾经纵马沙场草原的感受愈加清晰。跪坐在佛堂前，那些鲜亮的记忆像是手中的念珠，一颗颗数下去，悠悠的伴着时光流转，便是自己的半生。至于旁的，或许那是因为自己决定的结局，所以难得的堪破世情，并无怨怼。可是怀里身子轻颤的孩子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们一个个被折磨着痛苦的离开，离世时那解脱般的笑容更是锥心刺骨，最后他自己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孤独死去……

　　弘晰紧紧抱着胤禔的肩，泪流肆意，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这些话他不敢和阿玛说，阿玛会更加自责；也不能同弘时说，那孩子心思重；更无法同这一世的其他人说，多了一世的记忆，已是将自己和他们隔在了两个世界，幸好，还好有大伯。

　　在一个肩膀可以依靠的时候，流泪，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伤心的人还能流出泪，只为还有那渺茫的希望在支撑，欲哭无泪，才是真正的心死。

　　胤禔抱着弘晰，像小时候哄胤礽一样，让他的头枕在肩上，轻轻顺抚着他的背，直到他小声的啜泣低不可闻，颤抖的声音平静下来，昏昏睡去。

　　胤禔轻轻将人抱起，放到床上。听到动静的下人悄悄进来，胤禔拿过热帕，俯身为弘晰擦拭脸颊，又换了块巾帕敷上那双红肿的眼睛。弘晰偏偏头却没醒过来，胤禔叹息一声：这孩子太累了。

　　直起身，胤禔至外间洗漱。

　　将巾帕丢进盆中，看一眼捧着垂着头铜盆的侍女，胤禔低声吩咐：四少爷今天歇在这里了。

　　侍从应声退下，丝毫不觉奇怪，实在是这富察府上谁人不知自小古怪的四少爷喜欢同三少爷一处，两人极为要好，自小就常常歇在一处。

　　任人服侍着除去外衫，胤禔钻进被子，搂着靠过来的弘晰，闭上眼。

　　二更刚过，几乎同时鸟儿的叫声和哨声同时传来，又好似彼此惊扰，转瞬即逝，恍若幻听，窗户无风自开，银白月光铺了一地。

　　同时，本在沉睡的两人同时睁开眼，胤禔神色清明，弘晰神色倒是有些朦胧。两人偏头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弘时懊恼，胤禔忍笑，各自起身整理衣衫。

　　弘晰爬下床倒了两杯水调了半匙的蜜，递了一杯给半倚在床的胤禔。

　　胤禔懒懒的接过，饮下，将茶盏放在小几上，轻轻拍手，一个人影半身隐在阴影，单膝下跪向胤禔行礼，连一点眼光都没分向弘晰。

　　胤禔半阖双眼，没有言语。

　　弘晰坐在脚踏上，轻轻一笑，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讨厌的尾巴处理干净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欢迎捉虫~

 

☆、三十二章

 

　　一个飘忽的声音回答：“都盯住了。”迟疑一下，“遇到三路来路不明的人。”

　　弘晰仰头正对上胤禔的眼，两人相视一笑，看来大家这些年都没闲着。

　　胤禔干脆躺下，笑道：“那些人身手如何？”又抬手摸摸弘晰的头，“不叫你的人现身见见面，伤了自己人可不好。”

　　弘晰偏了下头，嗤笑一声：“我有那些人你不清楚么？早几年总是敲打说我的手段稚嫩的是谁啊？”

　　胤禔翻身侧躺，一手撑头，低头看向弘晰，很是无辜的样子，声音里还夹着些委屈：“我是为了你好，被自家人□，总比在外人那里吃亏要好，是吧，诚斋？”

　　弘晰仰头磨牙，只觉得面前的人一点长辈风范都没有，之前在他怀里哭的一塌糊涂的感怀尴尬立时烟消云散。弘晰只觉的额角青筋蹦啊蹦，不想在手下面前失态，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火气，微笑着一字一顿的回道：“那诚斋就谢过哥哥了！”扭头吩咐，“灵，下去向三哥的手下讨教讨教！！！”讨教两字咬得极重，大有‘如果输了要你们好看’的意味。

　　胤禔满意一笑，小弘晰逗起来还是这么有趣，好心情的开口：“贪狼，和小孩子玩玩就好，不要太认真啊~~注意下今天碰到的另两路人，他们最近会和你们联系，都是自家人，至于其他人，敌不动我不懂，有那不长眼的倒也不用忍着，处理的漂亮些。”唇边笑意愈深，言语中意有所指，“叫大家精神起来，这些年太平静了。”

　　弘晰没有错过胤禔眼中划过的兴奋，这种亢奋也曾在阿玛眼中看到过，弘晰唇角上扬：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是骨子里透着疯狂的狼！

　　当然，他也是。

　　即使这一世逃离了那座让他心碎的城，那份执着疯狂却是渗入了骨血，永生永世。

　　贪狼和灵静待片刻，见两位主子都没再发话，静静的退下。

　　胤禔将又发起呆的弘晰拉到床上，用被子将两人裹起来，安抚的拍拍被自己一连串举动惹得再次炸毛的孩子，柔声诱哄：“睡吧，想来你也没有几天的悠闲了。”

　　弘晰怔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未尽之言。贴着胤禔的肩膀，弘晰乖乖的闭上眼：那个地方啊，物似人……还是那些人！只是换了躯壳而已！弘晰忽然纠结了，听到身旁人平缓的呼吸，很是嫉妒对方居然还能睡着。

　　翌日，富察家迎来乾隆身边的高无庸，阖府恭迎皇上口谕：傅恒第四子福长安聪敏好学，武技娴熟，特令其进宫做十三阿哥的伴读。

　　傅恒身子一抖，叩谢皇恩，请了高无庸前厅用茶，意欲探听内情一二，他可是不相信皇上会忘了自家已经有一个孩子是十二阿哥的伴读。

　　高无庸谦让两声，着意瞧了弘晰两眼。

　　弘晰谢恩起身之后，就依在胤禔身边，偷眼瞧着高无庸，很是恰当的表现出了自己对旨意的惊讶与激动。

　　高无庸回到宫中将富察府众人情状一五一十回禀，康熙坐在软榻上只是闭目养神，没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人离开。养心殿一时无声，静默良久，康熙开了口，却让人不解其意：“老八，你看着点那两个小的。”

　　胤禩躬身领旨。

　　胤禔和弘晰一到宫门就被那拉氏派来的人请去了翊坤宫。

　　再次进入这座城，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宫墙，弘晰心底五味杂陈。胤禔在他身旁轻语：“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