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时之福(胤礽,弘时中心) 作者:凌封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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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不堪心苦,心神混乱间,终于力有不逮昏沉睡去,梦中画面纷杂,他看不清他保成的表情,却看清了胤礽的眼。可是为什么曾经他看不到那孩子眼中的黯然疲惫?为什么他遇事只是将那冠冕堂皇的道理讲上一遍遍,甚至是用那矛盾的道理苛责这个孩子!他终于看清了曾经那些看似普通的事情对胤礽的伤害,可是他又后悔了,他看清了他的保成的眼睛里隐藏的不甚好的脆弱伤心,可是那一切都镌刻在了无法改变碰触的曾经!
总是明白得太迟,清醒的太晚。
踟蹰回首终于看清了心,却隔了锦章流年,无路可归。
弘时偏头偷看胤礽的表情,咬咬牙试探着握上了胤礽的手。
胤礽察觉到弘时小心翼翼的心情,深吸口气,握住弘时的手,侧首对弘时笑了一下,柔声道:“怎么了?”
弘时呐呐言道:“哥哥不生气我自作主张……”
胤礽笑了下,这孩子又把称呼叫回去了,轻声道:“我很喜欢这个惊喜。”
弘时笑弯了眉眼,声音轻快起来:“二伯喜欢就好,二伯先陪我住在皇额娘哪儿,再陪我住养心殿……”
胤礽笑着听弘时笑容满满的畅谈着今后的安排,心口温热,忽然觉得这紫禁城似乎也不是那样难以忍受了。
弘时的安排他怎么会不明白,明确的告诉众人自己是帝师,若有人再想散播谣言挑拨两人的关系也寻不到了话柄儿。同时又免去了今天下晌的清理养心殿时朝臣拉帮结派的可能,弘时对自己的不同便是朝臣唯一挑动皇阿哥争权的契机,而现在这个契机已然无用。
胤礽看看身边的少年,心中感慨:弘时已经长大了,想事儿愈发全面。想来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远矣。
两人悠闲的走在通往翊坤宫的路上,一人声音轻快,一人不时点头应承,暖暖阳光披洒肩上,暖洋洋,心也暖了起来。
两人回翊坤宫用过午膳,便换试了明日所着朝服。
胤礽瞧着自己的明显比亲王提了一级的服饰,挑挑眉,看来小时当真早有准备。
转过屏风,瞧见那拉氏和兰馨毫不意外的神色,胤礽亦是明了。
那拉氏招手让胤礽走近了些仔细的打量,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对兰馨道:“兰儿,我就说这颜色衬十二,你挑的布料也正合适。”
兰馨抱着那拉氏手臂,娇笑道:“皇额娘挑的自是最好的,女儿还有得学呢。”
胤礽心下惊讶,偏头去看缩在一边假装鹌鹑的弘时:你什么时候和皇额娘兰馨说的?
弘时揶揄的笑笑,无声说道:给皇额娘请安的时候。
胤礽面上一红,他这两日几乎日日昏睡,虽未曾失礼,到底是颇为懈怠。
那拉氏不欲见长子羞窘,便顺了兰馨的话笑道:“兰儿的厨艺倒是愈发精湛,章佳家的孩子有口福了。”
弘时接口问道:“今日午膳是兰姐姐亲自下厨?”
兰馨面色红了红,对那拉氏娇嗔道:“皇额娘又拿女儿打趣儿。”
胤礽隐去羞意,整过神情,对兰馨眨眨眼,抻长了语调:“兰姐姐不必自谦,姐夫确实是修了几世才得了这等福泽功德。”
兰馨偎在那拉氏怀里,不肯再同胤礽弘时说话。
胤礽弘时在那拉氏帮衬下终于哄好了兰馨,胤礽换下了朝服,交由针线上人修改,四人各自回房小憩。
一行少年人被黑甲兵士簇拥着沉默前行于略有沉寂的街道。一骑当先的人是怡亲王世子永琅,之后是多罗平僖郡王庆明和和亲王世子永璧,廉郡王永明额……宗室有爵且同新帝无甚交情的宗室子弟大都在这里了。
永琅想起到府上‘请’他的黑甲兵士木然吐露的冠冕堂皇之话语,唇边牵起嘲讽的笑容,今日真格儿的是大凶的日子呢,那么些叔伯兄弟皆微恙暂歇!而自己这帮人,永琅心中将身后的人名一一点过,心一点点冷下去,虽然还不清楚皇上欲行之事,然自家人知自家事,总归是和各家背后牵扯的势力有些关联吧。永琅心中发苦,今日之后他们这些便只能紧跟着皇上的脚步,再无后路了。不过,这也算是皇上网开一面了吧,毕竟真格儿的较起真儿来,他们所有人都是在那谋逆之罪的株连之列。
永璧倒是松了口气,自己能被安排了差事,至少验证了他阿玛说的,至少证明了皇上还没有要他们自生自灭,那些没有被请来的,怕是再过上几年便再无人记得了。
永明额面上风淡云轻一般,心中却是甚为紧张。今早他枕边放着一张字条,要他今日凡事皆勿言语,永明额并没有太过惊异,这纸条自从自家得了那加恩圣旨之后便时不时的出现,自己第一次见到时极为惊愕并且恐惧,琢磨一日,还是将那藏进了腰带的纸条交给了阿玛,而那时候他久病经年却从未变过神色的阿玛竟然捏着纸条泪流满面。永明额也是那日之后才知道了曾经自己玛法暗地里的部署,模模糊糊的想到些什么,永明额没再深究,只是大都依着纸条的指示行事倒也是规避了许多麻烦。今日且依着纸上所言缄口吧……只是,什么事情会让自己有可能开口维护?
胤禔端坐马上对胤祯拱手行礼,胤祯抬手回礼,略一颔首,胤禔收回眼神,两人错身而过。胤禔身后侍从同胤祯身后兵士并列两队匆匆交会再分开。
转过一条街,胤禔自然环视一遭,视线在侍从身上扫过,依然悠闲前行,只是唇边笑容悠闲几分。
胤祯走到无人处,身后接过侍从递上的绵宣,匆匆扫了一眼,丢换给那兵士,那兵士接住纸张团作一团塞进怀中酒壶中,晃了几晃。
暗沉的帐内,弘时睁开眼,慢慢侧过身怔怔的看着胤礽的睡颜,最后叹口气,轻声自语道:“哥哥,就让弟弟再替你做次主吧。”
弘时悄然起身,放下纱帐,走出两步,轻轻拍手。掌声落下,原本寂静的宫室中瞬间多了六个人。
弘时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你们六人保护好十二阿哥。”
那六个短衣打扮的侍从行礼,起身,隐去身形。
弘时瞧着他们隐入梁上,榻下,门前,窗畔,这才放下心来,抬脚离开。
☆、乾隆朝倒计时(二十一)
胤禩走进军机处,同起身行礼的朝臣寒暄一番,眸眼一转,对军机处的情况已了解了四五分,胤禩唇边笑容愈加和煦,只是当他落座之后发现主座竟是并列两席时,恍然愣神。
想到那并列的座位必是弘时为太子所设,胤禩微微皱眉,儒学之中最是追求所谓慎独,现今此间如此布置,弘时究竟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了朝臣?胤禩逃避般选择了从一众大臣口中试探原因,不愿去想已为帝王的弘时为了什么不要唯我独尊。
弘昼从混沌中寻回神智时,便觉额上一片温热,勉力睁开眼,就见弘时正俯身看着自己。
弘时见弘昼睁开了眼,直起身,收回覆在弘昼额上的手,接过侍从奉上的杯子,用勺子舀了蜜水送到弘昼唇边。
弘昼直直看着弘时,机械地张口吞下。
弘时微微笑了下,喂了弘昼饮尽一杯水,随手将杯子放在一旁小几上,用帕子拭过弘昼唇角,笑道:“我让永璧去收拾郭络罗氏了。”
弘昼嘴唇动了动,最后牵起勉强笑意,对弘时道:“多谢三哥。”
弘时拍拍弘昼的肩膀,散了面上的笑容,轻声道:“既是谢我,便好好歇一日,日后便为国鞠躬尽瘁吧。”言罢,弘时站起身,一抖衣摆,转身欲走。
弘昼嘴角动了动,轻声叹息:“三哥,你这样不怕把二伯他们家再推上风口浪尖儿?”
弘时转身的动作顿住,又回过头来,对上了弘昼清亮亮的眼,只见弘昼神色平静,仿佛只是疑问求解。
弘时也不去揣测弘昼这话到底藏了几分心思试探,唇边勾起不温不火的笑容,他的声音有少年人的清亮,还带着点儿孩童的软糯,很是好听:“大伯,二伯,三伯,五叔,七叔——”弘时轻笑一声,续道,“十二叔,十四叔,十五叔家的堂兄弟们我可都是准备好好养起来成为朝廷肱股,至于其他人也不是就置闲了,我最是小气,不喜欢养着闲人,只是他们同我不喜欢的世家牵扯太深,今次也不一定能彻底斩断了,只能委屈了他们过段清净日子。你就别担心了。这么些年,八旗男儿的勇武都消磨得差不多了,天下如此之大,整日里将人圈在这巴掌大的京城里喝茶养鸟,弄的自家人闹腾着争夺、祸祸现有的东西,还埋怨人家不思进取,着实是先祖思虑不周。二伯就说过,如果他们想要,天大地大有本事自己出去争,若是有本事圈块儿地来自立为王,咱们还该送份儿礼去呢!”
弘时看到弘昼睁大的眼,笑了笑,弯腰拍拍弘昼的肩膀,轻声道:“你从未想过这些对不对?雍正皇帝和弘历也没想过!”弘时眼神温柔,言语间颇为感慨,“我也没想到,应该说是从没想过,只有二伯想到了。二伯才是帝皇之姿,凤凰临世,只可惜堪不破情劫,如今,凤得梧桐相托,云雾相伴,你们且看这万里河山姿采,我等子孙再不会隐含卑怯!”
弘昼怔怔看着弘时大步离去的背影,细细想着刚才弘时的话语,怅然笑了两声,闭上了眼。三哥,我等着看你们目极天下!
弘时从弘昼房里出来就见胤俄立在门边目光怔怔,心中闷闷一瞬,上前两步,低声唤道:“十叔。”
胤俄回过神,低头对上弘时的墨瞳,看到弘时眼中那一分歉然,轻轻叹口气,没有对弘时刚刚的话刨根究底,只问道:“你这时候过来是瞒着二哥的?”
弘时抬手拉住胤俄的手臂,声音虽轻却是郑重:“十叔,侄子恨极了那等折腾人的下作手段,就算我不重用的人我也不会让人磋磨了去。况且弘晙和永荣他们我有安排,只是现在为时过早,过两个月且让他们先从军,外放,六部,随他们的意。”弘时想起了曾经内务府的人习惯欺负败落宗室的恶习,心下盘算着如何规整了内务府的行事。
胤俄闻言失笑,抬手拍了拍弘时肩膀,轻声道:“你是新君,还是不要动作太大了。我没瞎想什么,只是有点儿后悔当初着意教导着弘晙守拙保命,那时候谁想到会有今天呢。你依着你们的想法做吧。刚刚,我只是心生感慨。”他感慨于弘时对胤礽的形容,他的二哥确实张扬决绝如同那九天之凤,只可惜不得所求,终被众人合力拖落凡尘,如何展露姿才?今生,挣脱陈规束缚,胤俄很是期待这四人将创造的气象。
既然胤俄略去了弘时对世家动手的事情,弘时也不再提,转而回答胤俄刚刚的问题:“今天的事我不想让二伯掺和太多,过会儿我和八叔说过话,就回去和二伯一起等着消息。”
胤俄轻笑摇头,叹道:“你早该同八哥说说话的。”
弘时偏开眼,亦叹一声:“总是想不好要说什么,上辈子,在八叔身边不说话也不会尴尬;这辈子,有时候只是提到了,就觉得不自在。”
胤俄定定的看着弘时,轻声陈述:“二哥不会在乎,但是弘晰……在乎。”也可以说是记恨着。
弘时抬头笑了笑,混不在意般道:“弘晰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斩断前尘纠葛,今日可是个好日子呐。”
胤俄看着弘时的眼睛轻轻笑起来,这孩子如今很幸福,很好。
胤俄回过神时方才察觉自己竟被弘时拉着袖子往军机处而去,扫了眼随侍之人,握住弘时的手,轻声道:“我还是守着那边吧。”
弘时握握胤俄的手,摇摇头,继续前行,低声解释:“没事儿,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见十二叔守着华滋堂,您待会儿去陪九叔吧。”弘时放开胤俄的手,声音愈发轻飘,“既然要清理干净了,怎么能不下了重饵……”
胤俄闻言心里颇不是滋味,终究是看不得弘时心神黯然,伸手揽住弘时肩膀,故作轻松道:“好,我送你去前头,再回去找九哥。”
胤禟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扣着腰间刀柄,面无表情的立在佛堂之外。
众人知趣的远远立着,无人靠近来触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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