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剑三 羊花 藏唐] 作者:夜无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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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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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楼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头脑之中一片混沌,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你醒了。”
一个声音自房间的另一端传来,楚楼风登时一惊。白发紫衣的五毒弟子推开门,慢慢走到床前,几只碧色的蝴蝶绕着他翩然起舞。
“我……”楚楼风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哑得说不出话,喉咙干得如同火烧一般。他猛然想起了前一夜的荒唐,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身下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灼灼得痛着,右边手腕亦是钻心刺骨,他试着握拳,却连指尖都没有挪动半分,反而疼得到抽一口冷气。
“不要乱动,”阿苏在他床边坐下,轻轻按住他的肩,“你右手筋脉尽断,我来帮你续上。”
“裴道长呢?”
阿苏拆绷带的手微微一顿,道:“我还以为,你会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伤势。”
他的语气无喜无怒,楚楼风一时也摸不清对方的心思,因此只含糊道:“身在人手,命不由己,多问何宜?况且苏公子医术高超,在下本就该放心才是。”
“他那日同人打斗,受了内伤;又被你推下山崖,折了两根肋骨;头颅中有淤血,盲了双眼;之后又在恶人谷的地牢里被折磨了整整五日——”阿苏微微勾起唇角,“你说,他现在好是不好?”
“我……”
楚楼风怔住,不知该如何开口,阿苏虽然是在笑着,可是那抹极轻极淡的笑意却半分都没有传到眼底。他的眸子是淡得近乎透明的银灰色,如同结冰的寒泉:“我还当是阿月故意挑了你的手筋,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的手还能不能治好……呵,你背叛他两次,他却能容你至今。若是在我五仙教中,应受万蛊噬身之刑。”
阿苏一边说着,一边将楚楼风右腕上的绷带全部拆了下来,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在他的伤口上重重按了一下:“不过也好,若你用这只手,再害他一次的话——”
“啊!!”
楚楼风猝不及防,禁不住惨叫出声,疼得满脸都是冷汗。阿苏却没有丝毫怜悯之意,只淡淡道:“一会更疼,自己忍着,”他轻轻一震手腕,指间便牵出了一丝乳白色的丝线,“我得看着你的反应,才知道筋脉究竟有没有接好——要是你昏过去,我就不能保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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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待到阿苏终于大发慈悲地说“好了”的时候,楚楼风的神志已几乎不清楚了。他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阿苏也不着急,坐在旁边等他回过劲来,伸手拉开他胸口地衣服,用手指虚虚地按着。
“你……要做什么?”
楚楼风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只可惜他如今半分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任由对方动作。阿苏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胸膛,先是按上那已经长好的箭伤,似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又将两指按在左肋间心尖搏动的位置。
“自然是下蛊,”阿苏淡淡开口,“只是你害阿月至此,我这个做兄长的,总不能袖手旁观。”
“……什么蛊?”
恐惧来源于未知,虽然阿苏只是用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心口,楚楼风却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他死死盯着对方得动作,却只见到一丝殷红如血的红线自对方指尖滑入自己的胸膛。微微的痛伴着微微的凉,而后那种凉便随着心脉的搏动传遍了四肢百骸,彻底进入他的身体。
“从今往后,你再想伤阿月的时候,最好先想想你自己。”
“生死蛊?”
“给你用,浪费了。”
阿苏语焉不详地摇头,从身后抽出虫笛,拿到唇边,轻轻吹奏。
空灵却诡异的调子徐徐响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由心口生发,沿着血脉经络向周身蔓延。并不同于方才接筋续脉时的痛楚,而是一种带着刺痒的尖锐疼痛,仿佛一股从内而外的力量,要将他的骨骼经脉寸寸折断。
——这种感觉他以前曾经有过,就是十五岁那年,他在花间内功下强行使用离经心法的时候。楚楼风疼得连叫都叫不出声,只在榻上蜷成一团,浑身抖若筛糠。
虫笛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也许他吹了很久,也许只有一瞬。此时楚楼风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是被斩断再重新拼起来一般。
见他终于沉沉地昏了过去,阿苏方才轻轻叹了口气,收起虫笛,推开门走到隔壁的房间里。裴台月正坐在桌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阿苏走到他身旁,伸手抚过他眉间的沟壑,道:“心疼了?”
裴台月沉默地摇了摇头,良久才轻声开口:“那个蛊……对他有什么影响么?”
“若他不害你,就没有影响,”似乎恼怒于对方居然问出这种问题,阿苏的声音有些冷,“衣服脱掉,我把子蛊给你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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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又麻烦你了,”裴台月轻声开口,忽的苦笑,“好像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得靠你来替我收拾残局。”
“你也帮过我许多,”阿苏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那我走了?阿悠还在家,我出来太久,他会担心。”
“路上小心。”
裴台月起身,送他走到门口,阿苏却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楚楼风此人,你还是得小心提防。”
“好。”
阿苏迟疑了一瞬,又问:“阿月,你真的不用我帮你治眼睛?”
“多谢,我——”
裴台月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阿苏打断:“我刚刚失明的时候,很是不甘,尝试过多种方法,虽然最终没有得偿所愿,但寻常目疾皆不在话下。你的眼睛,我可以保证,一定能够治好。”
“不……不用……”裴台月低声喃喃,脸上竟泛起了一丝罕见的软弱,“我怕我再看见他,还是会心软。”
他用手死死扣住门扇,力道之大,甚至让那单薄的木板都齐了裂纹:“像现在这样,我所记着的,就永远是那个时候,他把我推下悬崖时的样子……”
阿苏默然。良久,方才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裴台月还是在笑自己:“真是奢侈。”
“阿苏……”
“你知道么,阿月,”白发绝美的五毒男子转身离去,“我做梦都想,看一眼唐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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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已经离开许久,裴台月却依旧立在门口。他此时既不想见楚楼风,又不知该做什么。夜风徐徐吹在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寂寂无人的庭院里,白衣道子执剑而立。头顶月华如水,清辉遍地。
只闻一声低叱,裴台月以足尖点地,一跃而起,长剑雪亮一线,刺破月华。
两仪化形、四象轮回、太极无极……起先他还是规规矩矩地使出过去在纯阳学过的一招一式,很快却逐渐变得没有章法起来。足不沾尘、轻盈如鹤,就连手中长剑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剑鸣声、叶落声,长风拂过衣襟、自己沉稳的心跳,甚至不远处的林中走兽匆匆跑跳、脚下泥土中虫豸缓缓爬过……常人眼中寂静的夜晚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喧嚣,无数声音涌入脑海,层层叠叠,反复回荡。
没有了光线与图像的干扰,世界仿佛变了个模样。不同于在华山山巅静坐时所看到的广阔寂寥,周身天地似乎向无尽远处延伸开去。裴台月只觉得自身渺小若尘,却又仿佛融合其中,无所不至。
正所谓是天人合一,心中无欲,自清本身,证天地之理,悟天地之道。
裴台月倏然收剑,一袭白衣出尘如鹤,黄叶飒飒而落,纷扬如雨。
月光岑寂,天地浩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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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裴台月没有回头,低声开口。楚楼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方才才被阿苏好好折腾了一番,此时能下床已是不易。然而他却在院中侯了他许久,脸色苍白如许,却不声不响。
“嗯,”楚楼风欲言又止,“裴道长……”
裴台月的转身回屋,与楚楼风擦肩而过:“进屋,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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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四六.夜宿
四六.夜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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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晚了,呼啸的北风贴着地面卷过,夹杂着大片的雪花。这一日打中午开始,便有零零星星的细碎雪片落下来,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便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栈道旁边的一处破败客栈里,小二打了个呵欠,提着灯准备打烊,忽然看到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
那马车虽然寻常,拉车的马看起来却是不凡。店小二登时精神了,连忙把手中的灯挂在门口,引着马车停在院中,又殷勤地跑上前去,帮车夫打起帘子。
车上下来了两个人,打扮却有些古怪,都是一袭宽大的素色袍子从头遮到脚。店小二心里打了个突,却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脸上依旧笑得谦卑,道:“二位这是住店罢?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诶呦这天寒地冻的,大堂里烤烤火再上楼!”
“随便做几个拿手的菜,住店,上房。”
其中一人淡淡开口。他的声音清冷寒彻,像是夹着一把雪花,店小二登时觉得更冷了。不过他面上丝毫不露,朝里面吆喝了一句:“好嘞,两间上房——”
“只要一间,”那人打断了他的话。
店小二一怔:“我们这儿的二等房是有两张床的,要不客官——”
“上房,一间。”
店小二眨了眨眼睛。虽然被这素色的袍子遮得看不清脸,从身形来看,这应该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只要一间房,未免有些奇怪,是以小二颇怔了一下,才重新吆喝道:“一间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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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怪人”,正是裴台月与楚楼风。如今两个人依旧是白天赶路、晚上歇息,躲避着恶人谷与浩气盟的双重追缉——似乎自他们相识起,就一直是在赶路,躲避各种各样的追杀。
自从那日之后,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过曾经毫不留情的背叛,也没有提起随后惨烈的□□与折磨。二人之间似乎构成了某种微妙的和谐,仿佛与半个月之前没有任何分别。
——然而无论楚楼风还是裴台月却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次裴台月没有往南走,而是直接除了长安便一路向西,往昆仑的方向行去。楚楼风估摸着对方有可能要把自己押回凛风堡,却碍于唐如晦的而没有动用恶人谷的人马,心下难免焦急惶恐。还好从这里到昆仑的路途十分遥远,怎么也得大半个月,尚有时间周旋。
他们两个现在打尖的地方正在渭河旁边,距离马嵬驿约莫小半日的路程。不过裴台月并不打算入城,而是直接绕开马嵬坡,所以才找了家客栈住下,准备明早赶路。
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堂里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人,大半都是来烤火的。还有个身形妩媚的女人正靠在一张桌子旁边,给几位客人劝酒。
两人踏进门的时候,那桌人正在起哄,大约是让对方唱歌。妩媚的女人娇嗔两句,从丰满的胸口掏出一副牙板,朱唇轻启,唱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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