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作者:深山覺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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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你还是犹豫了。」透着月光,他边上着药,边道:「甚至你的剑,只有七成功。」
那语气很淡,让长空无法猜测他的情绪,他印象中的千叶,也总是这般冷冷淡淡的神情。他没多想,只道:「吾只是犹豫,最后还是会下手。」
突然,伤药碰着了伤口,一阵刺激感袭上,又痛又麻,长空反射地稍震了一下,马上被千叶按得又稳又牢。
「犹豫便是犹豫,没必要找理由。」他抬首看了一眼。
「太阳之子……」
「吾说过,绝不能容许失败。今日你虽胜,但还是让吾失望了。你有这次好运,但下次呢?」千叶毫不掩饰那份不悦,又兀自垂头上药,但后头那句「为吾爱惜自己」却收了住。
许多事情,他便是要把事情分析明白,却不想把心情说明白。正如他向来不屑解释,而长空也不想知道。
没有交集、没有问候,总是这般生闷……
长空早已习惯千叶这般坦率,仅看着他为他认真上药,没多说什么。
隐隐约约,心口游弋的兵刃又晃动了起来,对着他。
尽管那上药的动作是仔细而轻柔的,但可惜无论那伤口敷上怎样的好药,他知道,太阳之子永远不是能抚平伤口的那人。
已被死锁的心牢,无法再负载更多的承担与失去,一旦伤透了,谁来都是如此。
上好了药,他还是不忘一声道谢:「多谢太阳之子。」
「吾说过,你毋须说谢,等你有资格时再来向吾说谢还不迟。」千叶传奇扭好了瓷罐,放在他手上:「记住,你还有第二轮的天剑之争,将伤养好。」
长空安静地收下,却见千叶传奇反常地握起自己带来的那埕酒,实时一手按了过去。
蓦然一阵触碰,荡了一个机灵,似冰火交迭,长空不禁收了手,凝注间,两人眼波相望,各自心事。
「连你也想管吾吗?」千叶眉峰微蹙,说道。
「不,这坛酒过于辛辣。」
「那吾偏要喝,你要阻挡?」一扬睫,如一道鞭落在他脸颊上。
长空摇了头:「那吾陪你喝。」
得逞了,千叶却也没多欣喜,他向来不喜长空喝酒,今夜,倒是自己带头犯规。
那么,真要喝?那就喝吧!
酒,他是没尝试过的,但他也想知道,为何有许多的人能够借酒消愁?尤其眼前这嗜酒的人。
一阵酒气入喉,初碰酒味的千叶差点要被那呛辣的滋味给镇住,暗暗调息了内息片刻,又逼着自己将它喝了下去。
一个过猛,他被呛了住,火辣的滋味如要灼烧成片,咳了几声,长空上前凑近,轻拍他的背,却被千叶狠狠推开,一次、两次,蓄意赌气够了,才终于让他抚拍着,缓下。
已经说辛辣了,偏是要硬喝,何必倔强?长空想着。
还要喝吗?
要,吾做事情,只失败一次!
这样喝,会伤身。
不用你管。
长空默然,只能一边饮着,一边顾着。呛过一次,彷佛千叶已拿捏好那准度,看他坐在那,有条不紊地一口啜饮,眉心紧蹙,想也知他并不享受那苦涩的滋味,但就要强装。
对于初次饮酒的人来说,千叶的表现算是很好了,但是他看得出来,千叶是为饮而饮,不若自己,借酒麻醉。
他淡淡地看着他,明明他看似不曾了解过愁,为什么想醉?
照他那种喝法,喝酒是受罪。
酒气芬芳,转绕成了冷冽的清氛。
片晌,那凝肃的神情铸成一种特别的神韵,好看的红晕正沁在象牙白色的肌肤中,薄唇紧抿,好似有不可触及的抑郁情愫,在剔透的朗月照拂下,那略些稚嫩的脸庞却有种细致、令人不可仰视的俨然光采,灵动中有他独特的邪魅气韵,一丝矛盾、一丝清冷……
酒气是心绪的催化剂,那透出的是一种冷寂,或许,他也忘了,太阳之子也是个人。
自己如是欠缺着温度,而他又何尝不是?
沉滞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深潭般的湛然眸子投射过来,敏锐的长空从那眼眸中读出讯息。
他动作极轻的靠拢过去,让他枕在自己身上,轻轻抚着他。
因为他知道,他需要。顺应着他,他已熟悉了。
他与他之间,相处也有段时日了。虽有身份上的隔离,一些事情却没有太大的分际。比如现在,任他腻在自己身边,早已见怪不怪。
「睡吧!」他低声说道。
恍惚地,那温暖的掌心抚着身,千叶却犹辗转着,并不安稳。
安不下的是心、安不下的是锁。即使由黑莲孕化而生,也有血肉,也需要体温和安抚。太阳之子,也需温暖。三界六道外是超脱,但在这人面前,三界六道,犹是缠缚,挣不得、脱不得……
不能如他之意,只能将自己也跟着赌了进去。豪赌的人,就算再有自信,依然有负气、有茫然,但中间楚楚,无人闻问。
给予是全部,占有也是全部。
他要伤人,也要伤己。
「长空……」朦胧间,长空听见千叶正低唤着自己的名,但他永远不知道,那低喃的呼唤里,
藏了什么秘密,深藏到向来直言的他此刻不说,只能借酒藏绪,而自己也不能理解?
或许,自己不曾想懂,但是,他无法无视那暗自压抑的眉间,强拚着酒,很苦。
那么,就睡吧,他阖上了眼。
一夜过后,千叶还是他的太阳之子,自己仍是太阳之子的守护者,崇敬地望着他。
直至多时,两人皆落入了平静,忽闻夜中压低的声音,长空抬首一看,是燕啼红。
「夜深了,你怎会在此?」方才比剑过后,燕啼便红重返巡逻的岗位,孰知深夜巡来至此,不禁感到疑惑——他很少见过太阳之子在外头乘夜的。
「他,睡了。」长空目光向千叶身上放去,才发现在这微冷的夜中,肌肤亦起了疙瘩,想要起身卸下披风为他盖上,却发现自己衣角被千叶一只手牢牢抓住着,动弹不得。
也许他从不知,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紧地拽住自己,灼热得让他不禁生分。
「也许,只有在你面前,他才能这么安心入睡。」燕啼红慨然一笑,「三天后还有第二轮天剑之战,你也别着凉了。」言罢,他不再打扰。
长空目送燕啼红身影离去,低头看着无所防范的太阳之子,有些怔忡。
如水月光在那白皙的脸庞上一明一灭的闪动着,若即、若离。凝视间,一瓣瓣的缤纷桃花旋舞而下,如织锦流云,将他们两人覆得满身。
无所相避、天地坦然。
蒙蒙然,他有些大胆地轻触熟睡中他迤逦的乌发,一种似有若无的情愫彷佛自血液中荡开,却像烟雾般聚拢即散。
他想起,他的命,是这人换来的。
一直以来,太阳之子给予他信任,如现在;但是一无所有的自己,能给他什么?他心早无波,却不堪他的搅动,越散、越开。在逆流中,了结了不该,也封锁了自己……
如有机会,能否问,在太阳之子心中,自己到底是什么?
如有机会,能否问,主仆之外,千叶传奇对自己的意义能是什么?
为何他们两人总近在咫尺,却有无法横越的距离?
一深一痕刻下的疑问,仅有加深跨不过的鸿沟。
即便是现在,那体温是冷的,心,也还是冷的,就连一丝的感应,也要转瞬流窜而去……
声声问,仅能没入心底,不愿想、不曾想,一场猜心的迷藏,无止尽。
他向天边举目望去,那月光清冷,星空如泪雨,一滴滴的洒下。
日盲族的天地虽然不大,却拥有传承多时的信念与温暖,一景、一物,恬静如诗,宛若刻画。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孑然一身的他,没有理由背离。
人生道途不只千百,晴雨雪月各自相异。
迷藏无尽,而他们的牵系,却因日盲族而紧紧相连,无法分开。
若说他一生为情胡涂,那么……只愿今后不再失去。
此刻,他心里清楚,为了这里,即使没有选择,他愿意守护一世。
那插立在地的□□与天藐正交叉并立着,一圈精光泛过,落花纷纷。
*****
今日的千竹坞,大雪。
大雪透知着异数,而异数,在屋苑之内,大雪之外。
倏地风铃响起,叮当蛊惑着人心。小屋内,天不孤冷冷一笑,停下了手中针织,执伞而出。
屋外,鬼魅般的身影骤现,来访者一身异域打扮,一头白发如霜,眉头毅如刀刻,面容线条分明。隐约里,周身有种散播死亡的窒息感,好似无时吊唱着挽歌——
「你非是死神,何故来到千竹坞?」伞檐下,红艳如可燃雪。
「吾拥有死神之力,便是死神。而你……」太学主倾身大胆地靠了些近,喷薄着危险气息:
「相信吾,吾会是你等待的人。」
不速之客这般自然,他是自觉,抑或佯狂?
「呵呵……」医邪笑了几声,立退数步,扬了扬发,几缕血色的发带滑过白皙的脸庞:
「虽然你们拥有相似的气息,我们也见过不止一次面,但你不是他,吾不可能帮忙你。太学主,请回吧!」
「现今武林,莫不罩于死神的掌握中,连你也不例外。」太学主气息凛冽地说道,那无穷的自信,彷佛指掌可握天下:「就连正道所谓的天剑之争,也将是场笑话。」
言罢,太学主掌间泛起了异样红光,天地彷若涌起一股血腥的气流,剎那竟化出一把型态狂霸的血色红刀,似通身茹血!
他口气自傲:「你的眼光独特,这口末日神话,你认为如何?」
「哦?」天不孤微瞇凤目,□□翻转,眨眼神刀在手,死神之眼透现天机,扫视一环:
「这口刀,是由死神之力铸成,恐怕只有当今如火如荼的天剑,方能撄其锋。」
「说得不错!」太学主得意大笑,「这口刀,足以助吾毁灭武林,掌握人间!」
天不孤有些意兴阑珊,翻袖还予神刀:「因此你意图四处兴战,铲除正道的势力。凡可以造成末日神话的威胁者,都要一一毁灭,或是掌握。」
「你很聪明,但说得太清楚的意图便不是意图,而是杀戮了。」太学主收起那口刀,精锐的目光犀利:
「成功已让吾感到厌倦,如今的吾,只想寻求失败!这种在掌握中放任一些刺激的感觉,你不喜欢吗?」
「是啊,所以你身上有伤。」天不孤看了一眼:「你孤身一人单凭这口刀,已经连败了沉剑古院和鹿苑一乘,接下来,又是哪一个势力要遭殃?琉璃仙境?抑或日盲族?」
「你认为吾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吗?」他凑近,似逼问,又带点暧昧。
「哼哼,天剑之争你安排了暗桩,便以为别人认不出了?」天不孤唇畔勾起莫测的微笑:「比起真正的死神,你还差太多了。何不想想,现今的你,成为武林的众矢之的,危矣、险矣!」
「哈,越多的挑战,只会是吾手下的玩物!是与否,不如由你的双眼来证明。」太学主声音骤转幽调,贴近了耳畔:「暗桩,已延宕天剑功成之时,使天剑必有缺陷。你若有心,不妨为吾到天剑之争一探,你将看到死神掌握之下的游戏。」
「哦,吾为何要答应?」
「因为,你是死神天敌。」
「天不孤有自己的选择。」
「吾,就是你的选择。可怜的你,不也等了许久?」
「吾非是任人摆布之人。」天不孤眸里闪过幽光,轻描淡写地隔掉对方本欲迎上的手:「该怎么做,吾自有衡量。」
「无妨,吾一向很有耐性。因为,有时候,掌握了一个人,可比掌握了天下局势。」太学主仰天长笑,背过了身影:「临走前,让吾告知你,有些事实要学会接受,学会被命运安排,你会活得更自在。」
「不劳费心,吾已经很自在了。」天不孤一扬衣袖,是送客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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