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作者:深山覺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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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章七 :长天一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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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传奇!」在确定摆脱太学主追袭后,素还真急忙身影落定,扶住方从死神下躲过一劫之人,孰料几声轻唤,竟毫无反应。
素还真暗忖,照此伤势,看来是因极度失血所致,想来伤后这样的昏迷,必也不止一次,那么之前是承何人相救过,又何故放任千叶一人独自承险?
正当素还真琢磨时,赫见千叶眉心骤拢,一口闷血喷出,遂实时一掌贴住其背脊,导引内元安循路子守住真力,避免再度溃散,不过片会儿,那鼓荡翻腾的内息终归平静,逐渐恢复知觉的千叶吐出一口黑血后,亦自行运功疗伤,气行膻中、巨阙,以至天突等穴,继续逼出瘀血。
片晌,感应到身后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千叶头也未回,虚弱地吐出一声:「素还真。」
「千叶,为何伤如此严重?」
「方才的对战,你也看到了。」
「毋须隐瞒,你身上有一股冰旋剑流伤及内腑,绝非是太学主的武功。」
耳闻这话,千叶哑口无言,立感一股强忍的情绪涌上心头,却也说不上来,彷佛那战的阴影犹徘徊不去,被一片茫然所罩。
骤然,突闻身后一声低微□□,千叶传奇即刻回神,转身坐扶终于忍伤不住的身影:「你也受伤了。」
素还真抹去嘴角血丝,自行调运内息:「无妨,你之伤势比吾严重多了,素某自己来便可。」
形势已明,千叶也不想多言,缓缓道:「为何会遇上吾与太学主之战?」
「琉璃仙境被太学主所毁,素某本欲寻找叶小钗的踪影,想不到路上见到你。」素还真说着,颜色一黯,瞳里有不断压抑的伤恸,幽幽道:「千叶,这几日来发生了许多事情。六铢衣前辈与叶小钗合力仍不敌末日神话,天剑之争仍然功败垂成。而灭境的大地也出现异变,凤凰鸣前辈对上佛业双身,不幸捐躯……」
此刻,素还真黯然说着,却突觉身边之人越抓越紧的衣袖,赫然转首:「你怎么了?」
连番消息骤闻,加诸与长空间的幽翳一直强抑心底,一个松动,千叶顿感不清的心绪倾涌而上,剎那逆血再度翻腾,轰然爆开,纵咬牙暗忍,却还是呕了一地猩红!
「啊!」
「小心!」素还真立时出手点穴,止住那□□的内息攻向经脉,有些惊愕的看着千叶:「你……为何变得如此,吾还是先为你疗伤吧!」
「不用了。」千叶推开素还真,颠簸地拄剑起身,艰难道:「吾已经……将影神刀……给他了。」
素还真敏感地看向千叶有些难以起身的动作,心念微动,一手把脉上去:
「你……」
脉动虚浮,心象不宁。
素还真心思打转,他所熟悉的千叶传奇,向来是孤傲凌人,哪曾见过眼前这般的失力无神?那绝不只是伤重的原因如此简单,加上那体内不寻常的冰流横行,根基不弱的千叶竟会压制不下,难道、难道……
素还真霍然起身,一把将千叶转向了自己,眸里,是单纯的关心:
「愿意告知素某吗?」
千叶摇了头,正想再次推开,孰料却突感一阵温暖的气息抱住了自己!
「你——」
「别强撑。」素还真轻抚着他,就只是一把关怀的示意。也许是他们之间特别的感应与关系所致,他深知这是眼前人最直接、最需要的迫切给予。
千叶下意识想挣脱开,却或许是方才突然一刻松懈,原本紧绷的筋骨竟开始无一处不痛了起来……每一分伤处的痛觉,包括身上、身下、心内,短短时间内所经历的几番波折,全部清楚地刺激着脑海,几要承受不住,顿时只能动也未动,任素还真轻轻抚拍着他的背,在耳畔安慰:
「无论发生什么事,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千叶无力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疲惫地缓缓阖上眼。那温煦的淡淡莲香彷佛可以安抚身上每一处的疼痛,顿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流溢过心坎,许许多多酸涩地堵在胸口后,却无法形容。
也许,只有在失去过后,方知落索为何。自他诞生于世间以来,一直以为自己许多事情可以应付余裕,今日,却身陷缠缚,无法脱身,赢得惨淡,而满盘皆输……
便如许多事情,藏在心底,毋须解释,也毋须谅解,所以,一切化不成泪,只能留做心底最深的疮疤,任其泣血,独自舔舐……
淡白月色下,照拂相靠的双莲,黑白交映,璃光片片,一者是了悟红尘的心;另者,却是初历世情的心,皆是莲心苦、苦莲心。谁曰不曾识?只因未了时……
还记得吗?素某说过,得与失,便如转轮一般。
……你又想向吾说什么?
得可复失,失可复得,莫要舍去自己。
你曾有过吗?
过去之事,多说无益。如是我闻,不如前行……
人生常怀千岁忧,岐路迢迢,风霜板荡,照映回路,眼前应如昨日之我。随心灵彼此通达,天地间,隐隐约约地,彷佛又听到了那日千钟寺的万钟洪声,罩落绵密梵音,颂尽开往岁月、渡尽红尘本相,是汝非汝,是吾非吾……
过了一阵,素还真渐渐松开了安抚的揽抱,他也知千叶向来不依赖他人,千言万语,只有化为实际的行动:「众人的牺牲只能一次,素某还需寻找回叶小钗,才能完局。」
「吾会让长空配合。」千叶传奇退开一步,舒了口气:「只要能成功,一切就会结束了。」
素还真颔首:「你欲往何方?」
「吾要回日罗山,」千叶说着,微微一顿:「还有火化夜殿的族民。」
「嗯,幸好末日神话暂时受制,但仍须慎防太学主随时突袭。」素还真拂尘披扬,道:「就此别过,请!」
「请。」
看着远去的白莲身影,千叶心中似有别悟。再一次的离步而去,已与往日些微不同,虽然伤重颠簸,却懂了一些,而失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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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飘云缓缓移动,河水潺潺依旧,天不孤开了另坛酒,递给了长空,继续说道:「这次,他为你挡下灾劫,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自己的计划。无论你明白与否,他就是这样的人。」
长空默然,只有饮着酒。
假里藏真,真里藏假,千叶这人太复杂,谁都难以看清,就如哪时候千叶对自己是真的,哪时候是假的,他从来分不清。这人的自私,未必是全然的自私;但要期望这人全然撇开私心,也是不可能。
「他对你,向来坦然。」天不孤自己也啜了一口清酒,涂有丹蔻的指甲被溅出的酒渍浸染,益发艳红:
「那一日,当吾从他身上取下心血为你续命之时,吾便知晓,这场交易并非如此简单,吾要见证这场赌局,终于等到了这日。」
他转过首,看着长空的面色:「当日,他为你,情愿舍去完美,留下一生无法弥补的缺陷;而你,却是连『战郴两字都无法懂得,吾便知晓,千叶传奇要付出的代价,注定更多。」
「难道吾付出的代价就不多吗?」长空难抑怒气地说着:「吾所付出的,更是在不知情中被剥夺一切,吾又能向谁讨?」他这一口喝得猛烈,似吊祭挽不回的遗憾。
「他的算计,不可能以你一人为主,别忘了,他是你们的太阳之子。」天不孤看向影神刀:「就如这口刀,也说明了现在的一切。」
长空看了他一眼,有些敌意:「说到底,为何要对吾留意?」
天不孤呵呵笑了起来:「放心,太学主非是真正的死神,也非是天不孤所等之人,所以吾对你们的计划并无兴趣。」他顿了顿,道:「但是,医者,医身也医心,对于被命运摆弄的可怜人都有兴趣,至少,现今令吾好奇者,乃千叶传奇之深沉,因为,连吾也被他骗了。」
「嗯?」
酒兴已失,天不孤随性地将残酒倒进河中:「他之计划,吾不知能看出几分,但吾知晓,纵然他珍爱你之才华,你仍然是他手中的棋子。」
「他对每一个人,恐怕皆是如此。」长空冷冷地道出感受。
「这句话,只怕随立场而易。在乱世之中,是非在于时势,公道不在人心。你要信是非,还是信公道?」天不孤一针见血地续道:「他在天剑之争告诉吾,他知晓你之弱点,却不放弃。当下吾也以为,追求完美的他,只能接受胜利的结果、追求得不到的东西。但吾却忘了,这句话的另个含意是——他也做好你会失败的准备。」
长空面容一动,那藏在心底许久的零星疑问,此刻竟被挖掘开来。
「所以,实际上是——千叶传奇知晓你之弱点,也做好了准备,更顺势不惜遗弃了你、隐瞒了你,却也伤了他自己。但如果当初你够坚强的夺下胜利,也不会被他设计。说到底,这条路,虽是他为你选择的,但让他做出这番所作所为,却也是因为你的表现让他一再失望。」
长空饮尽了酒,颓然道:「无论如何,他的做法,是做绝。」
「回到了日盲族,你还想拥有自由吗?千叶传奇本就非是简单的人物。」天不孤目光一冷:「所有的幸与不幸,皆因你被他选上了,他既然为你续命,无论这份重量你是否担得起,都该要承受。」
「但是,吾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长空哑然道。
「众人皆知,你为圣女回归日盲族。」天不孤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日盲族过去日子艰难,欲占一席之地就要用非常手段,难道当初你没想过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谁又会知道,吾会遇上千叶传奇这样的一个人?」这话,有些冲。
「那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长空一顿,无法回答。这个人,但似单纯,却又复杂,生嫩与成熟,在他身上矛盾地并存,却又融合得自然——因为初生,他可以使出冷血的手段;却也因未懂世情,令人欲恨,却恨不得。
「也许他给你的,你不稀罕。」天不孤叹口气,起了身,感受那夜晚的凉风,转了话锋:「其实,对于太学主,你并非全无怀疑,吾可有说错?」
长空依旧默然,他并不否认靠向太学主,多少有蓄意的成分在。
也许在他心中,反动的因子早就埋下,而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个爆发点。
「燕啼红的尸身未寒,转眼竟成白骨,早有问题;他能为你重新夺得□□,也属心机。至于千叶传奇的每一句话,不过在用最少的牺牲换取他能保护的东西罢了,一切,不如说是他在逼你。」
「但他算计苏苓是真,牺牲族民,也是真。众人的牺牲,他又何曾顾虑过?」长空想起回到日盲族后的许多事情,脑海中浮现许多人的身影,有桃花、有明珠求瑕、有燕啼红、有许许多多族民的遭遇令他不敢深想……最后,只能哑然道:「其实,他想逼吾,很久、很久了……」
「他再如何心机深沉,也是为了你和日盲族。人皆有私心。」
「吾就是不能接受他如此利用人!」
「何必呢?太过认真每一分,痛苦的只有自己。」天不孤轻顺着发丝,邪魅的笑痕浅浅,眼底彷若洞悉:「欠他的,你还不起;但他欠你的,你也讨不回。计较这么多,不厌吗?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被利用过的人,又何止你一人?」
「失去的,已经讨不回,曾经在意,只因不甘。」长空想起自己报复的举动,心中一片混乱:「总之,他欠吾一个解释,否则要如何对得起苏苓他们……」
「唉,夜深,你也该执行你的任务,回到太学主的身边了。」天不孤轻轻一叹,明白讲了许多,也只能是相谈,每人心中的结若能轻易开悟,那也不用在红尘打滚。他身姿一转,遂提起最后一壶酒,淡声道:「无人不冤,有情皆孽。临走之前,吾有一佛语想赠公子,世间情爱,不过如此:『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缠缚……』。」
他迎立水畔,从容地幽幽曼吟,声随风里,似刻画着这场赌局的爱恨情仇……是那一日,在风雪漫天的千竹坞里,他为了一份不可能改变的执着,牵起一场本该断绝的缘分,任命运洪荒,各自消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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