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作者:深山覺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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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月祭,多眼熟的名字,当时他在集境的书册上看到时,虽不讶异,但也说不上平静,毕竟熟悉的名称套在陌生的地方上,终究不一样。
也是那一刻,他才赫然惊觉,当自己尚在苦境体验许多事物之时,转眼却已被迫降临到陌生的地域,任命运为他断然割舍,剥夺走他的掌握,也剥夺走他的责任、剥夺走这些曾经适应的感觉与生活环境……
不论是人、还是物。
掌握,终是伴随着责任,失了哪一头,皆会患得患失。
如今在集境,他非是太阳之子,也再无听他使唤的族民,相反的,自己甚至是一名随时可能被通缉的外境人物,过去、当下,判若云泥。
那是一种空荡的感觉,明明想抓住什么,但无可依附。然而,就算时势不允,他必须把握手中任何机会,无论是哪一面,都不能再失。他要报仇、他要复兴日盲族、他要……
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但皆无头绪,他知道自己尚不能慌了手脚。在这之前,不知他想找寻的那个人又在何方?
「长空……」他轻声念着,打从心底发出声响,是一种单纯的执着。曾经,他让这人一无所有,但如今在这异域上,自己能牵挂的,竟也只剩下他,除他之外,再也没有其它。
窗外,停云裂帛,花影摆荡,夜晚恬静的凉风透身,让千叶思绪难得微乱,只有加深心中莫名的惦记。
千叶轻轻地阖上眼,独自消磨这份寂寞。第一次,他感到明月于他,是这样的陌生;而原来,自己是这么习惯一些人事物的陪伴,要忘却,竟是忘不了……
◇◇◆◇◇
仅隔一天的时日,血鸦山的密室内,一张几乎全然相似的集境攻塔地图正张摊在案上,烛台上,焰火通明。
长空在旁,见鸦魂双手环抱,坐对那张地图凝思良久,好似已石化一样,不禁出声问道:「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攻打了!」鸦魂正对着那张地图半喃喃自语,忽地脑中雷闪,方回神道:「呃,吾都差点忘记你说你曾经进入妖世浮屠过,怎样,你有何高见?」下次应该早提醒他的嘛!
「高见无,但吾自愿出一份力。」
「你……很讨厌妖世浮屠?」摸摸下巴,鸦魂语气带着试探,虽然「讨厌」两字颇为奇怪,但这形容简单明了,考虑过后还是这么问了。
长空毫无犹豫的点下头,十分配合。
「哈,想不到你这么正直的人也有讨厌的东西。」鸦魂哈哈一笑,不羁的笑意在薄唇边晕开:「看来在攻打妖世浮屠上,我们是一拍即合。但是,吾也不瞒你说,这塔是要攻,只是要攻打得有价值。」鸦魂说着,又陡然收敛笑意。
「如何说?」
「这说来就话长了。」鸦魂的神情严肃起来,问道:「我问你,你有重视的人吗?」
长空一时沉默,不知作何答言。他最重视的人早已一一离他而去,甚至,是因他而去。如今在心中挂怀的,却是让他无法辨清感受的太阳之子,重视否?……也许更多的,是无法割舍的责任。
鸦魂早等不待长空在那纠结,自顾说道:「你可知残宗因何而存在?其实,只是为了一人,就是雄王。」
雄王?长空意识到自己正在接触一段自己不知道的外域历史,便专心的听鸦魂道:「集境早期是由武皇统治,在武皇身故之后,就是那个废帝和雄王争夺大权了。唉,他们两人是孪生兄弟,想不到性格却差个十万八千里……」鸦魂开始道起琐碎的事情,一边身手矫捷地踢起桌脚边的酒瓮,道:「来,这是『相思醉』,饮一杯吧!传闻这是武皇女儿留下来的佳酿,当年她在苦境求不到爱情,就留下这滋味,虽然名字有些脂粉味,劲道却是上好,喝吧!」
一瓮酒,带着当年穿越异境的爱恨情仇。温澄的酒色倒出,伴着一股醇香,浓烈芬芳,却辛辣楚楚,直要人流下眼泪。
相思令人醇醉,更教人饮鸩止渴。长空对酒来者不拒,默默啜饮盏中蚀心般的苦涩,似有某种情绪在心中徘徊,耳边听鸦魂续道:「争权夺利,本就避不了流血,那段期间的经历,让雄王与我们众人结下了革命情感,他对我们有恩,我们对他有义,比亲兄弟还亲。想不到后来、想不到后来……」鸦魂紧闭双目,似不想多说那一战的惨烈,简略带过:「后来在一场至关紧要的大战,雄王为了保住残宗一脉,为废帝的麾下所擒。从此残宗顿失领导,而吾,便扛下这责任,这十几年来,无非就是为了找出雄王,重新领导众人。」
几句话,虽说得风平浪静,但可以想见,当年众人是如何披肝沥血,为心中的理想杀出一条血路;而这些年来,又是如何坚持信念,情愿与庞大的掌权势力为敌,只为当年的主子。
「……为了他,值得你们在外与全境为敌十几年?」鸦魂坚毅的忠诚让长空不免想起自身处境,只是内中的情感比鸦魂还要迷惘许多。
「嗝,这是当然,雄王是残宗的精神领袖,吾从没怀疑过。」鸦魂咕噜咕噜地饮了一大斛,擦去唇边残酒,英朗的剑眉微蹙即展,洒然一笑:「不过,那名太君治向来对吾不错,我若没招惹他,他也不会对我怎样,这几年来,倒也相安无事,就是有些别扭罢了。」言间,竟有相惜之意。
「这些,又与进攻妖世浮屠有何相关?」
「当然有关了!」鸦魂提着酒,突然拍桌而起,有些醉道:「你可知为了雄王,吾付出了什么?吾必须让最重视的小弟去做他不愿做的事情。否则,你以为血鸦山能掌握到那么多内部信息是从哪来的?」他指着案上那张地图,声里竟挟着自责与不忍,喃喃道:「……虽然他总说非吾之过,完全是他自愿的。但吾岂不明白他是为了吾、为了残宗的众人?他本性良善,要他去做这些事情,实在是为难他……是吾没用!」说着,竟攒紧了拳,重重地往厚沉的木案砸下,自恨不已。
长空颇觉讶然,认识鸦魂至今,总看他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想不到背后也有这些故事,仅能看着那张标记详细、实来自天机院的地图,默然道:「他在天机院……卧底?」
鸦魂仰头含了一口酒,咽了下去,又自怀中探出了一具发着亮光的传灯放在案上,那奇特的光芒,像在含着某种愿望:「这么多年以来,我们永远找不到雄王被囚禁的地方,所以在几次流血的战争后,选择了不流血的作法,这样……也可以保全血鸦山的兄弟。而这个方法,就是政治的力量,集境向来有个六部会议,只要能掌握权力,成为六部主权的一员,就更有机会接近核心,找出雄王的下落。」
「为何选择天机院?」跟随在千叶身边,又行走过江湖,对于争权夺利,长空也有一定的敏感,尽管在他心中,永远不解人们争夺这些有何用处?
「哈,天梁院是墙头草,天府院与破军府一丘之貉,残暴无道,只剩太君治这个老人家心地良善,趁他还坐在院主的位置上,不找他下手要找谁呢?」鸦魂半是自嘲地道:「要扯人后腿当然是找最好扯的。嗝,长空,你要学起来!」
长空听了大不赞同,「吾宁愿被骗,也不愿意违背良心。」
「你太善良了,长空。」鸦魂步子颠倒,脑子却是再清醒不过:「要斗争,就必须有权力作为后盾,而权力是可怕的东西,它就像一口刀,可以帮助你歼灭敌人,也可以……毁了你自己!」
鸦魂这番切心言辞,赫然使长空心头微震,顿时气氛安静了下来。
这话虽不带刀枪,却隐约刺中长空某处的痛苦记忆。他仅知,剥夺、不断的被剥夺,至少他是在权力之下被毁灭的那名受害者。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活在刀口上,一旦没权力,什么都不是。」鸦魂叹了长长一声,望向正发出温暖光泽的传命灯一眼,踏上椅凳,盯视着地图,双眼又恢复精明的神采,沉思道:「这次,是太君治负责处理妖世浮屠一事,只要能从中动手脚,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他抬眼,一语定案:「喂,明早我们先去探查妖世浮屠吧!」
◇◇◆◇◇
阴月之夜,云际忽掩,众灵伏羲,来自于天地间的声籁正自然振响。
阴月祭台上,神圣的阴月石正被诚敬地供奉在案,三位祀嬛分列三方,灵思通明,待天时一到,妙乐钧天,随光旋转,绰约多姿的庄严舞姿亦曼妙而起,以舞通神,以舞祭月,通晓天听,贯达人心。剎时,诡调而庄重的氛围笼罩在阴月祭台上,倩影翩翩,朦胧而摄人心魄。
光与影的对照,宛如世事的正反,明暗交错间,黑白不定,银灰流淌。身为主祭,聆月立于祭天中心扬袖轻舞,那侧身垂睫,身姿轻盈,低回婉转间,流袖如云开,时似叱咤风云,时似抚蕴万物,如柳条、如润雨,充溢世间的蒙蒙灰调在一举一措间逸散飞旋,伴随有色、无色般的斑痕,看不清光、看不清影。
夜幕为罩,星拱明月,聆月神情肃穆,身子正承受阴月石的至高通灵灵力、望夜、遥星在旁随后加持,极致之刻,聆月额边不住流下涔涔细汗,顿时灵台一片明澈,袖舞扬飞间,不曾见过的异象竟闪闪灭灭地烙印眼前,血海、殒星、牢笼、日升日落,挟着压迫的鸿蒙力量,闪逝而过!
「啊!」聆月承受不住灵思,瞬时浑身力量崩解,步子凌乱,身形倾颓。
「聆月!」望夜、遥星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住,询问是否安好。
「无妨,妳们看到异象了吗?」
望夜在聆月秀丽的面容上,竟看到难得的慌张之色,忧悒道:「我们也看见了。血海也许是代表一场腥风血雨;而殒星,命主星,代表有人降落集境,而且这个人不属三界六道,是为异数,至于牢笼和日阳,吾不解……」
「多年以来,皆不曾测算出此种诡异景象。」聆月捺住震惊,面有忧容:「最近集境内忧外患,这预言是福是祸尚难判定。」
「唉,这日后再议吧!灵思测算已经耗去我们太多体力和灵力,我们还是先各自回房休息。」望夜说着,三位祀嬛正要动身,孰料暗夜逆风倏动,一股霸道雄浑的力量正往阴月祭台扑盖而来!
那是道掌光、意欲夺取阴月石的掌光!
「快保护阴月石!」三位祀嬛应战经验甚少,惊疑之刻已慢了半分,阴月石竟瞬间被昊光带走,三人运起轻功追赶而去,奈何早已体力透支,每每触及神秘人的瞬间,又被轻易甩开,遥星年纪较小,缠斗间失神受了一掌,远远落在敌人身后,望夜心焦,顿时两方难以兼顾,聆月遂唤道:「望夜姊姊,此人由吾负责,妳快看看遥星!」
一瞬间,望夜又从这位姊妹的面上看到精明果断的神色:「好,妳小心!」
神秘人越奔越远,眼看前方尽是密林修竹、山峦迭峰,再追逐下去已是无路,脚步剎那有了迟疑,聆月料敌心思,抓准时刻,皓腕抬起,一招「六华埋日」极招发出,正欲拿下敌手!讵料那神秘人忽地刀光一闪,刀气连发,逼下聆月!
甫接招,聆月心头一惊,这武功竟是陌生异常!
猝不及防,聆月肩头硬受了一刀,那神秘人嘿嘿笑了数声,身形一转,穿花拂柳,竟荡过了层层密林,不见踪影,聆月欲追已是不及,身后,步履落后的望夜正扶着受伤的遥星前来会合。
「聆月——」
「望夜姊姊,抱歉,吾、吾让他逃了。」聆月顾不上伤势,自责不已。阴月石对太阴司重要非常,这次失落,恐怕难以善后。
「唉,这怪不得妳。」既已失之,着急无用。望夜捺住忧心道:「妳也受伤了,我们还是快快回去养伤,再做打算吧!」
◇◇◆◇◇
方回太阴司,聆月先自行至药间寻伤药敷上,然伤口不小,敷药后仍有伤血渗出,疼痛不已,只得调息片刻,再探望姊妹,才作若无恙的转回厢房,孰料甫掩上门,立时被千叶传奇察觉异样。
阖上手中的书册,千叶几乎是没有疑问的语气:「妳受伤了。」
聆月正想敷衍过去,哪料眼前银光一闪,一阵麻刺的感觉自肩头掠过,原本正在渗血的伤口竟眨眼消止了疼痛。
聆月稍愕,淌下了一滴冷汗,目光斜视肩头,见到那隔着衣物却还被落得不偏不倚的针穴,冷静道:「秉风、天宗,你医术不差。」
「还算是可以,以前有很多磨练机会。」千叶语气甚淡,聆月自然嗅不出背后另有故事,千叶随即绕其身后,扬手一撤,隔空推血过宫,聆月顿感肩头一阵抽紧,身子的不适感却减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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