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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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把脸转向他,脸色好像不大好,嘴角有些僵硬地抿着,眼神也是定定的,似乎是不肯走。郑东隐隐地摇摇头,用唇语说:方秋在那边,等会儿有人要进去送饭。
看见这句话,枯叶的眉头倏地拧了起来,眼神变得愈发凌厉。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郑东,随后扭过身悄无声息地跳下树,顺着墙根往宅子东侧那边跑了。郑东在树上静静地看着他走远了,紧绷着的腹腔这才隐隐地松了一些。
林智桓和这个年屿卿……待会儿要发生的事,还是不要让他看见的好。
方秋的房间在林府的东侧。傍晚过来的时候,原来守在这儿的洪娘跟郑东说了,小孩儿之前吸了罂粟烟,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恍过神来。郑东怕枯叶知道以后生气,就转述说方秋中午闹得累了,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没醒。于是枯叶就去蹲守林智桓那边儿了。
此时时间已近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枯叶还奇怪怎么这么晚才给小孩儿喂饭,也不怕人家饿坏了!一想到总是安静乖巧的小方秋被这伙混蛋这样对待,枯叶就觉得心里愤恨难平。他手里把枯叶刀攥得越来越紧,长眉之下,那双原本就冷酷漠然的双眼变得愈发狠戾。
这种阴鸷的心情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在展宅的安稳生活让他平和了很长一段时间,说实话他也不是那么排斥这种变化,虽然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儿危机感,但是,谁生来就是杀人狂呢?他做杀手,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杀人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好,尤其是杀那些无辜的人的时候。当年小四子问他,死了要葬在哪里?他手里拈着刀和竹竿,想起大理那条汹涌的黑色河流,莫明地就觉得……只有那样凶险邪佞的地方,才是他这种满手罪孽的人的最终归宿吧。
当年的他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今天,他手里原本用来杀人的刀,有了一个机会来救人。也许这个救人也是要以杀人为代价,但枯叶觉得……至少,心里不会有那种难以言说的沉闷负疚感。
他只是想把方秋救出来。
闷热窄小的房间,房门微微敞着一条缝儿,些许微弱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枯叶屏气凝神地从游廊的柱子后面一路静悄悄地靠过去,昏黑的天色为他提供了绝好的掩护。
房里正传出一个女子低声的诱哄,似乎是里面的人不肯吃饭,所以她有些为难:“小少爷,你就吃点儿吧,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听见这话,枯叶的眉头忍不住拧得更深了。他贴着墙边,悄悄朝里望去,看见方秋正穿着件薄薄的白色小衣服坐在床边,软软的头发披散着,小脸消瘦发黄。床前正蹲着一个小丫鬟,手里端着碗粥,身子背对着枯叶,嘴里还在不停地劝慰着小家伙。方秋静静地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眼里也没有神采,这憔悴萎靡的姿态让枯叶看着一阵心疼。上次见到方秋已经是两个多月前,那时候的他还那样精致乖巧,还会拉着他要抱抱,可现在却……
那林智桓未必也太狠心了,方秋不过是个四岁多的小孩儿!他用得着把跟展皓的恩怨算在一个孩子身上么!他要是有本事,怎么不把正主抓来折磨?!这丧心病狂的疯子!
这时候,院子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枯叶眼神一凛,身子轻巧地往走廊的梁上一悬,整个人瞬间没入了廊子拱顶的黑暗里。
来人是个瘦小的小丫头,脸上挂着害怕又委屈的神色。她急匆匆地跑进去拉住那个丫头的手,低声地道:“喜姐姐,老爷他从山上下来了,要……要那个药。我还是不敢弄,你带着我去吧……”
那个被称作喜姐姐的丫头听了,先是叹一口气,随后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粥碗:“老爷还真是不知悔改,都已经这样了……”说着,她扭头看了看双目无神的方秋,一时无语。僵立良久,等那小丫头又催了,她才无奈地摸一摸方秋的脸,低声说:“小少爷,我先走了,粥放在这里。你要是饿,记得自己吃些东西,饿坏了身子,以后就没力气出去玩儿了。”
听到这话,方秋大大的眼睛里这才露出了一些神智。两个丫鬟最后看他一眼,随后郁郁地关上门走了出去。枯叶一直看着她俩走出院门,感觉到周围都没有人了,这才从廊子顶跃下,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方秋的房门。
方秋依旧是那样呆呆地坐着,连枯叶进来都不曾注意到。枯叶走到他身前,心里隐隐有些激动,但又缩手缩脚的,不敢贸然抱住小家伙。方秋垂着眼,似乎是注意到来人的鞋子没有见过,于是愣愣地抬起小脸,然后,傻傻地瞪着眼,愣住了。
面具哥哥。
当小家伙混沌的脑袋里反应过来这个人的身份时,枯叶已经僵着身子,蹲下身来轻轻地抱住了他。枯叶不擅长安慰人,这时候也只能干巴巴地轻声喊他的名字,试图让小孩儿回过神来:“方秋?方秋,你……你现在怎么样?”
方秋怔怔地任由他抱着,小小的脑袋里混乱地闪过一些人的关系——面具哥哥是和展叔叔一起的,展叔叔……爹爹讨厌展叔叔,可是娘亲说自己是展叔叔的孩子……展叔叔,呜,展叔叔……小孩儿心里一次次念着那个总是温柔可亲的人的名字,又想到这一个月来见不到娘亲,爹爹还总是那么凶……数日的委屈此时终于憋不住了,不禁缩着身子窝在枯叶的怀里无声地咧嘴大哭。
枯叶无措地搂着他,用手笨拙地拍着他小小的脊背:“方秋,别哭了,我带你回去,乖,别哭了……”
“唔,呜呜……”小孩儿压抑地哭着,小手将枯叶的衣襟揪得死紧。枯叶心里也被小家伙揪得紧紧的,他看着这个房间里简陋的摆设和狭小的窗户,心中的愤恨越发难以抑制。
“方秋,我马上带你走,不要哭了。”他低下头用手轻轻地擦了擦小孩湿乎乎的脸蛋,想着刚才他还没吃饭,就把一边桌上摆着的粥端了过来。
“方秋,吃点儿东西,吃了之后我就带你出去,不哭了啊。”枯叶用勺子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勺粥送到方秋嘴边,希望他吃一口。方秋却泪水涟涟地摇摇头,小手在脸颊上抹一把,随即从身后捞出了一根铁链子。
那条铁链子有两指那么粗,从他腰后的衣摆下面露出来,一直连到床下的某个地方。枯叶心里一沉,放下碗,双手沿着那条链子摸到方秋的后腰上。衣服一掀,看见一个牢固的铁环扣在方秋腰上,那链子就连在铁环上面。夏天天热,加上房间又闷,方秋的腰背上已经长了很多痱子。枯叶看得心头火起,一手揪着铁链往另一头一拽,“哐”的一声,链子那头绷紧了,扯得直直的,却没办法移动一丝一毫。
枯叶到床边伏下身去看,发现床下的地里埋着一只黄澄澄的铜环,底下似乎坠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所以固定得很牢。枯叶咬牙切齿地灌了内力对着那铜环用力一踹,却只是震得自己脚掌发疼。
方秋坐在床边,小手拉着铁链扯了一下,枯叶随即抬起身来看他。小孩儿脸上还湿漉漉的,一双含泪的大眼睛把尖削的小脸衬得愈发可怜,让枯叶忍不住伸出手细细地擦拭他脸颊上的泪渍。方秋委屈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小手伸出来摸摸他的面具,然后把自己肚子前面的衣服撩起来,指了指肚脐眼的位置。
枯叶怔了一下,低下头,看见那圆环正面,有一个小小的锁眼。
方秋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干得有些起皮的嘴唇张开了,无声地做了个“爹爹”的口型。
当枯叶快要潜到林智桓所住的后院时,玉凉山黑黢黢的树林子里正好传出三声可怖的夜枭鸣叫。枯叶紧绷着身子和耳朵,等那鸟鸣平息了,他便感觉到阴霾的夜空里,隐隐地掠过了一阵难以察觉的微风。他贴在墙影之中抬起头,看见深蓝色的夜空之下,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鬼魅一般钻入山林。
那应该是郑东。虽然相处不久,但是枯叶看得出,他收身之时那略带偏转的身势。
兴许是马清韵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儿。枯叶沉着眼眸思忖一会儿,随即迅速地收回思绪,敛住自己的气息,静静地潜入了林智桓的院子。
院子里种着很多树,树影迷蒙之间,一股浓浓的熏香气息正幽幽地飘荡着。夜晚空气太闷热,烟雾散不出去,就全积压在幽暗的院子里。枯叶小心地嗅闻了一下,本以为是防人用的迷香,没想到却是一股呛鼻的驱虫草药气息,弄得他差点儿没一个喷嚏打出来。
原来是蚊香。枯叶难受地揉了揉鼻子,在树影子里正要往林智桓的房间前进之时,那房子的后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枯叶猛地顿住身子,绷着耳朵细细地听了一会儿,只听见些许急促的喘气声,以及些微器物响动的声音。
他狐疑地听了半晌,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林智桓的房间黑着,他还以为那家伙不在,或者是睡着了……结果,是在屋子后面么?
用轻功悄无声息地跃上房顶,枯叶匍匐着身子趴在瓦背上,一点一点地向屋檐边缘移动。随着距离的缩短,那急促的喘息声便愈发清晰。可以听出那是林智桓的声音,声带似乎绷紧着,只几个模糊的音节从缝隙里挤出,间或还有其他奇怪的声响。枯叶听着,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红了——这声音他以前听过。有一次要去杀一个镖局的掌门,埋伏在对方夜宿的妓馆窗外时,他就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与人欢爱的声音。
林智桓在跟别人做那档子事儿,而且还是幕天席地的……枯叶绷着下颌,忍不住把身子伏得更低了,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儿羞愤。屋子下面,那不知羞耻的两个人还在做,而且做得越发激烈,枯叶甚至都听见了身体碰撞的声音。林智桓好像受不住,大声地淫叫了起来,嗯嗯啊啊的,听得枯叶的耳朵发热。他本不是来听墙角的,方秋还等着他去救呢……想着,枯叶用力地晃一晃脑袋,准备退回到院子里。这时候,林智桓却颤抖着嗓子,黏黏腻腻地叫了一声“展皓”。
枯叶趴在房顶上,一下子僵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呈现出了一片空白。虽然不用想也知道,展皓还在苏州,况且他早就拒绝了林智桓。但是枯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屋檐边缘移了一点儿,睁着阴鸷的双眼,无声无息地朝树下交缠着的那两人看过去——
树枝上挂着一个橘黄的大灯笼,温暖暧昧的灯光之中,两个人在一个竹榻上衣衫半解地紧紧纠缠着。枯叶死死地瞪着眼,看见林智桓光裸着身子,双腿用力缠在身上那人的腰间,俊秀的面庞上尽是春情。
他似乎是情动至深,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总之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上的男人披散着头发和衣服,露出了宽阔的脊背,有力的腰胯在他腿间用力地挺动着,一下又一下深深地顶进某个地方。林智桓半眯着眼睛,双手被那人压在头顶,颤抖着身子,一次又一次随着对方的节奏大声呻吟,喊着:“展皓……啊!展皓……”
但那个人明明不是展皓。
枯叶看见那人的背上,左边琵琶骨的地方,有一道斜着的伤疤——那是之前在落英山,他在年屿卿身上划下的痕迹。
林智桓是在跟年屿卿苟且,但嘴里却喊着展皓的名字。
不知怎的,在那一瞬间,心里面,胸腔里面,一股难受又暴烈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枯叶死死地抠着手下的瓦片,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几乎要红了。林智桓还在呼喊着“展皓”这两个字,用一种全然迷乱的音调。枯叶甚至能看见他脖子上的经脉在不停地抽搐,双眼也隐隐翻白。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嘶哑地呻吟着,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展皓,展皓。
而年屿卿的动作也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喊,变得越发狠戾。他狠狠地冲撞着林智桓修长的身子,手臂上的肌肉偾张起来,脖子上的经脉也因为咬牙切齿而暴起。做到极致之时,他伸手用力地捏住了林智桓的下颌,声音低哑地嘶吼:“你他娘的看清楚!不是展皓!不是其他的谁,是我!是我!叫我的名字,叫我!”
林智桓的脸被他捏得扭曲变形,但却依旧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他的眼睛湿漉漉地傻笑着,嘴角流着口涎,轻声低喃:“皓,展皓……”痴迷的笑容荡漾在他苍白的脸上,映着橘黄的火光,竟显得有些瘆人。枯叶咬着后槽牙,紧绷着的太阳穴此时突突地跳动了一下,心跳快得有点儿异样。他后知后觉地猛一吸气,却感觉胸中的气息短促猛烈,脑中也一片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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