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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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表情失神的林智桓笑得越发地诡异了。他伸手柔柔地搂住身上年屿卿的脖颈,双眼迷蒙地靠到他耳边,左手的食指慢慢翘起,指向屋顶枯叶的位置,气若游丝地说:
“皓,看呐……你家小护卫,真的来了。”
枯叶眼睁睁地看着年屿卿扭过头,一双鹰隼般邪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嘴角边扯出了一个残忍的冷笑。他想跑,四肢却软得像棉花一般,心里明明告诉自己得走,但经脉中的气息却不受控制地乱窜。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僵硬,脑海里的思维正迅速地变得迟钝凝滞……再强大的力气都控制不了动作,连颈上的大动脉都开始神经质地抽搐了起来。
这感觉,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他以前,似乎也遇到过……
——在月华楼。
脑海里晃过的最后一个词语,是常州府展宅隔着三条街的那个地方。依稀记得,那时候失去意识之前,自己是被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紧紧地搂着。那人的声音醇厚低哑,在对方的安抚之下,虽然心里对于身体失控感觉到慌乱,但他却明白不会有事,因为那个人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好。
只不过今天,那个人不在身边。枯叶感觉到自己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随后,一只手不屑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空茫之中,一个虚弱的声音沙哑地冷笑着,凉凉地道:“枯叶……呵,枯叶,让我们来猜一猜,展皓他会不会,能不能……来救你。”
枯叶浑身颤抖着,蜷在泥地上用力地吸着气。他被一个人用力地踹了两脚在肚子上,随后粗糙的绳子毫不客气地捆了上来,粗鲁地缠紧。枯叶咬着牙,勉强维持着凶狠的样子,愤恨地瞪着眼……却依旧控制不住逐渐模糊的意识,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而此时,展家家主展皓,正在苏州府林家的药铺里,隔着一排精铁打造的柱子,与对面的仇朗行大眼瞪着小眼,气氛窘迫沉凝。
·第二十七章·
崇莲刚从门口进来,而仇朗行则站在柜台里面,右手正拉着写有“罂粟壳”三个字的抽屉把手。刚才他捏着那铜环往外一拉,里面就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铁鞘入扣声。彼时展皓正站在里面一点的大堂里,随着那一声响,四周的地板和头顶的天花上猛地窜出了一圈铁柱,“哐啷”一声,将他牢牢地困在了里面。
这时候再看仇朗行,他整个人瑟缩地趴在柜面上,一张脸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在仓库和阁楼里查看药材的手下们听见动静,都纷纷跑了出来。结果看见展家家主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的诡异情形,一个个瞠目结舌,又震惊又无语。仇朗行在众人注目下抖抖擞擞地滚到笼子前面,哭唧唧地抱住一根铁柱,嘤嘤地道:“老老老老老大!我手贱,我对不起你!”
展皓眯着眼走到他面前,隔着笼子蹲下身,手里掂着的纸扇收起来不紧不慢地敲了敲他的便宜脑壳,阴森森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真应该把你打发到郑大哥身边,让你学上那么一两个月,不然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审时度势。”
“我错了!”仇朗行伸手进去鬼哭狼嚎地攥住展皓的手腕,眼睛里硬生生憋出几滴泪:“我我我我以后一定改!我我我我不要去他那儿!”
展皓盯了他半晌,心里那叫一个磨牙霍霍。他们不过是趁着晚上来林家的药铺找些可以用来作证据的东西,本来他站在那大堂的地板上,脚下踩着有些吱嘎作响,还心想触动机关的地方在哪儿,结果那边仇朗行就手贱地把抽屉拉出来了。铁杆冲出的那瞬间,展皓的身体倒是有本能反应想要飞身出去,可到底是为时已晚,就被关了个正着。
虽然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还真着了林智桓的算计。展皓眯眼不耐地盯着仇朗行,手里嫌弃地将他的脸推开了。他拍一拍衣服,背着双手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在笼子中央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大家伙在周围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崇莲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慢慢地围着笼子转了一圈。
“崇莲,你这架势,是在把我当玩物观赏么?”展皓抬起眼,表情有些无语。崇莲停在他面前翻了个白眼,不屑地道:“你有什么好看?我是在看这笼子有什么缝隙没有,应该有罩门能把它给破了。”
“不忙,”展皓毫不在意地挥挥袖子,一蹲身盘腿坐下来,“你们继续查看周围的情况,有什么异样就跟我汇报。”
其他人听他这样说,心里基本上都有了数,于是继续做自己的事儿去。展皓静静地盘腿坐在笼子中央,沉凝的双眼敛着情绪,似乎是在运功。崇莲静静地看着自家主子,只见他白玉似的肌肤之下,一个隐隐的鼓包像是地皮下的土拨鼠一般,正沿着脖颈的经脉慢慢向太阳穴滑动。
经脉似乎有些瘀滞,神经的传递也是懒懒的,感官不如以往敏锐了。展皓试着凝聚了一下功体,企图感受身下机关的位置,却发觉又比之前要艰难了一些。挫折之下,他不禁隐隐地叹一口气,眼帘有些疲惫地抬了起来。
药店窗户之外,江南夏夜的天空正郁郁地沉凝着,没有一丝风,整个夜晚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寂静。展皓拧着眉盯着窗外,突然间,右眼的眼皮一阵抽痛。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胸腔里面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几乎让他一口气吸不上来,差点儿软倒在地。
崇莲看见他身子剧烈颤抖,脑中一下子绷了起来:“少爷!你怎么了?”
“碧丽珠——”展皓压抑地呼吸着,手指揪住心口处的衣服,嘴里沉沉地吐出这几个字。崇莲和仇朗行听见,都忍不住懵了一瞬,心说碧丽珠是个什么东西?但马上,他们又听见展皓说出了另外几个字:“——岑别。”
“岑别出事了。”
这时候,查探仓库的一个络腮胡男人从后面跑了出来,站在笼子边上道:“老板,仓库里看了,只有些寻常药材,阁楼里也是,不过我的松貂闻到了血腥味。”说着,那汉子肩上钻出一只紫棕色的细长小兽,小小的圆耳朵,长得跟黄鼠狼极为相似,就是长白山上下来的灵兽松貂没错。
展皓闻声慢慢抬起头,就刚才这一晃神的功夫,三人都注意到展皓的眼底居然现出了一条条血丝!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沉凝,两条浓眉深深地蹙着,扶在膝盖上的双手也青筋凸起:“仓库里有暗墙,位置应该就在这铁笼子的下边。你找人把墙给砸了,里面肯定有东西。”
那汉子点头退下,不一会儿三人就听见了他呼喝手下的声音。崇莲黯着眼神看看那边,一会儿又转回来,看向周身气场沉重的展皓。刚才她如果没听错,少爷说枯叶出事了。但是枯叶在常州,刚才也没有消息过来,他是如何知道的?不过崇莲也顾不上细想,这个少爷一直都是神神叨叨的,但从来也都没出过差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样的话,少爷,需要我回去么?”崇莲倾身抓住一根铁杆,低声地问他。展皓凝着眼神冷哼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说:“我还道他想从我身上讨什么代价,原来是这样的代价……”
林智桓,你真当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么?怕我赶回常州妨碍你对岑别下手,就找人做了个这样的笼子来困我……就凭这样的一个破笼子?你以为能困得住我?呵,笑话!
展皓怒极反笑,邪佞地扯唇冷笑一声,随即沉着脸站起身,手指沿着铁杆敲击两下,接着就摸上了左上方的一处铁杆。他抬起头,冷眼看着铁杆从天花处穿出来的部位,手掌紧握住冰凉的杆柱,腹腔下猛地一提气——瞬间,一股热流从心口处战栗着涌向了整条手臂。
随后,崇莲和仇朗行看见楼上的整个楼板,沿着那根铁杆连接的地方,被展皓生生地拽了下来。一时间,迸飞的木屑和砖块撒了他们满头满脑,夹杂其中的机关摔在地上,立即撞歪了形状。昏暗之中还传来楼上人坠落的惊叫声。
这一拽动静很大,外面寂静的街道上开始响起了一些声音。不知哪家养的狗不安地叫了起来,对面的街道里也隐隐地传来了人语。
“少爷……”崇莲看着站在破笼子中间,满身落灰的罗刹一般的展皓,心里隐隐浮现出了久违的不安。展皓一言不发地将那连着一半柱子的机关撒手扔在地上,转身一抬腿走出了柱笼。仓库底下,那汉子黑着脸急匆匆地跑出来,肩上顶着他那只兴奋不已的松貂:“老板!仓库里果真有暗间,里面有好几具尸骨,已经快成干尸了!我见那几具尸体衣着破烂,不知道是后来腐朽的,还是一开始就是这样。”
“嗯,我知道了。”展皓沉着脸,大跨步地负着手走出药店。崇莲立在原地沉郁半晌,也抬腿跟了上去。仇朗行一个人在大堂的废墟里不知所措地站着,正想问展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时候,那心思早已飞到了常州的大爷终于远远地给了句指示:“仇朗行!你让人把这儿给收拾了,有用的东西就留下来!现在跟我回去把张令已捆了,今晚回常州!”
“啊?”仇朗行哭丧着脸,心说怎么每次都是我收拾残局?但想到自己刚才的手贱行为,若要展皓开恩留着他……哎,还是好好地做事吧。于是只得喊了人来把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看着手下们把这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他才悻悻地摸一摸鼻子,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展宅里,玉珂和全靖已经被叫了起来,此时正在马车旁给马套上笼头。展皓在大堂里整理着东西,沅荷和明樱帮着他将这些天在苏州查到的情报和账本票据一一收捡好,再细细地放进箱子里。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往日懒散悠闲的模样,而是一言不发地做着这所有的事情,仿若沉心定气,不慌不忙。
但是身边人都知道,这时候的他跟以前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少爷,是岑大哥出事了么?”沅荷伸手把小箱子递给他,蹙着眉担忧地低声问。展皓头也不抬地接过来:“还不大清楚。”说着,他把装着票据的小箱子放到包袱里,抬手将在院子里待命的崇莲招了过来。
“等会儿你带着人尽快赶回去,还有,叫仇朗行看紧张令已,别让他跑了。”说完又转向沅荷:“要是钟叔回来了,你就立刻带上人护着他回常州,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展皓!”这时候,大堂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喊声和脚步声,展皓和沅荷她们扭头望去,见是李非常跑了过来。他应该是在睡觉,听见动静便爬了起来,急急忙忙的样子,衣衫都没怎么穿好。展皓见他冲到自己眼前,头发散乱着,瞪大的眼睛里隐隐露出疑惑慌乱的神色:“……你要回常州了么?”
展皓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只是眼里默然的情绪已经给出了答案。李非常惶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张嘴道:“我,我也回去,我……”
“你留下,”展皓沉声打断他话,眼里依旧默然无波,“布庄刚起步,你和裴师傅都要留在苏州。常州府……以后就别回了,反正也没什么盼头。”
听见他这几句话,李非常满脸的隐忍希冀瞬间变成了颓唐绝望。他最近瘦了很多,肤色苍白,脸颊都有些凹陷,哪里还有以往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展皓冷眼看着他,脸色一点儿都没有软化的迹象。李非常空茫地眨动两下眼睛,脑袋最终是垂了下去。
这时候侧院方向,几个黑衣女子将五花大绑的张令已拖了过来,殊梅手上还绑着夹板和绷带。她走上前来,说:“少爷,他已经被喂了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要把他拖到马车上去么?”
展皓冷冷看一眼躺在地上猪一般的张知府,微微地点了点头。
看着张令已被扔进马车里,展皓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定了一会儿,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崇莲和沅荷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迅速地隐没进黑夜之中,片刻之后,院门外响起一声悠长的呼哨,马厩方向随之传出一阵马蹄声。李非常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看见展皓在院门外翻身骑上家里那匹灰黑的马,穿着青衫的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墙后。
黑暗之中,周身是一片沉凝的死寂。
空气很浑浊,仿若凝滞的浓雾,带着泥土的腥气和潮湿的水汽,令人呼吸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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