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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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朗行被他推出了一丈还多,这下是真恼了,脸上一冷,旋身就往屋顶上飞。他刚飞到半空,郑东抬腿勾住他的脚掌,往下一划拉,瞬间又拖到了地上。仇郎行瞪圆了眼,这回是真的没办法善罢甘休了。郑东伸手将小绣球放下来,沉沉一掌接住他挥来的的拳头,两人就这样在大厅前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咪,咪唔……”小绣球在大厅的地板上可怜兮兮地叫着,眼前风声呼呼,吓得小家伙有点儿颤颤。它团在地上抖抖擞擞的,以往疼爱它的男主人却没有来抱它,而是继续跟另一个人纠缠不清。所幸没一会儿,一双温热的纤手就将它抱了起来。小家伙听见一个熟悉的娇俏声音毫不客气地喝道:“要打去外面打!少爷说不见就是不见,仇朗行,你回去吧!”
听见这声音,两人咬牙切齿地停下来,转脸一看,见说话的是敏薇。她本来在后面忙活,听见这边的声音,就从展皓房间那边走过来看看。
“回去吧,少爷好了自然会去找你。”小姑娘翘翘地挑一眼仇朗行,转身抱着猫儿自顾自地走了。郑东紧抿着唇,胸膛一起一伏的,仇朗行也好不到哪儿去。太久没有动功夫,这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郑东撇头,正好看见他抬手擦汗,白皙俊朗的脸庞上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运动了一番之后,嘴唇也变得红艳艳的。
鬼使神差地,郑东怔怔地伸手过去,轻轻地按了一下他的下唇。仇朗行被他这个动作吓得跳了起来,身子一退半丈远。郑东也被他这个动静给吓醒了,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相互瞪视半晌,仇朗行僵硬着身子,手掌在衣服边上搓一搓,随后火烧屁股似的逃走了。看着昏暗天色里他慌慌张张从墙上跃出去的身影,郑东欲言又止地抿住嘴唇,有些后悔地垂下了眼帘。
黑暗幽静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展皓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微微地闭着,呼吸微弱。季棠刚给他喂过饭,已经出去了,此时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很安静,很沉寂。展皓听见自己的呼吸,就那么一点点,好像随时都能停止。血流的速度也很缓慢,它慢慢地在血管里流动,甚至在某些拐弯处近乎凝滞了。
真难熬啊。
朝向后院的窗户打开着,一如很久以前的那些晚上,凉风在外面呼呼地吹,只是没有了虫子的鸣叫。黑猫咪懒洋洋地坐在窗台上,华丽的黑色皮毛,几乎与夜晚融为一体。展皓慢慢地睁开眼,看着它,看着它身后的昏暗,最后一丝火烧云已经陨殁了踪影,夜风刮得更加汹涌。
后院里的花树被吹得“哗啦”作响,躁动不已的草叶也窸窸窣窣的,掩盖了一些未知的声音。所以,当一双苍白宽大的手从窗外伸进来静静抱住黑猫儿的时候,展皓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看来你的功力真的已经没了。”
来人有着低沉华丽又温暖的声音,跟他的很相似,但又多了一分坦然。展皓疲惫地闭上眼,嘴角勾起来,嗓子沙哑地道:“我以为你还是不打算来见我。”
“来是肯定要来,只是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对方抱着猫儿从窗户外面不紧不慢地爬进来,懒散地坐到窗台上,双脚搭着床头的柜子,很惬意似的。展皓偏了偏头,低声说:“鞋底这么脏,真好意思踩我的柜子。”
“你在乎么?”那人漫不经心地问一句,随后将鞋子踢掉了,重新又踩上去。展皓闭上眼睛,一边咳嗽一边好笑:“刚才踩脏了,现在又用袜子去踩……”
“哈哈哈,”对方也低声地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摇头,“你倒还有心思跟我说笑,一点儿都不紧张嘛,不怕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说错了,你也是黑发人,卖什么老。”
“快五十九啦,不年轻啦。再过一年,就得去陪你娘了。”那人说着,语气里渐渐带上了一丝惆怅,声音越发低哑。展皓听着,脸上也渐渐没了笑容。他想起自己的记忆里,很多年前……大概三十年前,那个女人在路口送别的情景。当年分离了,最后要重聚,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实现。
“那时候离开她,你是不是去找极乐谱了?”展皓垂着眼,淡淡地问窗台上,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爹”的人。他知道那人叫聂蹊,当年曾做过柴家的谋士。正月初五,那人就要五十九岁了,再有一年,八木活水的毒就会发作,他就得死了。
但是他明明知道破解的办法。
“是啊,我是去找极乐谱了,可惜没有找到。”聂蹊在窗台上舒展了一下手脚,随后懒洋洋地歪了身子,靠到了窗棱上。在慵懒这方面,他们族人都是相似的。太累了,太倦了,所以看见什么东西能靠的,就想上去贴着,不愿再多花一分力气。
“时候未到,老天不准备给我,我也没办法。”
展皓沉默不语,他闭上眼睛,良久又睁开。在黑暗中看不见任何东西,所以眼神也就无从传递:“后来我不是找到了么,你怎么不来问我要。”
聂蹊听了,觉得好笑:“问你要干什么?你娘都已经死了,我自己活过六十还有什么意思。”
听了他这话,展皓静静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慢慢地笑了起来:“也是,那样就没意思了。”
孤独地活着,的确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以前是一个人习惯了,但是当心里有了爱的人之后,一个人就不再意味着自由自在、了无牵挂,而是意味着孤独——无可奈何的孤独,求而不得的孤独。
关于这一点,他的族人已经感受得太多。
“说起来,”聂蹊靠着窗户,懒洋洋地一下下抚摸着怀里的黑猫儿,“你为什么要把最后那点儿内力给那什么林智桓呢?怎么不给岑家二小?”
“我的内力帮不了他,”一提起枯叶,展皓的眉头就忧心地蹙了起来,“他练的那些功夫本来就阴邪,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他了。极乐门的东西你没有练过,所以不知道,它跟七伤拳有点儿相似。我的内力传给他,只会伤到他的筋骨和内脏,但林智桓就不一样。他体内的毒瘾太根深蒂固,若想尽早拔除,就必须得损伤筋脉,破除瘾性。”
“反正是要散功,救了他这一命,我跟他就两清了。”展皓说着,在黑暗中将眼睛又闭上了。过一会儿,聂蹊听见他沙哑地低笑了两声,道:“不过功力没了之后,这毒发的过程还真是难受啊。浑身都又痛又麻,眼睛还烧烧的。”
聂蹊也笑,嘴角勾着瞟他一眼,道:“你就挨着吧,这个是一轮比一轮更难受的。等你眼睛全都看不见了,那就是熬到最后最关键的那一轮了。”
“你的意思是说,熬过那一轮之后就没事了?”
“反正你爷爷是这样告诉我的,你也知道我没试过。”
“好吧,那我就熬着……熬过了,就没事了。”
就能跟小狐狸一直在一起了。
当开封府前院那颗银杏树开始陆陆续续地掉叶子时,中秋也就快到了。北方的秋天干燥凉爽,温度非常舒适。被子里很暖和,恰到好处的暖意,有时候让枯叶睡着睡着就过了头,醒来时脑袋会晕乎乎的。这些天公孙允许他下床走路了,早上时候,傍晚时候,他就起床在屋子里转转,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他不敢出去。
若是以前,枯叶肯定不会跟自己承认不敢,他会说不想。但经过了这么一些事情,有时候躺在床上,他会想自己以前究竟做了些什么。若说为家族报了仇,他也不知道这说法是否正确,毕竟他对家族没有什么感情,他耿耿于怀的,只有哥哥的死亡而已。
若是哥哥还在世,知道他为了报仇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有时候又想,他这样恶贯满盈,杀人无数,现在却光明正大地在开封府养伤。包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就放着他这个杀手不管,林智桓尚且关在后山的牢房里,他却被好好地照顾着……
若被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冤魂知道,他们一定会愤慨不已,估计还会想,这家伙怎么就不死在半月潭底。
你不也觉得死亡才是最踏实的归宿么?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看着现在镜子中的自己,削瘦的,半张脸都是疤痕的,剃了个和尚头的自己……枯叶真的不知道要怎样走出房门,去被其他人指指点点。公孙就算了,小四子就算了,那些丫鬟呢,小厮呢?甚至是展昭,白玉堂。
一想起他们那些人,那样的人,枯叶就忍不住心里烦躁。一想就不舒服,后来干脆不想了。一日日的,就只在房间里打转。对,他是不敢,不敢就不敢吧,反正他不需要对别人承认这个。
他在屋子里转的时候,好几次合上窗户,偷偷从缝里朝外面看。他能看见院子里,那个照顾病人的小丫鬟端着毛巾水盆忙来忙去,有时厨房的丫头会过来送饭,公孙来看其他病人。小四子是爹爹的小尾巴,小良子也会偶尔出现,做小四子的小尾巴。半大的少年,身姿已经很挺拔,精神也足,一看就被赵普教养得很好。枯叶看着他秀颀的筋骨,心里郁郁的,一日比一日羡慕。
自己的武功,这下不知道得多久才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了。唯一的长处没了,现在的他等同于一个废人。
想起展皓对他说的,等他回常州……但是他回去又能干什么呢?展皓说喜欢他,可他又有哪里能让展皓喜欢?又丑,又弱,脾气又不好,怎么配得上他文武双全,万事皆通?
窗外,赵普经常也会来,涎着个脸追着公孙跑来跑去,在院子里也对他动手动脚。俩人一个高大,一个文秀,一个狂傲,一个斯文,看上去南辕北辙,但却又契合得天衣无缝。有时候粉粉嫩嫩的小四子再挤到两人中间,那画面就连枯叶这样素来冷硬的人,都会忍不住心生羡慕。
一个完整的家,完美的一家三口。
越看,就越觉得心里面酸痛难忍。不知道在酸什么,也不知道在痛什么。现在的他就只知道有这么一种感觉,时时盘踞在他的心里,纾解不掉,排遣不走。烦郁之下,他只好到房间的另一边,打开另一扇窗子。那扇窗户外面是一片小树林,远一些可以看见后山。现在是秋天,一些落叶乔木开始黄了叶子,树林里红红绿绿的,倒也有一番看头。
于是枯叶就这样站着,站在窗前,看着那些干枯的树叶一片一片飘到地下。有时候下一场雨,泥土掩埋了湿软的落叶,叶片半掩入土,看上去一片狼藉,一片荒凉。
那一刻,枯叶突然开始讨厌起自己这个用了十多年的代号。
枯叶,枯叶,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听。
也是那一刻,他又开始想展皓……想着那个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坚持叫他的本名。偶尔有一次,他记得是在苏州,展皓说漏了嘴,叫了他一声“小狐狸”。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名字。
一时间觉得有点儿酸酸的,但好像又有一点甜。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好,但也很坏,让他又觉得不舒服了……心慌意乱,胸膛底下砰砰跳。
他不知道某种别人老是挂在嘴边的感情,他没有尝过。但是这一刻,似乎所有的事实都指向那一个答案,他几乎没法儿对自己否认。
在树叶一片片落下的时间里,日子如流水,逐渐到了中秋。
枯叶记得,他的生日是在中秋过后的第三天。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人给自己庆祝过了,但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有一年逃亡到江陵时,大哥在那天到一家酒楼里偷了半只烤鸭出来。金黄的、肥美的烤鸭,大哥把最肥嫩的鸭腿揪下来给他,脸上温柔地笑着说,我们家小别这就八岁啦。
八岁,廿五岁,十七年的时光,一晃眼就过去了。
开封府即使在中秋也是很忙的,展昭在外面巡街,上午包大人还升堂审了两件案子,公孙更不必说,一整天都坐在医馆里。小四子跟着爹爹学看病,一直趴在桌子边,小良子跟赵普倒是待在府里面练功夫,只不过九王爷想媳妇儿呢,坐在旁边指点得心不在焉的。
府里的下人们也都忙个不停,杀鸡杀鸭,准备月饼瓜果,越到傍晚就越热闹。枯叶站在窗户里看着外面的人忙来忙去,小丫鬟们端着装满水果的果盘往另一边走,估计是在摆祭月的香案。下风处的厨房那边,吆喝声呼喊声此起彼伏。让一让让一让,把这几只鸡端到那边去,等会儿得过水……厨房大娘的嗓子还真不是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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