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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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展宅时天色还早,刚刚到申时。展皓下了马车到后面去扶方宁,见她抱着小少司,于是伸手把小家伙接过来,枯叶扶着钟叔随后下车。此时微微泛着橘黄色的天空中飘着一丝一丝的云,空气里有些不正常的安静。
一只小鸟儿从空中划过,扑棱棱落到门口的树顶上。枯叶抬头看,发现那是只红头黑身的小小鸟。
小豆子?
是那个小家伙么?枯叶疑惑地看着它,心里有些难以置信。展皓不是已经把它放了么,它怎么还会跟过来?难不成真成家养的了?
这时候,树顶上本来抬头看着屋檐的鸟儿“啾啾”叫了两声,随后把脑袋转了过来。枯叶身子一凛,心说这小混蛋别又盯着我看!可小鸟儿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头撇到了另一边去,嘴里依旧“啾啾啾啾”的,看上去就像普通的野鸟一般。
估计不是小豆子吧。
枯叶有些心悸地吁一口气,觉得自己都快被那小家伙吓出阴影了。他有些郁闷地晃晃脑袋,随即一转身,跟着展皓钟叔走进门去。
这时候,树上的鸟儿才把脑袋滴溜溜地转了回来。它站在高高的树上,看见枯叶修长的身影走进屋檐下面,一会儿又从另一边走出来,进到了院子里。小家伙眨眨眼,翅膀一张,小身子扑棱棱地往上一飞,瞬间朝着后院方向窜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家里又来了个小孩儿,最高兴的就是裴习了。他爹那边正到纺布的关键阶段,嫌弃他碍事,就把他扔了回来。吃饭时候这家伙拉着人家少司一顿唠叨,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哪里?一会儿又问,你是不是要在这儿住呀?明天我带你去玩儿啊,虽然我来了没多久,但已经认识好些小孩儿了呢!
叽里咕噜叽叽喳喳,裴习讲得眉飞色舞,饭也不好好吃,被钟叔捏着耳朵教训了好几回。
少司有点儿怕这个漂亮的小哥哥,跟他说话只敢“唔”、“嗯”地应声。方宁在旁边拍拍她的腰,低声责怪说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裴习倒不在意,豪气地一挥手,大度地说:“没事!女孩子害羞一点儿没有错!
展皓在一旁看着偷笑,心说这小子,小小年纪还会怜香惜玉了,这一点跟他爹倒是十成十地像。晃眼又想到这两天李非常脸色一直不好,裴君荣别是又跟他呛声了。虽然自己也不怎么待见李非常的人品,但是布庄那边,他们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要是配合得不好,相处不和睦,最后坑的还是他这个大老板。
展皓喝着酒,默默地挑了挑眉毛。喝完一杯,放下杯子,抬起眼,对面的枯叶居然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眼神里似乎有些不高兴。感觉到自己看他,这别扭的小狐狸还没好气地瞪了自己一眼。展皓忍不住扶额,心里不禁越发感慨。
前些天救裴习时枯叶的面具被雨水泡得有一点坏,从渔场回来的当天晚上,展皓就吩咐了人给他打一个新的面具。那老匠人还叫小丫头问他,要金的呐还是银的呐?展皓杵在原地想一会儿,张口说我要一个花铜的,上面还要镂枯叶花纹。
然后,传话的沅荷就见那老匠人脸上露出了一副惊愕的表情,像吃了只活蟑螂似的。当时沅荷还想这师傅是不是手艺不行啊?不就是个铜面具么,至于这么为难?后来回到家碰见裴君荣,一问才清楚,花铜这名字并不是指铜的种类,而是指铜具经过特殊工艺烧出来的浅色花纹。花铜纹出现的概率很小,可遇不可求,而且制作工期长,一个小物件就得大半个月的时间。展皓说要一个花铜面具,还说要越快越好,这还真是给人家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不过不知道是展皓人品好,还是枯叶人品好,这事儿刚吩咐下去两天,那面具竟然就做好了!照这样看,那老师傅估计是用现有的花铜成品改制的……不过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沅荷一拿到面具就急忙小跑着给展皓送过来。想着这两天看见岑大哥脸上的面具,破破烂烂的,软趴趴的,衬得他一点儿都不帅气了。
到了展皓房间门口,小姑娘一推门就看见自家少爷正静坐在床边闭着眼小憩。沅荷瞪一下眼睛,心说今天少爷回来得好早啊,在练功呢,要不要回避一下?刚想着退出去,展皓凉飕飕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就进来吧,有什么事儿别耽误。”
沅荷吐一下舌头,然后抱着面具迈着小碎步跑进来。到了床前,伸手献宝似的把面具往展皓面前一递:“呐,少爷,面具做好了,你看看。”
展皓高深莫测地睁开眼,眼珠子定定地转到面具上边儿,脸上波纹不兴。沅荷撇着嘴翻眼睛白他,心说快接啊,手酸呢。展皓抬眼看她,无言地把面具接过来,挥挥手:“行了,做你的事去吧,顺便把你岑大哥叫过来。”
“刚才我过来时没看见岑大哥,”沅荷撅嘴,表情有些拽兮兮的,“饭桌正在收拾呢,他是吃到最后的,可是没见着人。”
“是吗。”展皓淡淡地应一句,手指在面具表面凹凸不平的花纹上轻轻抚过:“那行了,你先去吩咐人抬两桶洗澡水过来吧。就以前我给昭昭弄的那种,不要热水,有一点儿温就好。”
沅荷“哦”一声,耸耸肩,转过身懒懒散散地晃走了。展皓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手里的面具凉凉的,即使被沅荷抱了一会儿也没有上升温度。展皓拿着它细细地看,内里柔软冰凉的乌蛸蛇皮,下巴边缘靠近耳下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暗扣。薄薄的铜面,花色是皲裂纹,浅青的纹路嵌在苍铜的底色里,随着枯叶状的雕花纹路微微起伏着,非常大气漂亮,又酷又拽。
小狐狸戴着一定很好看,而且也不会觉得重,不会觉得热。
展皓垂着眼注视着手里的面具,手指轻轻抚摸着,眼神越发缠绵柔软。他已经在脑海里想象出枯叶戴着这面具的样子了,又冷又帅的小狐狸,左脸上贴着这个面具,眼睛细细长长地瞟过来。又或者是一张羞恼的脸,眉头拧着,双眼瞪得臭臭的,露出来的右脸颊被气得微微泛红,一向苍白的嘴唇也罕见地透出血色。
不管哪一个都很可爱。
不过这家伙今天似乎又发脾气了,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爱瞎琢磨?还有他面对小豆子的示好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真是……
展皓伸手揉一揉眼睛,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他长长地叹一口气,阖上眼帘,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疲累。不过心里想着枯叶,整个胸腔软绵绵的,疲累也成了一种别样的惬意感觉,提醒着他,此时正活在当下。
当枯叶听了沅荷的话进房间来找展皓时,看见的就是他蜷着双臂,躺倒在床上熟睡的样子。枯叶怔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无所适从地瞪眼看着床上的“睡美人”,心里忍不住有些恼火:这家伙居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了啊?!有人进来都不醒,万一是居心叵测的杀手怎么办?这蠢货!
枯叶窝火地站在原地踌躇好久,心里还指着展皓能慢慢醒过来,可这家伙像是铁了心要睡个好觉一般,愣是躺在被子里一动没动。
你爷爷,叫我过来就是看你睡觉的?!日,早知道还不如多练一会儿功夫呢,害得我赶回来。枯叶烦躁地挠了挠头,转过身刚想走出去,眼里却瞟见了一小块带着金属光泽的物件。他愣了下,身子退回去,再往房间里走两步,就看清了展皓抱在手里的那个东西。
只露出了一个边角,但上面栩栩如生的枯叶花纹已经说明了它的身份。枯叶瞪着眼,怔忪地悄声走过去,展皓依旧没有醒,他的眼睛紧闭着,眼下罕见地透着些青黑。枯叶看见,眉头不禁拧了起来。今下午明明看着没有黑眼圈的啊,怎么现在有了?再仔细看看,他的脸色似乎也没有白日里的好,血色有些褪,显露出玉雕一般的凝白。平日里嫣红的嘴唇变成浅淡的粉色,鼻息很轻,呼吸之间的翕动几乎看不见。
枯叶拧着眉看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忐忑。他睡成这样没问题么?这一动不动的样子,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他这应该只是普通的入睡吧?应该没有大碍……
想是这样想,枯叶心里依旧有些拿不准主意。不是他太疑神疑鬼,而是展皓这人实在是太特殊,很多时候根本不能用普通的判断标准来衡量他。再加上他奇怪又复杂的身世,难以估计的诡异内功……这些都让枯叶觉得无从下手。
明明只是个很简单的事情。
枯叶纠结地杵在床边,眼睛快把展皓的脸盯出一个洞了。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远远地响起了几个人稍显沉重的脚步声。枯叶臭着脸出去一看,发现是下人们端着两桶洗澡水过来了。两个浴桶又大又沉,里面装了太多水,行走之间晃荡不已,泼了好些出来,砸在地上“哗啦哗啦”好几声。
枯叶一看,毛都炸了,赶紧冲过去把他们拦住:“别!停下来,别进去!”
仆人甲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可……”一开口,面前紧张兮兮的枯叶就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小声一点!”把人家给吓得,声音瞬间变得蚊子哼哼一般:“少爷叫送来的呀,要洗澡呢。”
“你们少爷睡着了。”枯叶没好气地横着个脸,显然也觉得郁闷。仆人甲乙丙丁面面相觑一会儿,都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大少爷不是经常整夜都不睡觉的么?”
“他整夜都不睡觉?”枯叶拧着眉瞪他们,语气里满是不相信。几个仆人纷纷点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爆料:“在常州还能睡一下,在这儿压根儿睡不着,就闭着眼躺一会儿,灯一点就是一晚上。”
这下枯叶彻底地默了。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站着,弄得那几个下人都憋着气不敢说话。半晌,枯叶闷闷地抬起脸,喉咙里发出声微弱的丧气声,转脸对他们低声说:“把一桶水抬回去,另一桶放我房间里,你们少爷……先别让他洗澡了,明天再洗吧。”
“啊,好。”对于枯叶这个决定,几个仆人都没有异议。洗澡什么的,在少爷罕见的睡眠面前算个屁啊,而且少爷亲自指命的第一护卫大人此时脸上一副“你们谁敢吵醒他我就灭了谁”的表情,这种情况下还是先圆润滚走吧……
于是其中的两个人就扛着一个浴桶“吭哧吭哧”跑走了,另外两个把另一桶水放到枯叶房间里之后也拍拍屁股溜之大吉。枯叶看着他们跑出院子,再把院门好好地关上,刚才一直绷着的呼吸这才慢慢顺畅了起来。
他郁闷地呼一口气,转过身慢吞吞地往展皓的房间走。
展皓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连衣服的褶皱都没有改变。枯叶有些纠结地看了他一会儿,想到他这两天都是风尘仆仆的,还是决定给他擦个脸。
到自己房间里拿了毛巾和脸盆,枯叶伸手到浴桶里想打水,但手一接触到水面他就愣了——这是温水,有点凉凉的,一点儿都不热。
枯叶怔了一瞬,脑袋懵懂之时,想到这应该是展皓吩咐的。现在天热了,再洗热水的话实在是太折磨。不过这水虽然带着些许温度,可擦到手上又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他疑惑地把手举到鼻子下面,随即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
是加了薄荷汁的洗澡水。
不得不说,做事细致到这份儿上,展皓也算是个能人了。枯叶是个什么话都憋在心里的人,可这家伙愣是能注意到他的所有喜好,并且执行得无微不至。这份体贴让枯叶感到深刻的心虚,脑子里乱七八糟糊成一团。一个小枯叶在乱麻里背着手焦虑地走过来走过去,说着“这不行这不行”。
你和他非亲非故,却欠他这么多,这不行。
枯叶咬着唇,一时间心里忿忿的,心烦意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程度的心理负疚。当年小四子都没能达到这个级别,今天却被展皓做到了。
而且,他对这两人的负疚感还不一样。他对小四子,严格来说应该是自惭形秽,就像一个脏小孩看见一个干净的漂亮宝贝一样,小四子的纯真令他无地自容。但那种感觉让他心甘情愿,因为那是事实,人力改变不了,他只能接受。但是展皓——面对展皓,他一直都有一种莫名的气愤之感。
这感觉很难形容,就像,就像卯足了力气,却打到一团棉花上一样。展皓很完美,他不依赖任何人,不缺任何东西。枯叶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享受着展皓的恩惠,但却没法儿回报,因为他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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