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群豪吵闹之际,王怜花凑到沈浪耳边,”低声笑道:“明明是我换的穿云针,这厮怎的自己认了去?我倒是做好事了。可赞他演技真是一流,比得过玉春堂演白脸儿的小戴。”
沈浪道:“这明虚也确实可疑,若那针是他发的,可真是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只是不知道这黄雀怎知道你换了穿云针?”
王怜花颔首笑道:“这便不知道了,也许他又看过,也未可知。”见他面上笑意,仿佛是胸有成竹,沈浪却也没有再问。
却在此时,场中形势又起变化。
明虚从怀中掏出一物,握在手中,大笑道:“可笑,可笑,这便是为师的穿云筒,小石你还有话说么?”
石靖远真待伸手去接,明虚却倏然一张开手掌,却是掌中空空。众人一惊一乍之时,明虚竟已在石靖远胸口拍了一掌,人却已腾空而起,刹时便不见人影,连场上的圆德大师也来不及反应。
石靖远被那一掌打得瘫坐在地。不住咳血,却一边紧握双拳,双目像是要喷出火来似的的怒瞪着明虚去的方向,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圆德心中大悯,过去扶他,石靖远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道:“晚辈怎么敢当大师这一扶。”
圆德叹道:“此事若非小施主机警过人,怎会水落石出。却不知为何明虚道长做下此事。”话说不知,可明虚与明玄不和的传闻,他却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得又长叹一声。
石靖远流泪道:“晚辈但愿从来没有看破过此事。”
圆德道:“你师父既去,你便暂代这掌门之责,好生送明玄道长与三位少侠的灵柩回衡山。”
石靖远突然站直身子,道:“可是王怜花杀我师兄弟之事,还未了结!”
便有人叫道:“石少侠,现在所有武林人士都在找王怜花,还怕不擒到他!”底下一片赞同之声。石靖远抱拳道:“多谢各位武林同道之义。若是有擒住王怜花的,还请将他送到我衡山派治罪,便是我衡山派的大恩人!” 他虽受伤,却站得标枪一般直,气度沉稳,隐隐有一派之长的气势,叫在场的武林前辈看了都欣慰衡山派后继有人。
王怜花嗤笑道:“却不知真有什么呆头鹅,会把我这活藏宝图白白送给他。”
沈浪道:“此人却真是了不得,竟比我原先所想的,还要手段高明。如此一来,继承掌门一位,也势在必然。若是他获知人家擒住了你,还有理由上门去讨,好处全叫他占尽了。”
王怜花却粲然一笑,问道:“你说是他是不是比我还要坏些?”他言语有如春风,却问出这叫人哭笑不得的问题来。
沈浪苦笑一声,道:“我比不出。”
王怜花闻言,悠悠然笑起来。
待石靖远回座坐下,圆德大师方道:“各位,老衲因无敌宝鉴藏宝图之事受邀而来,却总要先劝各位一句:切莫忘记十六年前之劫。秘笈一事,虚无缥缈,武林同道若因此而内斗,元气大伤,难免叫暗中的恶人,坐收渔利。”
下座便有人冷笑道:“若真是虚无缥缈,为何连武林盟主都随那王怜花而去,难道不是为了分一杯羹?”
此人乃是“断肠剑”莫莘,他一向说话行事都十分狠辣,不是什么正道人物,却将在场所有黑白道人物心中所想,一句话便说尽。
圆德沉声道:“沈大侠的行事,老衲也不便揣度。当年无敌和尚叛出少林,其所著‘无敌宝鉴’的功夫,虽有自创,其根源仍是少林功夫。每思及此带来之劫难,老衲都寝食难安。此次参与此事,只愿亲手将这秘笈毁去!”
那寇飞鹰却突然哈哈怪笑道:“大师若要毁这秘笈,也总是要先找到这秘笈,说白了便是也要抢这秘笈了?”
圆德凛然道:“为江湖安宁,不得不如此。”
此言一出,便有几个小门派的掌门站起来道:“大师说得是,本该毁去此物,免除杀孽。”那些个势力颇大的帮派之首,却是冷着脸不动声色,心道此物若是由我得到,哪容得你毁去?
众人各各心怀鬼胎,一时场面尴尬之至。
此时却突然来了三个人。
其中两人是店伙计打扮,气喘吁吁地抬了张乌木案,往台上正中一放,转身便走,视天下英雄如无物一般。另外一个则是带了斗笠的高大男子,一手抱了个锦墩,一手拿个灯盏。待乌木案放好,他便将锦墩置于案前,再将那灯盏放在案头,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点上。
群豪看得惊奇,哪里猜得透这些人是要做什么,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男子用斗笠遮脸,也看不出年纪,便有人在猜想是否是哪些个素行怪异的高人。
最惊奇的却莫过于谭环,只因他认得抬乌木案那两人,明明就是东大街王氏家具店的伙计。
戴斗笠的男子在锦墩上坐下,然后将斗笠摘下,放在案头,便露出了一张年轻而明朗的面孔,总是带着快活的神气,不是董少英是谁?
一瘦长的中年汉子在寇飞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寇飞鹰便突然脸色一变。
也只有飞鹰帮的人,才知道这便是在乌河镇抢了王怜花藏宝图的人。
董少英却远远地向那中年汉子招呼道:“郎中,别来无恙。”
原来那汉子便是飞鹰七杀里假扮郎中那人,一听董少英叫他,应又不是,不应又不是,只得灰溜溜地退下去了。
圆德也不禁上前问道:“这位施主面生得很,不知所为何来?”
董少英嘻嘻笑道:“不瞒大师说,在下此来,乃是为了做一笔生意。不知大师可否暂且退到台下,将这台子让于在下?”
圆德也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十分好涵养地笑笑,到台下寻了个位子坐下。
董少英眼见圆德坐到了各派掌门的席位之中,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悬于那灯盏火苗之上。
别人或许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寇飞鹰一见那纸上仿佛是一幅画,差一点便要跳起来,又强自按抐住。
只听得董少英用菜市口的小贩口吻吆喝道:“特卖‘无敌宝鉴’藏宝图一幅,起价五万两!”
(二十六)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场中诸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群雄相顾无言,弄不明白这演的是哪一出。
圆德不由站起问道:“小施主,你这是……”
董少英嘻嘻笑道:“在下方才叫那么响,大师没有听明白么?寇帮主,别人不识货你总该识货的。”
于是一群人齐齐地转头去看寇飞鹰。寇飞鹰面色一红,差点冒出冷汗。若是说了是真的,今日群雄在此,他还能取得此图么?便是取了此图,可能保有么?
刚想否认,那边董少英便笑道:“若是没有人买,我便烧了他,放着反正也是无用,反倒惹来杀身之祸。”
那灯盏的火舌轻轻跳跃,仿佛马上便要舔到那张纸。寇飞鹰又生生把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不过片刻之间,已经憋得一额汗水。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五万两银子我买。”
说话的正是那“断肠剑”莫莘。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看寇飞鹰的模样,也猜出了七八分。喊毕价钱,便笑道:“这位卖藏宝图的兄弟,我要是买了,人家都上来抢怎么办?双拳难敌四手。” 莫莘一张面孔线条冷硬,一笑之下便有些阴惨惨的,看了叫人反而害怕。
董少英道:“来竞价的江湖朋友,道上的规矩总是懂的,何况连少林主持大师都在,又有什么人敢明抢?”他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将圆德也扯了进去。
圆德苦笑道:“老衲反正是买不起的。”
莫莘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董少英笑道:“若是保不住,又何必买?”言语之中,颇为轻蔑,连莫莘也有些无言以对,只得轻咳两声,再不言语。
至此便有些人信了这是真的藏宝图,陆陆续续有人叫价,不时便叫到十万两。董少英渐渐面有得色,寇飞鹰却是如坐针毡,心知若自己叫了,场中人十有八九要相信,若是不叫,又实在是气极难耐,哪里容得别人占了便宜去。
思虑再三,终于站起,叫道:“十五万两!”
场中一片轰然,马上便有人一万一万的加上去。寇飞鹰面色发白坐下,闭着嘴只不言语。
正当混乱之际,突然有一个声音道:“五十万两。”
不低不高,从从容容的语声,却叫全场都安静了下来。远远地只见一个青衫少年,从最偏远的末座走了出来。
走得近些,方才发现他已不是少年。少年的潇洒意气依然,那眉眼间的从容淡定,温润内敛却是成熟男子才有的。莫说谭家武馆席上早就在偷看他的少女,便是那些年纪方轻的名门女弟子,也一个个盯着他瞧,若是他偶尔一看过来,便双颊飞红,低垂下头去。
“沈浪!”
不知是谁先叫出了这个名字,原本平静的人群突然便喧闹起来,人人都想仔细看看这个江湖上最有名、风头最健的年轻人的模样。
连董少英都有些惊疑起来。
远远地一看,那个红衣的身影,竟然已经不在。
这个时候,不管是谁站出来也不会是沈浪站出来。
可是偏偏他就站出来了。
圆德面色肃然地站起,道:“沈施主,你欠天下武林一个解释。”
沈浪施施然一揖道:“在下自问,并没有做出对不起天下武林的事。”
圆德道:“秘笈一事,使得天下武林同道,为此互相厮杀,此事难道不是由沈施主与王怜花而起?”
沈浪苦笑道:“王公子有恩于在下,在下不得不与之同行,却并没有逼迫武林同道参与此事。”
圆德默然道:“如此说来,沈施主并非自愿,而是不得不为了?”
沈浪颔首道:“在下句句是实,只盼各位武林同道,莫要参与此事,免得多造杀孽。”
徐青云却突然跳起来叫道:“十六年前,因这‘无敌宝鉴’之故,血洗江湖。就算这‘无敌宝鉴’在王怜花手里,也不是他的,是各位在十六年前死于那劫难的江湖朋友的!”
此言一出,那些十六年前有门人死于此劫的人纷纷响应,一时场面又大乱。已有几个人想冲上台来夺图,董少英冷笑一声将那纸放在火苗上晃了一晃,那些人只得又硬生生退回去。沈浪和圆德站在场中,对望一眼,俱是苦笑。
叫人厮杀的岂是这秘笈,而是人心的贪念。
沈浪淡淡道:“这秘笈的确是各位在十六年前死于那劫难的江湖朋友的。”
众皆愕然,倒又是徐青云先跳出来道:“若是如此,便该将它交出来。”
沈浪笑道:“可是我方才花了50万两银子把它买下了,现在又是我的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银票,径直填了几个字,交到董少英手里道:“凡是朱记钱庄,皆可提出现银。”
他轻笑着从董少英手里将那藏宝图拿过来,然后往那灯盏上一按。
若说谁是史上烧钱烧的最快的,沈浪现在起码可挤进三甲。
价值50万两的藏宝图,瞬间化为飞灰。
然后便笑嘻嘻地拍拍董少英肩膀道:“若有人认为这50万两银子不是这位兄弟的,那便去找他吧,与在下无碍。”
几百人的校场安静地可怕,每个人都用极其错愕的眼神看着他。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董少英,他如飞雁一般掠身而起,瞬时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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