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无伤X无衣师尹]空蝉 作者:柔弱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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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这也正是自己过去,格外迷恋他的原因之一吧。
心神被往事笼罩,无衣师尹表现得就有些迟缓。见多了他怔愣的样子,绿萼也很能应付得来了,收下赏赐便亲自送了宫人出去。
结果等她回屋,无衣师尹已缓过气,正在床榻上逗孩子玩呢。他那口吻和举动十足的孩子气,让绿萼不觉就放轻语气,问起夜里的膳食安排。
“今儿出去吃罢,我们仨。”
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光景,‘一家三口’便出现在慈光最出名的酒楼,月明楼的楼上雅间里。
左进二的这处雅间,是无衣师尹求学时期,最常光顾的地方。墙上挂着仿顾楷之的山水画,从靠右手边的轩窗望出去,可以望见巍峨的群山,塔顶的攒尖,还有一方广阔无垠的湖泊。
冬日湖面上泛着霜结,无论罡风怎样吹拨,仍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波澜不兴。
这么多年过去了,物事人已非,风景倒还是旧日模样。
心中浮起些微感触,但那些微的感触,在孩子新奇的目光里,就变成庸俗而又肤浅的,胀满心田的快乐满足。
把小宝贝抱到腿上坐着,指着屋中的摆设教他识物:“画。”
“发!”
“呵呜啊,画。”
“呵呜啊,花。”
“小笨蛋!是画不是花。”
肉嘟嘟的小嘴巴撅起,眼睛亮闪闪的盯着端上来的蒸蛋。我伸,我伸,我伸伸伸,望望离自己短短的胳膊还差一大截的瓷碗,回头拉住无衣师尹的袖口摇摇:“爹爹,昂昂!”
还不忘用小胖手一指蒸蛋:“要!”
见到他这幅样子,无衣师尹便忍不住笑。他笑着将帕子系在小肉小巴下,又挪了瓷碗过来,执起银勺舀一勺,吹一吹再喂。
银勺在碗中轻柔的游走,一来二往间,菜也陆续上齐了。绿萼正欲上来布菜,却被无衣师尹说服,坐下一同用膳。
待三人酒足饭饱,已近掌灯时分。罩上纱帽结完账出门,无衣师尹并不顺原路回返,反而抱着孩子朝湖边走。
风吹得他的衣裾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着漫天的月晖,微澜的湖水,飘飞的花灯。在这流丽璨赫的俗世景致里,他的身形轻渺空灵的,仿佛也要凌空飞去了。
绿萼心中一紧,急火火的就去拉他,没想无衣师尹突然转身,接着远远传来带点喘的喊声:“师尹,慢着点...”
那声音粗噶得很,却又蕴藏着一丝异乎寻常的尖细。绿萼乍一听便觉耳熟,想了一想,方想起似乎是长期侍奉皇帝身旁的,某个大太监。
难不成宫里有什么事?
左思右想间,眼前出现一张熟面孔,许是今儿告假过节,来人不拘宫中服色,只作了寻常打扮。见到她妥妥一笑,见到无衣师尹和孩子俩,妥妥的笑里,便掺杂几分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味道:“咱家瞧着背影有点像您,师尹,可否借一步说话?”
无衣师尹便把孩子丢给侍女,见他闹得慌,又命绿萼抱他先逛着。
两人寻了僻静处站定,无衣师尹才脱下纱帽,额角隐有薄汗渗出:“哈,让你见笑了。”
他那语气十分随意,就像对着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照理说他们并未熟到这份上,但无衣师尹天生就有种才能,不管是何种身份何种性格的人,他都能丝毫不嫌勉强的与之论交,让人顿觉春风如沐。
若非他自轻自贱,甘居人下,就凭他笼络人的手段,当年慈光的局势,还不知会怎样演变。心里本来十分的惋惜,但想起侍奉的主子,惋惜之情又不那么强烈。
“小孩子都缠人得紧,别看皇帝现在这样子,他小时候...”
无衣师尹任他将皇帝幼时的事一一说来,活到这般岁数,早已通透世情,这打头话不过是个引子,听不听、答不答均无甚要紧。
“皇帝也算老奴看着长大的,他心里记挂您,却又拉不下面子。师尹下次进宫,顺道去看看皇帝罢。”
“我懂你的意思,不过...”
不过什么他却没有明说,只抖落了纱帽上的烟尘,方重新系好,重新...踏入这满覆尘埃的万丈红尘里。
他的背影清净而又徐然,竟是一点不为世俗的恩宠所惑。这个宫里的大太监,看到这幕就顿时哑然。他是不能明白无衣师尹到底图什么,前几年眼见将军府接二连三的娶亲,好不容易不娶亲了,又是太后颁旨的扶正。做小的都与他平起平坐,死后能进同一个合葬墓了,他倒好,还替别人养孩子,就算出自太后授意,也不该如此心甘情愿吧。
难为皇帝还念着他,他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呢?大太监想起宫里的事,也是一阵唏嘘。正唏嘘间,恍然又听见一声叹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那声音影影绰绰的,像漂浮在云端,让人着实听不真切。凝神细听时,却已惘然消失了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夜阑人静,更漏迢远。
无衣师尹熟门熟路的摸进屋子,熟门熟路的从桌上茶壶里,倒了水来喝。
刚把水渡进口,漆黑一团的空气里,就传来一声质询:“你带无忧去哪了?”
无衣师尹被惊得呛着,咳了好几声方道:“去街上了。”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没忘。”
内间突然就死一般的寂静,无衣师尹居然不能适应那股子寂静,复又问道:“你打算和忧儿一起过?”
回答他的是长长久久的沉默,无衣师尹便轻轻笑了一声,一点不以为意的继续道:“封光近来对忧儿,似乎是有点改观?”
殢无伤将沉默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沉默也很能说明问题,无衣师尹已经明了大概:想来今儿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封光纵平日见这孩子碍眼,为讨个节日的喜气,便也不计较那许多。
而殢无伤定是希望能借此,缓和母子二人间的关系。
孰料...却被自己搅黄了...
他对着殢无伤早已平复的心情,顿时因这突发的愧疚而暗潮汹涌。内心汹涌着,便无法维持这段时日以来的硬气。
“是我不好,不该擅作主张...”
内间传来一声叹息,憋在嗓子眼里,仿佛满心郁郁无从发泄的那种叹息。听得无衣师尹益发无所适从的,囫囵着说道:“忧儿刚刚睡下,要不...”
“算了。”
那声音平缓了许多,于是无衣师尹也跟着平静下来。他平静的顺着桌沿摸到茶杯,平静的举到唇边,小口小口的啜饮。
他平静的在外间喝水,殢无伤平静的在内间坐着,彼此都不觉得有多怪异。
喝完水,无衣师尹爱惜的将茶杯搁下,爱惜的掀开隔断处的珠帘。屋里没有点灯,但借着纱窗透进来的月光,可以瞥见一个人影,正深陷于圈椅浓重的阴影里。
无衣师尹目不斜视的走到床边坐下,低头轻解外衫。空气里响起的嗦嗦声,让殢无伤知道,他打算安歇了。
“你就没什么还要对我说的么?”
“夜深了,你回房歇息吧。”
无衣师尹说完,很自觉的把衣衫叠好放进衣箱,很自觉的脱鞋躺下。他那态度十分的寻常,可说是当家主母,对于一门心思系在其它妻妾身上的大老爷,所应有的态度。问题是搁寻常人家,怎么看怎么寻常的态度,到了今儿这个万家团圆的喜庆日子,就变作异乎寻常的异常。那异常在殢无伤心里扎根,再咂磨一番就变了味:无衣师尹何止是懒于逢迎,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待在这并不能让自己愉快,但离开似乎更不能让自己愉快。两相比较之下,殢无伤沉着脸往床边挪步。
无衣师尹本躺在外边,见他脸色不佳,便刻意往里挨近些。他照旧未太在意殢无伤的态度,他的态度一向如此,满满当当的日子,在意又怎在意得过来?
至于世人眼中的老夫老妻,再多的爱与怨,都会被时光所沉淀,沉淀成家长里短的清明淡定。殢无伤直到现在,还不能清明淡定,似乎是无可理喻的事情。但在旁人眼中,又并非那样不可理喻。因为这世上有种人,天生就无法清明淡定,他只会冷淡冷漠。
此时他便是漠着一张脸梗在床边,落衣衫随无衣师尹一同歇下。待他躺平,无衣师尹又不着痕迹的朝里蹭,合眼正欲睡去,想起一件要紧事又赶忙起身。
他这一动无可避免的和殢无伤对视,那人眉峰瞬间耸起,话也说得不甚客气:“你又干什么去?”
“我忘了合上门锁。”
“我在这里,不打紧。”
照理他发了话,识相的就该乖乖躺下。但睡到半夜提前走人这回事,简直太寻常,万一他走后自己又发起病来...心里存着这份思量,溜到嘴边就变成:“不合门锁我不安心,侍女们要到天亮才来开门,要不...”
殢无伤腾的坐起来,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回来时,无衣师尹已背向他躺着,手还轻轻掖着衾被一角。
殢无伤褪去罩衫,掀开被子就势在他身边躺下。闭上眼却怎么睡都睡不着,少不得又开口道:“你带忧儿上街,干了些什么?”
“看了花灯,祈了福。”
“祈什么了?”
“国泰民安,合家康顺,还有...忧儿的未来...”
前面他都答得挺寡淡,只有这句稍稍露了倾诉之意。殢无伤猛然就把眼睛睁开,但对着他的,依旧是那个沉默而坚忍的背影,好像壁垒一样将真心包覆起来,让他再也触不到一丝半毫。
“你是在怨我?”
“没有怨,或者你做了什么让我怨的事情吗?”
殢无伤被问得噎住,回想过去,似乎是都该怨,又似乎是都不该怨。他反思良久,良久后才抛出一句疑似梦中的话:“那你今天,为什么不等我了?”
无衣师尹听到这句,很适度的调整了一下睡姿,很适度的将脸更紧密的压向枕面。很快黑暗里便响起均匀的呼吸声,还一声声吐蕴悠长,显见他已浑然忘我的,沉浸到睡梦中的世界。
那里没有求之不得的真心,也没有望眼欲穿的等待,有的只是专属于他一人的,绝对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日子过得无波无澜,缓慢平和,于是不经意间,两年的光阴弹指即逝。
一晃眼竟又是秋天了。
无衣师尹半倚在楹栏上,眼里蓄满了清静的秋凉。直至听到娇憨的呢哢,眼里才流泄出一丝温度。有悉悉索索的裙摆错动声响起,跟着秋蝉的鸣啼,暖曛的日光淌进窗沿,淌到紫镶金博山炉上面,就变作余烟袅袅。
“爹爹!狍!”
小讨债鬼一见到他,就把手伸出来,身子还使力向上蹦。
无衣师尹被他的模样逗笑,连带着心中忧虑也淡上几分。他想着这孩子虽有点傻,但胜在天性纯良,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至于家宴时能不能讨太妃的欢喜,自己再嘱咐几遍,兼之有管事在旁帮衬着,总还能过得去吧。
他心里渐渐有了底气,便把孩子抱到腿上坐着,又命侍女取了剪纸画片来,教他认图说话,再行加深印象。
“忧儿,你看这是什么?”
“马!”
“你再好好想想。”
“昂!是忧儿的呼亲,呼亲做大官!”
“恩,忧儿的父亲是将军,是很大很大的官。忧儿想不想将来,也和父亲一样,做将军?”
“想!”
“那忧儿可要记牢喽,这是刀,这是马,挎着刀骑着马的人就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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