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无伤X无衣师尹]空蝉 作者:柔弱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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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怎么啦?”
“没什么,这是花,戴着花的女人里面,最漂亮的那个就是你娘。你娘她…”似是不好对封光的生平过往作评价,无衣师尹颇有些踌躇:“你娘她生得很美,性子也好,她很辛苦才把你生下,你见到她,就要喊娘。”
“可是姐姐说,对忧儿最好的是娘,那爹爹就是娘!”
“爹爹不是你娘,爹爹是...带你的人...”
“那娘为什么不带忧儿?”
无衣师尹呼吸一顿,属于大人之间的人情纠葛,并非区区几句话就能说清。封光因着自己之故,对这孩子一向视若无睹,致使他从小就失却母爱,到现在更是连亲娘也不认得。
他眼睑微晗,脸上浮出薄薄的笑意,温暖却也湿润的,仿佛覆着一层淋漓的雨丝:“你娘不带,换爹爹带你,这样又多了一个疼你的人,不好么?”
“好!”
到底只是小孩子,很容易就被转移了话题。无衣师尹维持着笑容,用手指一指头上又道:“像爹爹这样,头上戴了很多亮闪闪的,就是你太奶奶。等你见到她,就要叫太奶奶。如果太奶奶问你...”
无忧任他将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说清,天真的瞳眸里,满覆着即将见到陌生人的憧憬。他时值三岁,正是爱玩爱热闹且不怕生的年纪,小孩子的心思都很单纯,哪里懂得忧虑为何物?他并不能明白爹爹为何会如临大敌,就如同他不能明白爹爹为何不与他同去。
“爹爹同去!同去!”当被移交到管事怀里,再被抱起走时,无忧不停挣动着,扒出小半个身子如是央求道。
若论以往,无衣师尹一定会遂他的意。但这次他只朝管事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很为难的,好像生病般虚弱的说道:“爹爹好累的,忧儿自己去吧。”
“那爹爹在这里等,等忧儿回来。”
“好,等忧儿回来。”
无衣师尹轻轻作了许诺,含笑看着管事将孩子抱出门去。他的目光就如同这孩子脚下的路,遍洒着温暖和煦的,却又捉摸不定的日光。
待那两人走远,无衣师尹的气才渐趋松驰,整个人安静坐着,完全就是一副等生等死等药吃的样子。自从接管这孩子之后,他的癔症虽鲜少发作,却也常感精力不济,几乎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疲倦。
因是疲倦,他对于大部分的人情往来都丧失了兴致。曾经苦心经营的种种关系,费尽心力也要得到的爱情,真的遥远得就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他现在仅对着有限的几个人还有情绪,其它的,就像飘浮在院子外面的那片蓝天,因为遥不可及,而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殢无伤无疑也属于不真实的那一部分,他预想中的,甚至隐隐期待过的渐行渐远,也随着亲子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变得难以成行。殢无伤来看孩子时总无可避免的碰面,无可避免的维持着礼貌的寒暄,又被间接告知了更多的近况。
那些曾经灼烫心田的爱恋在心底溶溶的流过,只留下一行清浅的印迹。如今的他甚少在殢无伤面前装模作样,甚少有直白的情绪外溢,以前的种种求而不得,悉数被沉淀成另一种经历了沧桑,看惯了浮华的淡然美丽。
清静徐然,隽雅芳致。
近日他清减些许,再兼精神不济,对惯梳的高髻竟也觉得沉重。因而在家时,一律只用盏金珠花盘拢发顶,其余的便任它垂下。这发型变得轻松随意,衣裳也与之对应的,换成藕荷色挑织银菊缎袍。这花色雅致有余,稍嫌贵气不足,却也因而更凸显了他身上那股修禅般的气质。
那是被岁月磨砺出来的,已知事有可为不可为的厚朴气韵,从容气度。他看似已不再受往事累及,若非对无忧的牵挂入了骨,几乎随时都能乘风归去。
但他毕竟还有着牵挂,于这俗世还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各种牵扯。而人活在这个俗世里,便不能免俗,不管想与不想,总要被一些世俗的条条框框所局限,所束缚。
太妃总爱问及小公子的状况,将军的回答并不能让她心安,还是亲自见一见得好。
为着这难得一见的家宴,他对忧儿的教导可谓是不遗余力,就不知他现场发挥得如何...
心里隐隐又骚动起来,骚动得无衣师尹连坐都坐不住,遂迈着步子在屋内犁圈。他一圈又一圈的犁过去,犁到绿萼进来伺候吃过一轮药,犁到自觉无趣又捧书看了一回,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提步走到院子里,抬眼望天。
日头倒还是不上不上的当空悬着,丝毫没有要落下来的意思。不过日光的颜色就有点变了,不再是曛曛然的暖融,暖融里透着迟钝。反而像是油墨一般喷涌出来,喷涌着浓厚鲜明的,用来抵御黑夜的最后一点色彩。
无衣师尹的视线,顺着斑驳的院墙,飘摇的花枝,一点点向上攀爬。爬过檐口挂着的竹风铃,被那面并不算太高的院墙,所遮蔽的一切,却是怎么也看不到了。
但他依旧不移目光的痴痴看着,当那面墙不存在一般。他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真的看了很久,久到绿萼以为他已变作一尊石像,才听到他开口唤她,让她去大堂打探。
绿萼也觉今日耽搁得够久,心中正蹊跷呢。恰逢无衣师尹发了话,就很爽快的去了。她走后,无衣师尹倒还是盯着那堵墙,但目光渐渐就松了,整个人无意识的盯着眼前的一抹白,直到那抹白被黑夜所取代。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天无声无息的黑下来,黑得透不进一丝光亮。都这个时候了,这出去的人回不来,外面侍候的人也进不来,纵是傻子也该觉出异样了。
但无衣师尹偏偏就像,一无所觉似的,站在外头吹风,听夜风送来的悄声呜咽。一声声的挠人心肝,一句句的惑乱人心。
但他不相信那是真的,一个字也不相信。分明...分明只是夜太黑了,遮住了他们回家的路程。
无衣师尹想到这里,便拖着两条麻木的腿回屋,寻了锦鲤灯笼出来。他把灯笼挂在花树上,让它伸到外面。这个灯笼还是两年前在花灯会上,他给忧儿买的。忧儿一直挺喜欢的,等他远远的瞧见了,就能找着回家的路,也就会回来了。
他一个人在黑暗里站到失神,能清醒还是因为有个人猛力拽他的胳膊,拽得他生疼生疼的。他几乎是惨白着脸瞪向拽他的人,令他讶异的是,那人的脸色竟比他还白,简直连一点血色都不剩了。
而且他也在瞪着他,目光里还满是狂燥。他就那么狂燥的扯他进房,一挥手把门扳上。
“哼!你教的好孩子!”
“忧儿呢?”
殢无伤不说话,只用目光紧紧围住他,眼里又出现那种,他最熟悉的热度,像是火一样席卷过来。那些曾将他烧得体无完肤的火焰,此刻却在他宛若冰封的眼里熄灭,他看着他,居然十分生硬的,又问了一遍:“忧儿呢?”
殢无伤还是不说话,眼里的热度却在缓慢消退。不过无衣师尹也等不到他消退,他迫不及待,几乎算是步步进逼的问:“忧儿呢?他到哪里去了?”
“他在祠堂面壁思过。”
无衣师尹盯着他翕动的嘴唇,好像完全无法对这句话产生联想,静了片刻才接上话头:“他在祠堂面壁思过,他做了什么要思过?”
“那得问你自己了。”
殢无伤又将矛头指向他,这情形何其类似?感觉就像是几年前,几年前绿萼在扶正的喜宴上,对封光出言不逊,而他逼迫自己向封光道歉。
这个男人一遇到封光的事情就没法冷静,而他现在摆出的,兴师问罪的驾势,让无衣师尹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忧儿,说了封光什么吗?”
殢无伤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压根没有要倾诉的意图。看到他这般维护封光,无衣师尹脸上并没什么惊诧之情,好像早已料到。
而他有料到的显然不只这件事情,那飘荡在夜风中的孩童呜咽,想必也并非错觉。
“你打了他。”
“他该打!”
“那绿萼和其它侍女呢?”
“被太妃的人拘着问话。”
无衣师尹好像也被沉默传染了,他垂下眼睑不发一语。等到睫毛轻颤一下,却是准备朝外走了。
“你往哪去?”
在出声之前,殢无伤就扯住了无衣师尹的衣袖。他总觉得让这个人走出去,他就会无声无息的,从此融化在这秋天里了。而无衣师尹即便被扯住,也不拿正眼瞧他,不过语气里倒没什么特别的形容。
“你不肯告诉我,我就去找肯告诉我的人。”
“你那么想知道是吧!好,我告诉你!”
殢无伤揪住他的衣襟,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见他全然不当回事的模样,本已消停的怒火又熊熊燃烧,随后毫无保留的倾泻。但没等他倾泻完,无衣师尹整个人就逼近瘫软,他瘫软得站不住脚,遂殢无伤改揪为提,将人一路提到床上去。
被提到床上之后,他不再一味的瘫软,而是努力的靠着床柱坐正,努力的消化殢无伤方才所讲。
大意就是无忧不认他娘,还骂他娘是狐狸精。封光也就反讽了一句,他骂他娘是狐狸精,那他自己是什么?结果无忧说自己也是狐狸。旁人见着苗头不对,想拿孩子不懂事混过去。奈何无忧不肯认错,当着太妃的面,还自己很有理似的大声嚷嚷,嚷嚷他说的是事实。
无衣师尹自问从未教过这种话,但保不准是下人们饶舌,一时不察就让忧儿学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太妃肯定要拿个人领罪,有绿萼怒骂狐媚子的前车之鉴在前,想也想象得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无衣师尹平复下心情,很能沉住气的说:“你把忧儿和院里的人都放回来吧,忧儿长期和我待在一处,他也只会听我的话。所以这话必是我说的,我犯病时嘴上不牢,就叫他学去了。有什么你冲我来,毕竟我才是罪魁祸首。”
我才是罪魁祸首,他说完又点点头,生怕殢无伤驳回似的。但殢无伤也不去管他,只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道:“冲你来?你也不必急着认,该你认的还在后面。”
他说到这神色略显不自然,不过无衣师尹已因他的话陷入怔愣,也就未曾察觉。他怔愣了足足半刻钟,半刻钟后似是嫌坐着吃力,人又萎顿下去。
“你说吧,我都听着。”
见他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还用被子裹住身体。殢无伤脸色转青,但终究没有发作,也随之在床边坐下,背对他将太妃的意思一一道来。
只说了开头就感觉床在晃,把头回过去,才发现不是床在晃,而是无衣师尹裹着被子,克制都克制不住的,不停抖动。殢无伤只看到他这幅样子就觉得可怜,刚想安慰他说虽然太妃怪他带坏孩子,明令禁止他们再相见。但自己作为这个府里的主人,完全可以让他们私下见几次嘛。
他还未把安慰诉诸于口,无衣师尹就用被子盖住了头脸,然后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他平静的,用不含一丝异样的声音慢慢说道:“你说过的,让我一直带着忧儿。”
殢无伤不由想起两年前,无衣师尹终于同意教养忧儿时,自己的确说过。但今时已不同于往日,殢无忧在众人面前怒骂娘亲,已是不争的事实。这种事实在任何一个崇尚孝道的国家,都是不可饶恕的。而子不教乃父之过,这种过失在任何一个明白事理的人眼里,都是他无衣师尹不容推卸的失职。
“我是说过,但眼下这种情形,你让我怎么办?”
“是啊,你不知道怎么办,因为是我,所以你才...可是,你答应了我的...”
听无衣师尹说得好像自己故意要违背承诺,殢无伤不禁有些恼火。但他已经直面了他的脆弱与伤口,也知眼下不宜刺激他太过,遂放软了语气劝哄他。
他自问这回真的很向着无衣师尹了,孰料他却不依不饶的,一个劲的重复那句话。饶是圣人,也要被勾出三分真火,更何况殢无伤的脾气,一向还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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