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同人)四时 作者:梁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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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声……
是谁在门外?
展昭微微蹙眉——这会儿能在门外静候的,自不是敌人,却也不似故人,否则为何不敲门示意?为何不来相见?
难道是先生或是大人?
不……听呼吸声均匀绵长,轻缓有力,是个能控制内息的高手。
展昭心头忽然一阵悸动,剑眉星目不禁微弯。
当年也有故人冒着风雪,拎酒前来,大笑着拉起自己上了屋顶,共赏寒夜明月,空庭积雪。那时候远处也有宛转笙歌令人陶然欲醉——如此熟悉的场景与方才还带着余温的旧梦令他疲倦的身心获得了一丝深沉的慰藉,以及……内心深处那隐约被克制的渴望。
一向沉静自持的展昭终于忍不住学那老鼠,亦想纵情一回,随手裹紧了外敞,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想要看一眼冬雪中的月亮。
然而……
庄周梦蝶是人在蝶梦中抑或是蝶在我梦中……
是梦是醒……
展昭怔怔地望着门外的白衣人……二人长睫皆不知不觉被飞来的细碎雪花略略沾染,晕了月光,那寒鸦尾羽般的长睫轻轻地颤,似是蝴蝶翅膀的翕动。
相识七年,分别五载,竟有一场风雪,将你送到我面前。
“展昭。”
“玉堂……?”
白玉堂释然一笑,五年光阴在彼此眼中轰然坍塌,他们的面容在风雪之中依然年轻清朗,何其有幸……白玉堂忽然展臂,将眼前人紧紧拥在怀中,低声呢喃道:“我回来了。”
展昭还如身在梦中,只本能地遵从内心隐秘的愿望,回拥住白玉堂,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说一句:“你回来了。”
……
他如玉的面颊擦过展昭的脸,两人温热的肌肤相贴,鬓发在风里纠缠,无端缱绻多情。他雪白的衣衫与当年亲手赠与他的外敞摩擦发出细微而温柔的声音,像是心底的思念悄悄泄了声,露了形迹,那崭新的白衣与陈旧的外敞一样的颜色,却是不一样的温度。
一冷一暖,冷的是风雪中的跋涉,暖的是多年不变的守候。
你回来便好。
你还在便好。
(四)故梦仍存
二人在门前静静相拥,直到白玉堂察觉到了展昭身上微微的热度,方回过了神,半推半抱着将人带回了房中。
展昭终于回过神,不禁为方才一时忘情的暧昧言行而失笑,耳后却也渐渐有薄红透出。多年未见,白玉堂看在心头,心头一暖,随即柔软如饮陈年女儿红。他余光瞥见桌上空着的药碗,剑眉不自觉微蹙,又伸出手轻轻摩挲过展昭半温半凉的脸颊,声音低沉柔和。
“我知你有话想要问我,五爷也有许多话想说与你听,不过……”白玉堂笑了笑,安抚道,“夜深了,寒气重,你需要好好休息。”
展昭本欲相问他何故归来,更想问他这些年何故漂萍无踪,当年又何故草草离去,但此刻见到人在自己面前,眉目俊美无俦一如当年,神态温存恍如梦中,不知不觉卸下心防,难得温顺,只点头道:“好。”
来日方长。
白玉堂唇角微勾,似是懂了展昭未出口的那四个字,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再推着展昭重新躺回床上去。
小窗紧闭,风雪之音在天地之外缠绕,窗纸上婆娑枝影摇动,想是院中那株红梅欲开,似有清气撩动乾坤。
展昭只觉阵阵倦意袭来,心中安稳,眼皮子也渐渐撑不住了。
他微微抬眼,仰脸看向白玉堂,也不说话,眼底有几分沉静笑意,流泉幽潭般清澈,身子朝床里挪动着,仍保持旧日相处之习惯,为白玉堂留出半边床来。
“玉堂。”
那温润悠柔的声音绕在耳畔,无端透出静好的意味来,白玉堂心头暖流涌动,也笑了一笑,桃花眉眼少年般绮丽多情,唇畔笑意却温柔难言。
他随手解开外衣,就着房中尚温的残水略收拾了自己,便伴他入眠。
“睡罢,有话明日再讲不迟。”
衾枕还暖,白玉堂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身旁之人静谧安然的睡颜,终抵不住入骨牵念,长臂微展,将人拥入怀中。
这个怀抱……空了这么多年……
展昭眼睫微颤,略动了一动。他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却有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仿佛夙愿得偿的温柔无求。
此夜故人在侧,神安梦稳。
翌日府衙众人惊见白玉堂归来,俱是欢喜。包拯与公孙策在书房中见了白玉堂一面,稍作寒暄,叙起别情,其余旧事,心照不宣地一概不问。
“自那年襄阳事变,白五侠伤愈辞归故里,已是数年不见。得见君风采依旧,本府心中甚慰。”包拯端坐于书桌前,黝黑肤色上淡淡又温和的笑意令人心生亲近,“不知此番回汴梁,是访友亦或是……?”
公孙策心如明镜般,认真地盯着白玉堂的眼睛,仿佛要替展昭看出一个结果来。
“长居。”白玉堂干脆利落地回道,语气虽平淡却有一种坚定热烈暗藏其中,心意不言自明,“此地有心系之人,便是安心之处,玉堂纵情数年,已不欲再四处漂泊。”
心系之人,安心之处。
兜兜转转七年,方知心中牵念再无忘怀之日,幸而……还来日方长……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俱默默地笑了,心中不由长舒一口气,亦由衷为展昭感到欣喜。
这个冬日是展昭入京以来难得的太平年,汴梁弦歌繁华,烟火盏灯次第渐起,纵有些事端,亦不过是些鸡鸣狗盗、邻里口角之属。展昭态度温润谦和,有他在其间调停,往往皆大欢喜,小偷小摸之流更是不足为虑。
待冬至之日,百官朝贺。官家宴饮诸卿,君臣同乐,帽插红梅,极是风流欢悦。
展昭无事,早早便独自回了府衙。
青年手中拎着汴梁城凤阳楼最好的美酒缓步徐行——那酒楼东家昔年遭人陷害,幸得展昭仗义出手所救,一心欲要报答,却苦无机会。得知展大人知己良友白五爷重返汴梁,那东家笑眯了眼,便塞了一坛子足二十年份的陈年极品女儿红给展昭。
“展大人莫与我客气,这么多年总算是让小生找到了聊表心意的时候。”那酒楼东家原是个秀才,笑容爽朗,说话虽柔声细语,音色却甚是清亮,“当年小生有幸目睹展大人与白五爷在此间同醉,二位风采天成,令人心折……我知展大人清正如许,但此酒乃是小生对故人一番心意,还望展大人莫以俗礼相拒才是。”
展昭本坚持会钞清账,奈何东家抵死不收,他只感颇为无奈,又心中欣慰……暗想那只耗子素来最爱这杯中之物,他亦动了心念。
冬至夜,能共他痛饮女儿红,亦是他多年来的夙愿。
终推脱不过,展昭便口中答应,手下却悄悄将银两置于东家柜台之中,这才含笑拎着一坛女儿红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东家瞧见银两时,那一抹深红瘦影已消失在长街尽头。
东家不禁无奈又敬慕地轻轻摇头笑叹一声:“这人……性子端的是认真到执拗的地步……”
但,也许正是这份认真与执拗,方令世人爱重敬仰。
……
归去时,亦有一路风雪相伴,却心头甚安。
展昭推门时,白玉堂还未回到他旧日房间,仍旧是待在展昭的屋子里——桌椅俱简,帐幔素净,小窗幽丽,窗纸上疏影宛然。
“猫儿,你回来了。”
白玉堂握杯沉静一笑。
朔风漫卷,有零落梅花随风凋零,花瓣袭衣,清气宛转。那人一身白衣,漆黑眉眼绮丽多情,睹之令人动心忘神……
展昭怔怔地瞧着白玉堂,一时不知心头是何等滋味。
既酸且暖。
白玉堂含笑望他,起身将展昭拉入房中,接过他手中的酒坛子,置于桌上,拨了拨炉火,又极自然地伸出手,纳展昭双手于自家掌心间,小心翼翼地暖着。
“你的手好凉。”
对方的掌心间带着炉火的温度,更有江湖儿郎内息流转的暖意,融融可亲。展昭双颊渐渐有浅淡红晕漫开,身心俱暖,眼底掠过一丝少年般的羞涩,却不闪不避,神气中犹存了几分坦荡荡的安然与满足。
“路上有雪,回来便暖了。”
二人于桌前对坐,白玉堂温了酒,桌上尚有厨房不久前送来的菜肴——大娘做好了饭菜,便也阖家团圆去啦。
“五爷料想你在宫中也难得安心吃些东西,既然未饱,不如陪五爷喝两杯罢。”
“敢不从命。”
酒暖菜香,眼前人俊颜如玉,那一点点暧昧的气氛不知不觉将二人紧紧包围。
“玉堂,”展昭玉石般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着,斟酌着话语,低声道,“不久前偶遇月华妹子,听闻你在华岳一带访友,缘何那夜忽然回了汴梁来?”
那一夜乍惊乍喜,如在梦中,滋味难言。
自白玉堂那夜归来,二人虽同榻而眠,彼此照顾,却是谁也不曾提到旧事。唯恐开了口,便毁了此时此刻的温馨安稳。
白玉堂是不知从何说起。
展昭亦是不知从何问起。
……故而两两缄默不言,恍如当年离别之时,隐隐令人心中不安,仿佛这真是偷来的浮生半日,暖过肺腑,便还要冰雪洗肝胆,再冷却半生。
白玉堂眼眸如黑曜石,漆黑明亮,烛光下他眼中暖意如烟火清华,光彩动人:“猫儿……展昭……我与顾大哥夜游华山,见唐朝碑帖风霜斑驳,方知浮生太短,譬如朝露……顾盼此生,只想惜取今朝。当年我入障中,起先连自己的心思都看不透。后来虽明白了,却也胆怯,便始终未曾言明心迹,唯恐你觉我唐突折辱于你……”
展昭听至此,忍不住开口欲道:“玉堂,我……”
他竟不知当年玉堂原是如此念头……
“莫笑话我……五爷也不敢相信,风流天下的白玉堂当年竟也有那般懦弱怯步的时候……或者情到深处,纵然天资卓绝,亦难避免自轻忐忑,患得患失……”
他说起这些话,语调平淡,只是慨叹旧事,既不鄙薄当年的自己,也不曾看轻了那份愚钝情痴。
白玉堂温柔又自嘲地一笑。
青年一贯冷淡骄傲的神色仿佛被熨帖了的冰凉丝缎,流丽无双,“我本想守你一世,纵然是知己好友亦无妨,只是……”
谁知有个无辜的月华,谁料有桩指腹为婚的亲事……
恰好又逢襄阳事变,取盟书势在必行。白玉堂本也一身正气,听闻此事,不欲展昭为此蒙难,便一心抢了前,替代他去了那冲霄楼。白玉堂自幼任性自负,天资聪颖、工于机关绝妙,虽早知那冲霄楼机关诡秘歹毒,却也不曾放在眼里。哪知后来为此险些丢了一条小命,累亲友万分担忧。
只是……
莫说他白玉堂脾气自来便是如此痛快,最不屑畏手畏脚,便是知道那楼万分歹毒,力所不及,亦不会退却。
只因他不去,展昭便要去。
……
当时又怎知那楼一闯,便闯出许多遗憾与麻烦,一时也摆脱不得,他只好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缄默着无法说出口的隐衷。
展昭面容依旧平淡温润,唯独声音轻轻颤动,心中仿佛不堪旧事:“为何不明言?”他说罢,眼睫微微低垂,亦有几分愧悔痛楚。
白玉堂苦笑道:“五爷一世自命风流,遇上你这御猫,也彻底乱了分寸。”他察觉到展昭神色间的细微变化,不由低缓了声音,唤道:“猫儿……”
展昭抬起眼,唇角笑意竟有几分白玉堂当年惯有的轻嘲之意:“展某愚钝,累玉堂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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