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叫Sammul,因为Sam的话会让人想起Uncle Sam。”
CH08
农历年底的时候钟立文正忙着到处看房子,那时他已销假上班,于是忙得鸡飞狗跳。
是因为在澳洲的妹妹毕业要回来了,连工作都安排好了,是澳洲一家公司在香港的分公司,于是和当年陪着她一同前往澳洲的妈妈一起回来长住。这事也是提早跟钟立文说了的,只是他一向做事都要拖到最后时刻。
钟立文就头疼了,之前入了一趟医院让他完全又忘了这回事,而妈妈又说正月不好搬家,于是他就忙着在新年到来前找好房子搞定。
但是看房子这事儿钟立文真不在行,过去看房子只要看价钱就好,现在不只要看价钱,还要看房子的采光啦朝向啦这一区治安好不好啦基础设施完不完善啦,还有装修什么的,想想都头疼,于是请了姨妈一起去。
期间小护士约过他出来说是要给他送那天的大合照,无奈年底两人都巨忙,怎么都凑不到一块,于是钟立文说你有空路过我住那一区的话就直接拿过来吧,如果没人就先放在楼下门卫那,小护士有些沮丧,那好吧。
后来等到小护士有空送去的时候,钟立文已经搬家了。
时间算得非常紧,仓促的搬家后,妈妈和妹妹从澳洲回来,还带了根香蕉人,是妹妹的同学。香蕉人说他的中文名字叫童睿麟,然后刷地翻出个本子打开来让众人膜拜,上书童睿麟三个毛笔字,竟然是一手漂亮的瘦金体。
钟立文很受打击,不要说毛笔字了,让他用啫喱笔都不一定写得全那三个字,于是他问道,“你写的?”
香蕉人挑眉,“Sure。”然后又解释说,这个名字是他太爷爷改的,他太爷爷虽然没来得及看到他曾孙子的出生,但已经连他曾孙子的曾孙子的名字都改好了。香蕉人又说,以前他太爷爷还是怀揣一颗赤红中国心的,指定在家里要说中国话,并且请老师教儿子中文,但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香蕉人这一辈就变成正宗香蕉人了。也许是隔代遗传,香蕉人在中学时期某一天突然就开窍了怀揣一颗赤红中国心自学中文,最大的成就就是临摹太爷爷留下来的“童睿麟”三字终于练到相似度99.9%。无奈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香蕉人到现在还是很香蕉。
香蕉人暂时和钟立文挤一个房间,原本想着过门都是客,让香蕉人睡钟立文的房间的,钟立文就睡客厅,但是香蕉人很过意不去,而且他也不介意和钟立文一起睡,于是就挤挤吧。
钟立文心想,我还是有点介意和你睡的……
钟立文洗完澡回到房间,看见香蕉人拿着张照片在看,香蕉人被发现之后很囧,于是连忙解释自己只是想拿书柜上的杂志你说过杂志可以自己拿来看的我正好想上厕所……钟立文拿过来看,原来是那天在婚礼上的照片,是后来那位合租的同僚上班的时候带过去给他的,他接过来之后也没怎么看就塞到包里,夹着杂志一起摆到书柜上就忘了这回事。
香蕉人说,这个,这个这个人好靓。
钟立文推开他的手,看到他所指的第二排左边上的人,因为身高的优势搭住旁边那人的肩,黑色的及膝外套显得他的脸更白,他才发现其实他从没仔细看过他,只是一直把他和记忆中那张脸重叠到一起,这样仔细看来才看出些不属于记忆那张脸的另外的东西。
他看起来很面熟啊。
钟立文没理他,就像大部分中国人都觉得外国人长着同一张脸一样,自幼在国外长大的香蕉人也是有外国人脸识别障碍的。“切切,这个不靓么?他指着第一排最右边那个右手还挂着绷带的人问道。”
香蕉人摆出一副“你省省吧”的样子,又看了看照片,说到,“我记起来了,他是Sammul啊,住在我们对面那个人啊。”
CH09
三年,还是四年前,那时候钟立文和李柏翘已经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久到对彼此的生活习惯都熟悉得一清二楚,久到让李柏翘都开始去妥协钟立文那些无法根除的坏习惯,比如不再实行轮流搞卫生的制度,而是凑钱请钟点工……
即便如此也还是会常常吵架,而往往被殃及的池鱼君泉叔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来充当和事老,连“床头打架床尾和”这种话都搬出来的某次劝架之后终于忍不住真相了一句,你们小两口根本就是耍花枪!
然后又在某一次吵架之后,第二天早上钟立文打开房门出去,正好对上也打开门出来的李柏翘。好像一下子涌进很多让眼睛无法适应的强光,只能凭着记忆一点点去填充那个画面,柏翘的房间总是整洁明亮,水蓝色的格子窗帘都拉开绑好的。下面是黑色的电脑台,电脑左边是一盏银灰色的台灯,右边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从PTS毕业时他们俩和李文昇的合照,绿色的作训服,背后一片葱郁,好像把那二十七周都锁在了里面,连一滴汗都流不出来。
“钟立文你怎么又不把窗帘拉开啊,黑麻麻的你是僵尸噢见光死咩……”说着他就越过他走进他的房间,帮他拉开窗帘,唰的一声——
“钟sir?”对面的人正好也开门走出来。
“哈,原来你也住在这。”像是一场谋划已久的相逢,却还故作吃惊。
“对啊,我见过Linus,他说他住这里,所以我还以为这里住的是一家华侨。”他穿得比较休闲,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外面穿着卡其色大翻领及膝外套,咖啡色的大纽扣没有扣上,手提一个黑色皮质公文包,给人一种很干净很舒服的感觉。
“噢,他是我妹妹在澳洲读书时的同学,跟着回来玩的……”钟立文脑子里好像有一道闪电劈过,他说住这里……难道他要在这里长住!
对方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一边走一边继续说着,“这样啊,那天我在小区看到他和一位太太发生了点误会,他一时着急就不会说中文了,我恰巧碰到,就帮他翻译了两句解释了一下。”
“噢,还好他碰到你哈,不然就被捉回差馆了哈哈哈……”走进电梯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也没多想就问出了口,“对了晚上我们家有一个庆祝新屋入伙的聚餐,你有空过来玩玩吗?”
庆祝新屋入伙的聚餐十分频繁,自安顿好以来的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先是他们自己的亲戚,姨妈啊文静那几帮人,然后是妈妈那些个师奶雀友,还教会了香蕉人打麻将,接着还有妹妹以前的同学,今晚则是钟立文的那些兄弟伙计。
钟立文那位相当喜欢煮东西的妈妈在澳洲的时候闲着没干,跟着邻居那位退休的厨师先生学了不少菜式,所以聚餐那些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平日里也换着花样煮给他们吃,而Linus则十分热情又熟络的跟着跑市场帮忙拎菜,回来又在厨房打下手,估计在澳洲的时候也没少去蹭饭。
这让好几年都缺少母爱吃不到妈妈做的菜的钟立文十分感动,幸福感膨胀到差点热泪盈眶,就是遗憾,十分遗憾,像是整颗心莫名其妙的被挖走了,但是他感受疼痛的神经好像被什么堵塞住,疼痛的感觉迟迟未能传达。是,太快了,快到一下子所有神经都紊乱不知该如何反应,就像因为一场大车祸而瘫痪的公路,于是所有感觉都好像消失了,只有空空的无处着力的怅然。
钟立文想,原本他的对面应该坐着这么一个人,和他用着相同的碗筷,夹同样的菜,喝同样的汤,他不大喜欢吃辣,可能会不喜欢妈妈做的椰汁咖喱鸡和甜辣拉沙,但他还是会很礼貌的说好吃,然后频频喝水把辛辣的劲压下去。
“喝点什么?有果汁有可乐有啤酒,有冰的有不冰的,还有西洋菜猪骨汤,还是泡杯茶?”钟立文把他带来的一瓶红酒放好,然后请他在沙发坐下。他来得比较早,这时只有他一个客人,妈妈和Linus在厨房忙着,妹妹和朋友在外边还没回来。
“不用客气了。”那人笑道,“你们家装修得挺好的。”
钟立文还是给他倒了杯常温的橙汁,然后在他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哈,其实严格算起来也不是新屋,它原先的主人买了房子还装修好了打算结婚的,结果新娘跟别人跑了,个倒霉蛋就把房子卖了出国了,而我就赶上趟啦,他急着脱手,我就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不仅包装修还包家私。”
“这么巧。”
“是呢,好像是我姨妈的一个什么朋友的同事还是侄子,多得我姨妈啦……对了我姨妈是个玩占卜的,改天见到她让她也给你占一下啊哈哈。”钟立文想起休假那天占卜的事情,又补充道,“不过她那是神棍,不准的不准的。”
东拉西扯闲聊了一会,电视里正在播着六点半新闻报道,穿正装的女主播嘴巴一张一合,左上角有一小幅关于报导的新闻的图片,底下字幕是白底黑色边缘的黑体字,然后插播到新闻现场,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看到记者身后人潮涌乱。
钟立文突然觉得里面播报的新闻就像隔了个次元一般遥远,他像陷入客厅橙黄色的灯光里,陷入柔软的米白色沙发里,格外温暖。
CH10
警局的事情交代完之后,大年三十钟立文也开始休年假了。其实除了他当卧底那年的春节过得无比凄惨之外,以往每年妈妈和妹妹都会从澳洲回来过年,所以今年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多了条香蕉人。
Linus十分积极的参与了所有新年的布置和准备活动,包括大扫除啦办置年货啦贴春联等等,还厚着脸皮收了不少红包。
那天他们几家人约着一起去郊外的一个农庄摘草莓,出门的时候钟妈妈才留意到对面家没有贴春联,于是又提起几句,交代钟立文下次见到陈恩耀记得请他和他的家人到家里吃顿饭,搞好邻里关系很重要云云。
在聚餐以后大家都没再见到陈恩耀了,钟立文心想也是的,这个时候谁还去看心理医生啊,他那些预约都看完了也该休假了,休假的话可能和外地的亲友过新年了吧,也可能去了旅游吧。
那天晚上的聚餐十分愉快,陈恩耀本来就是个很nice的人,又是心理医生,和谁都聊得来。Linus就更不用说了,不仅抢了钟立文的话自己跑去作自我介绍,还抢着向钟立文的朋友介绍陈恩耀。钟立文对他那种反客为主的行为已经习惯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小崔一听到名字就记起来那张名片,于是意味深长的望向钟立文,后者连忙往他怀里塞了个桔子,示意他别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说话,然后小崔居然就被一个桔子收买了,屁颠屁颠的跑去和他家小冷分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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