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初也笑了,一双眼睛弯弯的,仿佛闪着光,“实不相瞒,这些日子,已有不少人向少初提起过十四爷,只是少初没有福分,一直没有机会得见。今晚有幸在此遇到十四爷——”
允禵好奇,“如何?”
白少初一本正经地道:“确实是很像。”
允禵倒是被他逗得大笑起来。
“十四爷,少初不是有意占了您的间儿,怕是老板将少初错认成了十四爷,才闹了笑话,少初这便离席,还望十四爷莫要责怪老板。”
“自然不会。”允禵摆了摆手,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朗声笑道:“咱们此番遇上,也是有缘,若是白兄赏脸,便与我一同看戏,如何?”
“求之不得。”
“请。”
二人客气了一番,便一同上了楼。
包间很是宽敞,珠帘四处,随着允禵与白少初的走入,浮起一层华光,一桌二椅,皆是上好的黄花梨,桌上是一壶泡开了的碧螺春,以及三两碟茶糕和果脯,皆是秀气可人,摆得格外端正。
“这茶怕是泡久了,我让伙计换上一壶罢。”
“无妨。”
允禵轻轻一拉他的手肘,指间一阵暖热。
白少初一愣,不自觉地咬一咬唇,笑道:“都听十四爷的。”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这样的反应——
他永远不会有。
允禵越发觉得有趣,忍不住仔细地端详起眼前这张脸。
其实,还是有些不同的。
他像是不常晒太阳,肤色更白一些,像是极好的玉,通透得很。
他的睫毛很长,长得像一把扇儿,一眨一眨的,衬得那一双眼睛越发乌黑清亮,盯着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
仿佛——
正在和他说话。
允禵不禁伸出手,覆上了那一双眼。
白少初微微一缩,那睫毛便也像扇儿一样划过他的手心,颤悠悠的,带来一阵异样的酥麻,“十四爷?”
允禵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暧昧,讪讪地收回了手,“白兄见怪了。”
白少初淡淡一笑,“十四爷还是喊我少初吧。”
“少初,这名字倒是好听。”
“十四爷取笑了。”白少初抬头往他,忽而又笑着低下头去,“十四爷不知道,我弟弟与我也没有这般相像。”
允禵顿时觉得亲近了,“你有个弟弟?”
“是啊,他叫少群。”
“你们兄弟感情一定很好吧?”
“还行吧,现在白家的生意都是少群照看着,很有出息呢!”
“他不是你的弟弟吗,管事儿的为何是他,不是你?”
白少初一手托着脸,一手剥了一颗桃仁,扔进嘴里,“家父一直觉得,少群更适合做当家人,只是家父去世的时候,少群还小,我便暂时接手家中的生意。既然现在,少群长大了,也是时候自己闯一闯了。”
允禵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看他嚼了那桃仁,轻轻伸出舌尖一点,舔了舔唇,方才把那仁儿咽了下去。
眼波流转。
喉结滚动。
这感觉实在奇妙——
白少初觉察到他的失神,眼里似有歉意,“家长里短的,闷着十四爷了?”
允禵一滞,掩饰似的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差点没烫了手,“非也,只是许久未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你再说些,我听着倒也有趣。”
“真的?”
“自然是真的——”
“……”
“……”
九贝子府。
幕僚长踏入书房的时候,允禟正把一张笺子置入灯中,火苗顺着那薄薄的边儿舔舐而上,不一会儿便燃成了灰烬。
“九爷。”
“十四那边有什么消息?”
“白少初让人回了话,说是进展顺利。”
“知道了。”
白少初——
这人,的确是有点办法。
“小的一直不明白,九爷为何要将白少初养在身边?”
“十四性子野,他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从来管不住他。但白少初——”
允禟摘了灯罩,吹熄了烛芯儿,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白少初不一样。
与他,与十四,都不一样。
是啊,生来便是奴才的人,与生来便是主子的人,又怎会一样呢?
☆、成王败寇
作者有话要说: 写歪了…
自广和楼一别,允禵与白少初日渐亲近了起来,时常邀他到恂郡王府坐坐,给他捎些江南味儿的小玩意儿。
白少初一向低调,白家的事交给白少群打理,自个儿倒是来去匆匆。
允禵表示理解,毕竟他这张脸,与自己长得如此相像,见过的人都忍不住嘴碎,若是真的传出去了,定会惹来各种流言,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这般想来,倒也随他去了。
今儿个天气好,允禵说府上新来了个厨子,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做得一手地道的好菜,便遣了人请白少初过来用膳,尝尝他的手艺。
白少初到的时候,却没见着他。
“白公子。”
“管家。”
“十四爷吩咐了,若是您来了他还未见完客,便让您去画堂稍等片刻——”
“是很重要的客人?”
管家从小看着允禵长大,爱屋及乌,对白少初也是分外关照,对外人说不得的话,掩住了嘴,便也对他说了:“是八爷他们。”
八爷他们——
那九爷是否也在里头?
白少初许久未见他了,突然想起,只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好想见他——
就算是一面也好。
白少初不动声色,轻轻抿了一口茶,却无心去尝那清香的茶味,画堂离书房并不远,待管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便悄悄近了书房的窗边。
“十四,宫中的人传了信儿,说皇上似乎想让你留守皇陵,这圣旨虽然还未下,但他已经有意以守陵之名圈禁你了!”
“皇上若是真的要让我守陵,我又能怎么样呢?”
“你甘心吗?”
“我——”
房中只有三人,十四爷自然是在的,八爷、十爷也在,唯独不见九爷。
白少初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心想八爷他们知道的,九爷一定也知道了,便也无心再听,转身回了画堂,一口饮尽那杯冷透了的茶。
自从他搬回了白家,九爷便没有再找过他,只是偶尔互通书信,话题也总是绕着十四爷。
把话挑明了,你眼里便没有我了吗?
还是说——
你眼里,从来都没有我。
心烦得很,连允禵何时进来,白少初都没有觉察。
“少初。”
肩膀一颤。
一刻晃神,允禵已经坐到了自己身旁,右手撑住了额头,一脸倦容。
白少初呼出胸中一口浊气,清了清脑子里纷乱的思绪,随之绕到他的身后,力道很轻,按揉着他脑侧的穴道,慢慢地打着旋儿。
允禵闭上了眼。
白少初的手有些凉,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出乎意料的舒服。
“你有心事。”
“不及十四爷心事重重。”
允禵轻笑,“你听见了。”
他发现了他的小小动作,不过,看起来倒也没有生气。
白少初见他没有动怒的意思,便也放心了些,手上动作未停,“十四爷——似乎不想让少初听见?”
允禵不语。
他老早便瞧见了白少初躲在窗后的身影,估计是等他等得无聊,便摸来书房看看,八哥说的那些话,不巧让他听去了。
不早前,他发现,自己原是有些喜欢白少初的,喜欢他安静的陪伴,喜欢听他讲着少年时的故事,喜欢看他偶尔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所以更不想将他卷入这场风波——
允禵对自己的感情,白少初不是不知道,或者说,是他故意而为之,事情正朝着他最初的想法,进行着。
九爷——
许是伤了他的心,却也教会了他不少东西。
情欲,的确是利用一个人最好的方法。
酝酿了这么些时日,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心里估摸着,白少初绕到允禵跟前,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少初不过是个闲人,怎值得十四爷以诚相待?今儿个少初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了的,任凭十四爷处置。”
允禵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少初咬着唇不说话。
允禵伸手扶他,他却犟在那儿不动。
真是——
允禵心里生出烦躁,语气重了几分,“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日日活在刀尖儿上,我自己尚且难以应付,更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那你可曾想过,也许我自愿牵扯进来?”
允禵被他一句话堵在了心上。
白少初蓦然抬头,一双眼眸黑而晶亮,眼角微微下垂,“少初或许驽钝,却也知道十四爷如今的处境!像您这样的人,怎会屈居人下,又怎能屈居人下?”
“少初!”
允禵心跳剧烈!
他第一次这般喝他的名字,一向温顺的白少初,却也是第一次逆了他的意思,“少初愿助十四爷一臂之力!”
“别再说了!”
“十四爷——”
允禵一手拂了茶,竹青色的茶盏顿时摔得粉碎,他转身走出画堂,眼看就要唤来管家送客,“我今儿个身子不适,不想见客,你还是走——”
白少初却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十四爷!”
腰间突然收紧的手臂,勒得允禵浑身一震。
白少初比他矮一些,软软的侧脸贴在他的身后,气息洒在他的肩颈之间,隔着二人的血肉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允禵的呼吸乱了。
只听白少初在他耳边,如是说道:“十四爷想要,而少初有的,定然双手奉上——”
他对少初有情,少初对他有意。
然而,一旦将他卷入局中,他便不能独善其身、保全自己了。
如何——
是好——
白少初却突然松了手!
允禵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被他抽开了去。
“少初?”
“十四爷不必说了,原是少初自作多情。”
允禵猛然回头,见他脸色苍白,眼里似是蒙上了一层雾,心里顿时百味杂陈,只当他是误会了自己方才的沉默。
“少初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再也不会出现在十四爷面前,让您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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