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紧紧将他拥在胸前,他心中只剩下无能为力的凄楚——
恨自己,此时看清了他眼里的深情和依恋,那夜为什么没有发觉他泪中含着的诀别与不舍!
「玉堂……别哭……我是……不想看到你为我……落泪……」
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他只能勉强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生命如同将熄的烛火,正在一点点地流失怠尽……
………………
「玉堂……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是在什么地方?」
原来自己也是如此贪婪之人,还想再多活一刻,再多看他一眼……
「醉仙楼……白爷爷就是去寻你这只臭猫的……怎么可能会忘记?」
从那时起,一颗心已被填满;人若去,心亦死……
………………
「那是玉堂第一次请我饮酒……如今……玉堂……还愿再与我共饮一回吗?」
人生恨短……情深缘浅……霜雪侵袭过后……一切终要回到最初……
来去匆匆……却足以……铭心刻骨!
「傻猫……我愿……与你交杯……」
仰头,含下一口女儿红;俯首,吻上那片清凉——
………………
甘甜的酒液融在相贴的唇间,除了唇角那一丝淡淡的微笑,再难抓住更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明亮的星光逐渐黯淡……消失……
………………
………………
「昭……我要……与你生死相随……」
当最后一滴泪凝在颊边,他抱着他缓缓起身,
一步一步,走向江中……
任刺骨的江水将他们一同包围……吞没……
………………
四周风起……萧萧哀鸣……
落花如尘……落叶如烟……
***
断云时有泪相和
离肠便逐星桥断
恨恨欲如何
…………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为什么?
为什么我来到了三生石边,却遍寻不见你的影子?
为什么我追到了奈何桥畔,却伸手抓不到你的灵魂?
等着我啊……
不要喝那望川水,也不要饮下孟婆汤——
我要你记得我,我也会念着你——
直到来生——
我们必能在茫茫人海中依着前世难以磨灭的记忆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待到重逢那日——
我定要与你再续前缘!
我要紧紧将你拥入怀中,永远不再放手!
等我……
等我……
………………
猫儿……等等我……
再多等我一刻……
「等什么?这次是等你一起上吊啊还是自刎那?」
冷不防一个恼火的嗔怪声惊天动地般在耳边响起,尚来不及分辨是梦是幻是实是虚,头上已经狠狠挨了一记;紧接着,又听到另一个焦急而关切的声音——
「哎呦,快住手——这五弟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你怎么说打就打啊?」
「长嫂如母,我是教训一下这臭小子也是应该的!看他以后还这么随随便便地轻生!」
「好好,我说不过你——可是你下手也轻着点来啊!」
「知道啦,当家的——」
错不了了——这不是梦——这是——
「大哥……大嫂……」
白玉堂艰难地掀开眼帘,眼前一片刺目的芒白,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感到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
怪不得他追不到梦中之人,原来他尚在人世,根本未死!
「你们救我做什么?我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包括死——」
「闭嘴!我说五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是如此任性?我三天三夜没合眼只为救你一条小命,你倒好,睁眼就丢了这么句话给我?」
卢大娘柳眉一挑,手指头又戳上了白玉堂的脑门子——
「大嫂,我——」
「你——你什么你?」
白玉堂才想开口又被卢大娘打断——
「你不会游水跳起河来很方便反正一淹就死对吧?你是打定了主意就算害死了展昭他也不会怪你是不是?」
「什……什么?大嫂,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一颗死寂的心猛地一震,又再次激烈地收缩跃动起来——
白玉堂一骨碌坐起身,顾不得头痛欲裂,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卢大娘,等她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你觉得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展昭要是真死了,我也不费这个心思救你,免得枉做恶人,等人家恨我误了他在黄泉路上追他心上人的时辰!」
卢大娘瞪了白玉堂一眼,哼道。
「大嫂,你——怕我去死才这么安慰我对不对?他的脉动明明已经停止了——」
不相信——他仍然无法相信他还活着——他不想做一个无望的美梦来欺骗自己!
「我可以骗你一时,能骗得了你一世?我知道他中了辽邦奇毒『花落叶飘零』,也知道传说中那毒无解——
你那日追展昭出去,包大人放心不下,即刻派人赶来陷空岛告知了你大哥;我们大伙才说要分头去寻你们,山才下到一半,就大老远的看到你抱着他头也不回的往江里跳;我们喊破了嗓子你也听不见,等到了近前,你们已经快被那江水灭了顶——你四哥费了好一番气力才将你们捞上来拖回岸上;起初我们也以为展昭死了,回到庄内准备替他换衣搭设灵堂时却发现他身上仍有一丝余温!我连忙替他搭脉,不知怎的,他的脉象竟是一片平和,剧毒已解!莫非是公孙先生的药起了作用?」
说到此,卢大娘连连摇头,啧啧称奇。
「他在哪?大嫂,我要见他,马上!」
呆楞半晌,回过神来,白玉堂掀了被子便要下床。
「他在隔壁睡得好好的,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哎,五弟,等等,你披上外衣再出去,你烧还没退那!小心再着了风寒!」
卢方话没说完,白玉堂已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
「猫儿!」
一把推开房门几步跨到床前,那人还安静地睡着,虽然憔悴,脸上却已没有了那死亡的苍白,呼吸平和而绵长。
他在床边坐下,慢慢俯下身,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侧耳倾听那灵魂深处传来的震动——
原来,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不是高山流水、出谷莺啼——
而是他的心跳!
如果这天籁般的砰动消失了,他也不愿再听人间的任何声响——
只会就此与他一同沉睡——
但愿长眠不复醒。
「玉堂……你!你怎么会……难道你还是跟来了?」
仿佛感到了白玉堂的到来,展昭终于冲破了最后的梦魇缓缓张开双眼,在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孔后,不禁又惊又急,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喊了出来——
「笨猫,别急,你先看清楚白爷爷是人是鬼——」
白玉堂见展昭眼眶泛红,双肩被他握得生疼,就知道他大概是以为他们已经身在阴曹地府了。
「这……这是何处?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听了白玉堂的话,展昭一愣,怔怔地盯住他,仍不敢确定脑中所想是否真实——
直到,被猛的拥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再次呼吸到那熟悉的气息,听到他一连串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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