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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百七十八只绵羊跳过栅栏的时候，卧室的门发出轻微的摩擦地面的声音，然后就慢慢给推开了。吴邪一愣，悄悄把被单掀开一点缝隙，眯了眼睛看出去。就走廊上夜灯柔和的灯光打进来，光着的脚背上盖了柔软顺滑的丝绸睡裤的裤脚，进来的人又轻轻把门关了，向他的床走过来。

吴邪正想着，这淡色的睡裤怎么这么眼熟，被单就给人掀起来，吴邪一抬头就撞见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

“小哥？？”吴邪一看站在跟前的人就直接坐了起来。

闷油瓶看吴邪顶了鸟窝一样的满头乱发吃惊的盯了自己有些好笑，示意吴邪过去一点。吴邪忙手忙脚乱的爬开，闷油瓶上了床，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吴邪坐在闷油瓶身边，扒扒头发，“小哥，你怎么来了。”

把目光从天花板上转移到吴邪的脸上，这张清秀干净的脸，怎么看都不会厌烦啊！闷油瓶无声的叹息了一番，忽然一笑，“没你在睡不着。”

“呃……”吴邪的脸一红，不但是因为闷油瓶的话，最主要还是因为闷油瓶的笑容。温柔中带了宠溺，仿佛只要有身边的人陪伴，此生别无所求。不管什么时候，吴邪都拿他的这种笑容没辙，每一次看见都会脸红。

看吴邪脸红，闷油瓶心情大好，伸了胳膊看吴邪。

吴邪也不客气，很干脆的把他结实的胳膊当枕头枕了，背对着闷油瓶，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了。闷油瓶侧过身，手臂环上他的腰把身体贴过去。感觉到闷油瓶怀里的温度，吴邪又往他身上靠了靠，片刻，鼻息里就发出细微的鼾声。

 

原本的行程因为吴家二爷要来打乱了，这也使原本还担心因为大半夜没睡起不来的吴家小老板睡到自然醒。自然醒来的吴邪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个大字，占了双人床的中间位置，闷油瓶早就不在了。爬到枕边，拿过手机，时间已近中午，从衣橱里拿了衣服，出了卧室进了浴室，冲了个凉，换上衣服吴邪神清气爽的下楼去。

一下楼就觉得这空气有点诡异。停在楼梯的半截上，吴邪先往楼下扫了一眼。肝就是一颤。

见吴家二爷一身淡青色暗龙纹唐装，黑布裤子，白底黑面的布鞋，架了双腿，坐了正中间的太师椅悠闲的品茶。

吴三省则垂头丧气的坐在他的下手，双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潘子立在他身后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的瞄瞄二爷，又看看三爷。

小武身子僵硬的坐了吴三省的对面，低着头，不吱声。闷油瓶远远得坐最末的位子，抬头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呵呵！”吴邪一阵苦笑，说来还真来了啊。收了笑脸，整理了一下衣服，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在吴家二爷面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叔。”

吴二白一看吴邪一笑，“起来了？”

“呃……有点认床，睡晚了，没起来，没能接您去。”吴邪讪讪的挠挠头。

吴二白看了一眼吴邪，又扭头扫了一眼远处的闷油瓶，“我看是认人吧。”

吴邪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小武听他这么说，脸就是一白，又挺了一下后背。

吴三省在一边撇撇嘴，“大侄子脸皮薄，看你给他臊的。小两口亲亲热热有什么不好。”

吴邪一咧嘴，心说您这是帮我呢，还是寒碜我呢。

“唉……到点了也不吃饭，你们爷几个窝在这绣花呢是咋的？”给饿醒了的胖子嘻嘻哈哈蹦蹦跳跳从楼上下来，正高兴，看见吴二白端了大红袍看他，就是一哆嗦。

不过胖子脸皮厚，哆嗦完了，就凑过来，“二爷，您来了。吃饭没。”

“没吃你管啊？”吴二白放了盖碗，正了正身子，把胳膊架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看他。

胖子也肝颤，偷偷瞄瞄吴二爷，就拽拽身边吴邪的袖子，“你们家二爷今天怎么了？这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吴邪咧嘴，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啊。他也觉得奇怪，虽然自家二叔不像自家老头子脾气好，可待人处事也自有他的一套道理在，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怎么今天在小武这里喧宾夺主不算，还见了谁给谁脸色看。正想着，裤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是王盟的电话，忙接了。

吴二白扫了一眼吴邪忽然一笑，从袖口里摸出两枚小孩手掌大小的铁八卦，拿在手，“大侄子，爻一卦。”

吴邪知道他这个二叔喜欢让人爻卦，爻出来了他也不说。偶尔会突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或者皱皱眉。三叔就说可能是什么人应了什么卦了。因此不疑有他，因为忙着教育王盟就随手抄了铁八卦往桌上一扔，然后躲到角落里数落王盟去了。

胖子捡小武的下手坐了，看着吴二爷不明所以。但是他身边的吴三省和他身后的潘子都盯了他。

吴二爷看着桌上的两枚铁八卦，皱了一下眉，看他皱眉，吴三省的心就提留起来，不错眼珠的看着他。别人不知道，但是吴家的人都知道，吴家二爷善占卜。不过吴家二爷是出名的修身养性的人，这种泄露天机折寿的事情他轻易不做，因此外人很少知道。

皱着眉看猫在大厅一角打电话的吴邪，“小邪最近有血光之灾。轻则重伤，重则丧命。无法开解。”说完长叹了口气。

吴三省一愣，“老二，你说的是真的？”

吴二白脸听他这么叫自己，脸就绿了，“叫二哥。”

吴三省不理他的茬，“他都那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当孩子似的锁在家里，哪也不让去？这要该是他的躲也躲不掉啊！说不好听的喝口凉水还能噎死呢。”

吴二白摇头，“不是天灾，大概是人祸。”

吴三省一听，“靠，这小子招人我知道，上会给个殷师爷追着到处跑。难道又有谁不怕死的找上来了？”

潘子看小武，“怎么说这里也是小武的地盘，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小武点头。虽然穆家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却是正经八百的黑道出身，心慈手软的事他不会做。

吴二白继续摇头，“你们两个护不了他。”说完他看坐在远处的闷油瓶。他看闷油瓶，吴三省，潘子，小武，胖子也都看过来。

闷油瓶虽然看天，但是两只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察觉到大家都看他，半晌忽然说，“他活着，我护着他；他死了我陪着他。”说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就锁了浑然不觉还猫在角落里打电话的吴邪。

胖子一听，咧了咧嘴，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这怎么听着跟生离死别似的。”

吴三省一叹，“也不知道他哪好，小哥冰山一样的人物竟然给栽在他手里了。”

吴二白瞟了一眼吴三省，“你不是也给这小子宠到天上去了？”

吴三省还想说什么，吴邪挂了电话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嬉皮笑脸的问，“爻出什么来了？”

吴二白一笑，“说你小子要走桃花运。”

吴邪一愣，知道是自家二叔逗他，脸一红，“二叔您别瞎说，我走什么桃花运。”

小武看看时间不早，就说该吃饭了。

胖子一听就乐，“可算是要吃饭了，胖爷我都饿瘦了。”

“饿瘦了好，免得给卡在盗洞里出不来。”潘子听他这么说，就拿笑话他。

胖子一翻白眼，自动忽略潘子的挑衅行为，扭头问小武，“咱今天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胖子摸摸双层的下巴，“南方的菜甜的发腻，吃不惯，今天吃北方菜好了。”

小武转头问吴二白，“二爷，您说吃什么？您第一次来我这里，我今天中午给您接风。”

“随便，吃什么都好。”吴二白站起来，把两枚铁八卦又塞回到袖口，整理了一下衣领，给小武带着出了别墅。

虽然都是有说有笑，但是吴家二爷这一卦带来的阴影却是很难被驱散。

 

一块石碑

是夜，吴家二爷的客房透着某种诡异。吴三省垂头丧气的坐了对面的藤椅，一脸的沮丧与不满。吴二白坐了套房起居室的太师椅，手里拿着两颗铁核桃在手里揉，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僵了两秒钟，吴三省突然皱皱眉头，“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不去。”回答得斩钉截铁。

“靠，不去你跑来干啥？”

“小邪说你组团游港澳，我也顺便来看看。”

吴三省一听就笑了，“靠，这也是理由。”

“组团游港澳，亏你也想的出来。也亏了小邪竟然信了你。”吴二白拿眼睛扫了吴三省一眼。

吴家三爷晒笑，“不是这个理由也哐不出来他。”说完话题一转，“你真不去？万一小邪有什么事呢，你就不担心？”

吴二白鄙夷的又扫了他一眼，“小邪有那小哥护着，只要他自己不离开就出不了事。倒是你，别拿小邪打幌子，你是让我跟了去给姓水的看风水吧。”

吴三省呵呵一笑，“你不是受了老太爷的真传么，我只不过是个半吊子。心里没底。再说，你就不想去看看这葬了水家就断子绝孙的风水？”

“不想。我刚跟小武说了，让他给我辆车，外带个司机，明天我要出去逛逛。”

吴三省一听就急了，忙站起来，“别介啊，你出去了，我这就没咒念了。”

“我不来，你不是挺能耐的么？”

给吴二爷噎没了词，吴三省颓然的又跌回藤椅。沉静了一会又说，“你的那个卦到底是真的是假的？”

“你说呢？”一挑丹凤眼，吴二爷看他。

“是真的吧，不然你也不会长途跋涉的跑到这里来。”吴三省把手肘支在藤椅扶手上，摸着下巴，“虽然小邪有那小哥护着，可我还是有点担心。”

“你倒是对他挺上心的。”

“你上午说得不错，这小子，确实有他的好。给咱们瞒了多少年，又给我骗了多少回，最后竟然还能像以前一样坦坦荡荡的叫我一声三叔。有他这声三叔，这一辈子我也就值了。”想了想又加上句，“在你们吴家多少年，有这么个贴心的侄子，是我解连环的造化。人，有时候非得抓了点什么，活着才有滋味，才有盼头。”

“我呢？”吴二爷揉铁核桃的手停了下来，盯了吴三省的眼睛，“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给吴二白一问，吴家三爷就呛了口口水，老脸一红，张张嘴，然后低了头。

见他这样反应，吴二白忍不住笑，心说，不愧是叔侄，连这脸皮薄的毛病都这么像。

给吴二白一笑，吴三省身后的汗毛就竖起来了。他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吴家二爷这尊如来佛的手心啊。红着脸站起来，“我回去睡觉了。”

“咦？”吴二爷似乎十分惊讶。

“怎么了？”给吴二爷一咦，吴三省就站住了，问。

“这么晚，我还以为你要在我这里留宿呢。”

吴三省的脸立刻青了，抄起藤椅上的靠垫就劈头盖脸的砸过去，“留你个头。”砸完了拍拍手，“我睡觉去了。”然后，也不管身后的吴二白脸色发青拉了门就迈步出去，临了还重重的把门摔上，关门的巨响差一点把房顶上的灰震下来。

看吴三省气势汹汹的走了，吴家二爷把拍在自己身上的靠垫仍回藤椅，架了双腿，继续揉手里的铁核桃。

他知道，吴邪开解的不仅仅是一个闷油瓶。就连吴三省，甚至是他自己，都是因为吴邪才会对人放下了强烈的戒心。给吴邪那双藏不住事的眼睛一盯，他就会觉得，这世界上也不全是黑暗，也想要试着去相信某些人。

站起身，吴二白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巡夜的保安从窗前的石子路上走过。

“小邪啊……你要是过不了这一关，活不成的恐怕就不止一个张起灵了。”皱了眉吴二白低语。

卧室里，睡梦中的吴邪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似乎觉得有点冷，又往闷油瓶怀里挤了挤，然后心安的继续梦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