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 作者:冻米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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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掩嘴笑道:"咳,好吧,就是大当家。"
叶孤城眸光一闪。
凌云揉揉额角,又笑了笑:"诶,我没说过?杨仲平,太傅的小侄子。"
叶孤城的眼神深邃:"这……就是太傅所说的无喜无悲。"
凌云一怔:"无喜无悲?"
叶孤城颔首:“太傅一日讲起过……”
……
被封为镇南王后不久……
某天,议事出来正碰上太傅。老人家心情很好,旁边陆续有人和太傅告喜。他见状,脚步略顿。太傅笑呵呵地说:"殿试开榜,大弟的孙子进士及第,好事。"
他淡淡地道了声喜。
太傅感叹道:"这是仲平的事了结后,杨家又出了从科举谋事的人,难得。"
他微怔,心中闪过一事,沈将军说过……但眼下太傅自己提起来,他没有想到。
"……姚知府查清事情始末后,仲平免去了死罪。所以尸骨得以从乱坟岗迁回祠堂,幸事。"
"所以禁令……不再。杨家的人终于可以重新往科举的路上走了。"
本朝律法,杀人者不光自己偿命,罪也会殃及家人。有些事上更会受到限制,比如科举。太傅的威望很高,门生很多,但那件事后,整个家族的子弟要从科举入世……律法是板上钉钉东西,谁都不敢碰。
难怪太傅那么高兴。
斯人已逝,但这好歹是个安慰。他想。
太傅的笑有些意味不明:"五郎……一直都是老样子。"
他微敛眼眸,边听边陪着太傅往外走。
"当年他手起刀落,仲平的事……我亦悲亦喜。我是看着他大起来的,他的心肠太软,作为帝王,并且太意气用事。所以他干脆利落地处理完……仲平,我很难过,但同时却很有几分惊喜。王爷,我这么说您是不是会不信?"
"我信。"平淡的语气。
"而现在,"太傅的声音波澜不惊:"我只能说,无喜无悲。"
太傅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轻叹道:"五郎啊……"
他露出几分疑惑,着意看着这个历经风霜的老人。
太傅依然不动声色:"如果我告诉王爷,仲平是他从小的玩伴,他们认识的年份比子玉还要长得多,王爷会怎么看这件事?王爷,您了解他吗?"
他不禁皱了下眉。
"子玉比他大得多,而仲平只比他大两岁,三个人一起要不是有子玉在,不知会惹出多少事来。不过他们大了之后。五郎有功课,子玉去了京城卫戍,仲平也要读书,见得就少了。他们要是碰到了,我只能希望子玉正好在旁边……总之,两个惹祸精。"太傅叹息道。
他迟疑道:"太傅是说……"
太傅笑着说:"啊,我是说我无喜无悲。"不知不觉,已走到午门之外,太傅笑着一拱手,转身上轿。
……
凌云托着头听完,笑了下:“太傅这么讲?好吧。”他抬手轻点额角,像是在回忆:"这说来就话长了。那是……我刚当家那会儿,有不少骄横的公子哥儿仗着是皇亲国戚在京城里横行,明摆着……反正,父亲那时候可没见他们那么嚣张,呵呵。我正在整肃吏治,对此自然不能放过,抓了一批重重责罚。大街小巷顿时很热闹,说什么的都有。这些我不管也没空管。但就是这个当口,太傅的小侄子,仲平出事了。"
他的语气很冷:"大街上,他杀了人。"
叶孤城看着他冷光流动的眸子,心中已经想到了什么。
他继续说:"我能怎么办?太傅是我最钦佩最倚重的人,仲平是我的好朋友。但这件事……刀在仲平手上,人横在街上,众目睽睽,铁证如山。我……没有办法。"
"并且他认罪认得很干脆,大堂上还没用刑就统统招认清楚,刑部没几天就定下此案,杀人偿命,斩立决。"
他自嘲道:"皇帝又能怎样?很巧,就在我正要好好给皇亲国戚们收收筋的时节,不能再巧了。仲平的事一出,不光群臣,那些刚被严惩的我的亲戚们也都看着,就等着看我这里这出好戏,于是皇帝如他们所愿,行刑当天,监斩官是皇帝。"陡升的寒意。
叶孤城执起他的手握在掌心,静静地听。
"行刑的前一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好。我在想,"几分感慨:"要是太傅想来见我,我是见,还是不见?要是他给他侄子求情,以太傅的功劳……我是准,还是不准?"
"太傅没有来。他甚至还上表说他未能好好约束家人,请求减俸降职自罚。所以说,"凌云噗哧笑了声,"白担心了。"
叶孤城眼眸沉静:“你一夜没睡好,不会只是想了这一件事吧。”
凌云坦然地笑了笑:"咳,这事还真不好说……"
……
少年天子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内侍早已被他谴开,甚至王安都没在跟前。
他来来回回地走,终于停下脚步:"远山,你说我该怎么办?"
御书房本该没有旁人,但却有人回应,很豪迈的语气:"陛下想做就做。"
皇帝粲然一笑:"好,我们走。"
……
凌云一脸无辜:"仲平的脾气……的确不算好,但绝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死的是个闲散公子哥,某个国公的义子。其实他们应该认识,还照过几面。事情怎么看都蹊跷,我后来不光有功课还有正事要做,而他也要读书……于是见面就少了。不知道他的近况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人,我特意派人悄悄去问,但他不肯说,我有什么法子?但难道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坊间的议论,王侯们看好戏的模样让我不得不加紧动手,但是……"
"死的人不是他。"
"对,也是个死囚。别的牢里挑来的差不多岁数身高的人。在他最后一餐里下了药,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临刑前死囚心慌站不稳也平常,是吧?"
"我找了远山做帮手,刑部大牢,一个人太勉强。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换了人,远山的身手当然很好。"笑意满满。
叶孤城淡淡道:"很险,知道的人也多。"
凌云一愣:"怎么会?就远山而已,挑人下药等等都是他去办的,都很妥当。"
叶孤城怀疑道:"会有这么相似的人?"这也太巧了吧。
凌云笑了:"人`皮`面`具嘛,江湖上不是很常见?"见叶孤城还盯着他瞧,他咳嗽了声:"好吧。那个面具,是我做的。"
叶孤城雪亮的眼光划来,你很有本事。
凌云轻笑:“就做过这么一个,费了好大工夫。所以不论如何,行刑那天我必须在。”
叶孤城瞪了他一眼.
凌云很无辜地说:“难道让太傅去监斩?我就是这么狠心的人?其实当天我很紧张。我想要是囚犯突然大叫怎么办?要是刽子手没砍好,面具露陷了怎么办?要是囚犯突然癫狂起来,面具脱落怎么办?”
“我坐在中央出了一身汗,默默想着对策,当我想到第七种对策的第三步时,那个人已经死了。顺利,无事,甚好。”他笑得很灿烂。
叶孤城的眼神深邃:“别人不知道。”
凌云奇怪道:“当然。”
这一刻,叶孤城完全领会了太傅的话。
王爷,您了解他吗?
五郎……一直都是老样子。
我只能说,无喜无悲。
他意气用事,肆意妄为,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完结了,亲们再忍忍
☆、余声 下
凌云支着脑袋,眨了眨眼:“咳,这谁都不知道。包括子玉,太傅。他们怎么能知道。皇帝罔法,是不好,但不至于死,他们就不一样了。”
叶孤城心中叹息,你真是……
凌云像是知道他的意思,歪着头笑道:“很荒唐对吗?呵呵,没关系,皇帝就这么一人,大家都知道。”
叶孤城握紧他的手,正色道:“不妥,但若无他法,这样做,很好。”
凌云一怔,像不认识他似的睁大了眼睛,过了半晌,另一只手覆在交握的手上,呵呵笑道:“后来仲平就改名叫吴往生,帮我打理隐霄阁的事。直到南王倒台,姚震查出南王府和镇宁散的牵连,加上当时有人证和物证表明仲平是被人陷害下了药。药里含有大量的镇宁散,发作时,人会很暴躁,并且恍惚。南王府找人故意激怒了仲平,还派另外人掐准时机递上刀子。所以人虽是仲平杀的,但被人陷害,就罪不至死。不过大当家很固执,直到烟雨楼那会儿才和太傅相认。总算是认了亲,不过他还叫吴往生,不肯改,我也拿他没法子。”
叶孤城心中不由感叹,他一直是个坦诚的人,做事也全凭自己性子来去,毫不掩饰情绪。此事旁人恐怕会觉得高深莫测,寒意隐然。从沈将军讲的故事里就能窥得一二。还有,大当家没死,他当然也不会故意弄出遗憾叹息的样子,这没错,但不知情的旁人看着未免觉得冷了些。
凌云轻叹了声:“诶,仲平的事,我知道子玉是怪我的。他那时正在西北。知道的时候……他倒不是怪我没放仲平一条生路。他是认为我就这么拿仲平做法子,当众砍了,无情了些。咳,他有点道学。仲平都不介意的……”
叶孤城看着他:“如果杨仲平真的犯了事,要死?”
凌云无奈道:“那我只能成全他,也只能是这个死法。以期杀一儆百。既然事已至此,就应该最大限度地加以利用不是么?”
叶孤城心下了然,还是那个不愿浪费的人啊。
凌云幽幽道:“太傅没怪我。咳,太傅吧,就算怪我我也看不出来。但子玉……他此前偶尔会叫我五郎,此事过后就听不到他这么叫了,有得有失,诶,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子玉还是对我很好。”他又笑了下:“他知道始末后很无语。可我也不是有意的啊。难道他在就有更好的法子了?当年南王藏得可好了。”
他的手指在案上画圈:“呵呵,原先的三兄弟后来还是三兄弟,连姓都改一块儿了,多有趣。”
叶孤城瞪了他一眼。
凌云打个哈欠,指指自己:“我是吴先生,吴往忆,你忘了?”
叶孤城面色不善地捏紧他的手,凌云痛呼一声,你!又下黑手!
三月后,凌云展开来信,微微一叹,递给叶孤城。
叶孤城一瞥,道:“你说得不错。”
凌云点头:"挺好,不能再好了。"
"你说过三公主是个聪明人。"
"对。她……对她二哥的信任从未变过。我相信蒙戊以往对她也不错,但是,人都会变……而她,当局者迷。"
"遗憾?"
"嗯,她是聪明人不假,但作为对手就是大患,我有必要防止这一点。"淡然的语气。
"你故意提出双方放下战事,共享太平……让蒙戊生疑?"
"平心而论,战事一起百姓遭殃,如非逼不得已,谁愿意打仗?我说的是真心话。而三公主,我想她说的也不假。"平淡无波的口吻。
"而蒙戊对她早有疑心。三公主重提此事,他在劣势下不得不低头,但心中积怨必深,回到王庭……他的动作很快。"
"对,我没看错,蒙戊,一个大男人心眼真小。"
"你和蒙戊说了什么?"沉静的眼眸看着他。落井下石?
"呵呵,是他要见我。而我不过将和三公主讲的话和他再讲一回罢了。"凌云很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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