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剑魄 我的琴心+番外 作者:七里流香
Tags:前世今生 相爱相杀
屠苏瞪大了眼睛,脚步像被定住,一步也迈不开。
电光火石间,屠苏眼前镜像般闪过少恭一次次渡魂的喜怒哀乐,切肤之痛,不同形态
不同身世、不同表情的少恭在眼前四散,又聚合定格在眼前这伏在泥水中的身体上。
屠苏蓦地睁开眼睛,感觉周身寒意四起,看了看院中如水的月色,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动了动发麻的腿部,站了起来。
相比前几夜,屠苏的心绪波动已经减轻了不少,似是习惯了体内另一个少恭,又或者是少恭的灵力在消散的缘故,对他产生的影响也在减弱。
不要相信天命,要相信自己。
屠苏想起少恭曾经的话,如今才彻底明白,当初看起来年轻、涉世未深的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若非千次万次与命运抗争的失败,哪会有如此决绝的想法?上天不公,他便要逆天到底,屠苏今天终于明白,这份执念从何而来。
这执念害了少恭一生,却又偏偏构筑了少恭全部的生命力。
☆、第五夜
屠苏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巨大的五色石上。
那巨大的石头仿佛是被什么劈成两半,一面光滑,一面嶙峋,通体还发出五彩的光芒。
屠苏下意识的看看四周,薄雾弥漫,隐约可见林木青翠茂盛,鲜花娇艳欲滴,缤纷的色彩与上空的云蒸霞蔚相映成趣。四目望去,竟然没有一丝衰败之色。
此地灵气充沛,胜过仙境。
屠苏默默在心里下了定论,充足的灵气令他通体舒泰,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忽而一道悠扬的琴音顺着微风飘了过来,吸引了屠苏的注意。
那琴音低沉和缓,如泣如诉,有如轻软的绸缎在风中飞舞,每一缕丝线都随风舒展、婉转流动。缱绻缠绵间,恍若友人立于离亭挥手相送,声声踏歌,情深似海。
屠苏一时被琴声感染,不能自拔。想起往事如烟,不禁轻叹,想着此曲会不会是少恭所弹,于是寻琴声而去。
琴声忽而开始激越起来,渐渐拔高,大有直冲云霄之势,音韵也渐渐摆脱原本的忧伤之色,开始高亢起来,音节忽又变缓,似在空中缭绕了几圈,最后蓄势冲天而上,刺破云层,直达青空。
屠苏就在这高昂的音色中站定,看着远远的弹琴人。
少恭,他不自觉的喊出声。
那人刚刚结束一曲,闻声转过身,似乎有些惊讶:“你可以看见我?”
屠苏哑然失笑,上前回道:“问什么不——”话未说完,才发觉那人并不是少恭。
那人眉眼细长,五官细腻柔和,神采丰然,加之一身白衣谦谦,咋看之下和少恭确有几分神似,但少恭虽然五官精致胜过女子,但眉目之间总有几分锐利之气,尤其是一双眼睛时而温柔似水,时而清澈无辜,时而阴狠乖张,所有感情都仿佛要从那双眼睛里喷涌而出,令人过目不忘。
可唯独,没有眼前这人与世无争的淡泊仙气。
少恭永远是那种没有希望也要奋力争一争的人。
见屠苏不说话,那人倒是笑了起来:“怎么?发现我不是你要找的少恭了?”
屠苏不知自己是失落还是庆幸,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人,是长琴。
少恭他,不会再出现了吗?
“这么长时间了,你是唯一能够看到我的人。”
屠苏回了回神,不知该作何回答。
长琴也不介意,只自顾自继续说:“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想留在这儿,这榣山多好。”
看长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抚着琴弦,屠苏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这琴可是凤栖桐所斫?”
长琴有些惊讶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又落回琴上,微微笑道:“好眼力!世间有好木千万种,却唯有这凤栖桐斫琴最好。不过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抚琴弄弦之人,想必是从别处得知的吧。”
屠苏想起那个会为了寻上好的凤栖桐斫琴而跑遍千山万水的人,脸上不自觉泛起笑意:“是的,他也是爱琴之人。”
“我听说人间用高山流水来形容因琴声而相交的知音,至今也没有机会求证。”
“先生所言无误,只是世间纷扰,其中复杂的因缘际会,使知音难求。”
“但我和悭臾就是如此,他应我若是有朝一日修成应龙,定会带我一览河山之美,只是如今我已成孤魂,却仍然不愿离开这榣山。”
说着,长琴轻轻拨动一根琴弦,丝线跃动,流转出清丽的音色。
“不如说说你的朋友吧。”
屠苏的视线落在琴弦上,目光瞬间柔和下来,道:“他琴弹的很好,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不过我算不得他的知音,唯有一次用树叶与他合奏,倒也略略体会了先生所说的知音之感。”
长琴垂下双目,似是想起了曾经和悭臾的种种,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冲屠苏微微一笑,道:“你我的知音俱不在身边,不如我们合奏一曲,聊寄对朋友的思念吧。”
树叶的声音粗哑嘹亮,吹奏起来恍若在山水间观日出日落,逍遥自在,而琴声低沉细腻,悠长缭绕,闻之如微风拂过柳梢,月光洒满枝头,清新恬淡。两者合奏,有如凤逐凰飞、云随风转,竟然出奇的和谐。
屠苏默默的看着长琴低头拨弦的样子,朦胧中,竟然和少恭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已经醒来好久了,可是屠苏却仿佛还能听见榣山上的琴声不绝于耳,他拿起一片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动,声音依然清脆嘹亮,但少了那悠扬的琴声在旁,总觉过于刺耳,只好徒然放下。
从前总以为长琴是与世无争、温和沉静的良善之人,少恭却自私自利,欲壑难填,即使依然有长琴半魂,却已面目全非。但如今看来,长琴也并非完人,执念令其眷恋榣山不肯离去,最后被铸于凶剑内,为祸人间。而少恭也曾温和良善,却被千年渡魂之殇磨去心中期待,最终葬身蓬莱火海。
世间种种,善恶岂有定论?只能说有没有遇上那番因缘际会,幸与不幸罢了。
☆、第六夜
屠苏是被逼人的寒气冻醒的,发现自己处于一处四处结冰的洞穴内。不同于乌蒙灵谷的炎冰洞,虽然那里也是寒气森森,但皆因洞内性寒的冰魄石所致,虽然寒冷但灵气充足,令人不会感到过分不适。但此地,就是实打实的冰,冷气侵人,寒意砭骨,屠苏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冰块散发出的白色雾气。
屠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着赶紧找路离开这个鬼地方,忽然不远处看见一抹杏黄色。
少恭也很喜欢穿杏黄的长衫,尹千觞还曾经笑过这是女孩儿喜欢的颜色,那时少恭也没生气,只一把夺过尹千觞手中的酒壶,幽幽道:“世上色彩缤纷,但惟有这杏黄,明快而不耀眼,柔和而不阴暗,令观者最为暖心。”而他少恭为世人做不了其他,能令观者温心也好。
那人昏睡着,一袭杏黄色的长袍衬得他肤色格外苍白透明,长而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暗影,眉目清朗,神色安详,若非嘴角的一丝血迹,屠苏几乎要以为他在沉睡中。那人浅色的双唇微微抿在一处,不知怎么的就让屠苏想起第二夜记忆中少恭轻轻的一吻。
屠苏有些不确定他是少恭还是长琴了。
他曾经偶然见过少恭的睡颜,眉目安详,睡得香甜,倒像个孩子一般,完全不见平日里总隐隐漏出的锐气和霸道。
不过不管他是谁,显然着冰洞并不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念及此,屠苏试着扶起那人,不若想象中七尺男子的重量,这人轻的有些不可思议,屠苏没多做犹豫就干脆把整个人抱起来,向洞外走去。
“你怎么不说话?”长久沉默之后,一向少言寡语的屠苏也忍受不了气氛的压抑开口道。
只可惜那个人只是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潭水波动,仍旧一言不发。
自打这人一睁开眼,屠苏就已经知道他是长琴而并非少恭,虽然因为焚寂的缘故,屠苏很早就有了关于长琴的记忆,但是这种记忆带给他的更多的是迷茫和负担,在他的潜意识里,长琴依然过于陌生。
又过了许久,就在屠苏彻底放弃让长琴开口说话的打算时,长琴突然开了口:“悭臾。”
“嗯?”屠苏有些吃惊,下意识的回应。
长琴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不周山的事我不能逆父命。”
屠苏不解了,他自认和悭臾的容貌差异甚大,长琴怎会认错?
“先生可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不知为何,长琴突然激动起来,他猛然转身抓住屠苏双肩,深情悲切,眼中似有泪珠:“人间都已经五百年了,悭臾,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昨日打伤你,是不是?我找你找了这么久,我怎么会认错,怎么会?”
屠苏看着那张酷似少恭的脸,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而那边,长琴已经徒然的放下双手,眼神再度落回湖面,喃喃自语道:“今日,你已经修成应龙,可我还未给你弹奏我新谱的曲子,你不知道我在天宫幽寂,没有你,连琴声都是那样苍白…”
屠苏见长琴神志已然不清,想起蓬莱之役时的少恭,顿觉心中压抑,疼痛难忍,不愿再想。
“悭臾,你既已经修成应龙,带我离开可好,我们一起包揽美好河山,我再不回天宫了”长琴眼中充满希冀,定定的看着屠苏的眼睛。
屠苏不知该说什么,自己并非悭臾,如何能带他一览河山?
可是,屠苏知道,不周山一战后,长琴被褪去仙骨,永除仙籍,生生世世寡情寡缘,最终酿成少恭的悲剧。拒绝的话,屠苏却是实在开不了口。
“不好么,悭臾你果然还在记恨我,早知如此,我,我…”
“可以。”
长琴闻言,瞬间转涕为笑,开心的叫嚷:“我就知道悭臾对我最好了!”
屠苏带着长琴御剑飞行,长琴紧紧地拉着屠苏的手,指着下面的山山水水、集市街道,笑的像个孩子。
屠苏心里不由慨叹,长琴本就是仙人,凭虚御风,见惯脚下人间的山水与风景,可只因与心中的悭臾在一起,任何景象都如平生首见。对于长琴来说,生命的色彩已经渐渐苍白在无边的时光里,唯有当初榣山水湄边的一曲知音相和依然在记忆清晰如昨。
夜空星汉灿烂,只唯独不见明月。
屠苏这才想起今日已是朔月,曾经每每为焚寂困扰的朔月,如今已经不用再受焚寂侵袭之苦,但他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
屠苏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少恭的灵力在渐渐消散,记忆侵袭的影响也在减小,很多时候仅仅只有一些毫不关联的片段和画面。
少恭。
如今,再念出这个名字,屠苏已经不复往日的恨意和不解,只剩下浓浓的同情和怜惜。
永堕虚空。是不是意味着少恭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没有来世、没有轮回,从此上天入地、红尘紫陌,再也无处可寻?
屠苏不愿去想这个问题,不敢想。
☆、第七夜
还只是晌午,昆仑山的日头便一阵烈过一阵,光线不强,却刺目的紧,普通人难消在如此烈日下半个时辰,也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充足的阳光和高山终年不化的灵雪,才使得昆仑山灵气充足,是修仙的不二之地。
天墉城坐落在昆仑山东南侧。
错落的建筑四散在东南侧广大的山谷间,屋子由于气候原因普遍不高,但惟有山谷中央一座高大的建筑巍峨,直插云霄。
剑阁的朱色大门紧紧地闭着。
屠苏跪在地上,烈阳刺目,汗水蜿蜒而下。
紫胤真人正在剑阁里闭目养神,一旁的陵越来来回回,焦急不已:“师尊,真的要屠苏这样跪下去?屠苏刚刚遭受欧阳少恭灵力侵袭,身体甚虚,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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