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秘境 BY ranana

 

很早之前写的啦，收录在个人的青黄合集《Le Temps Qui Passe》中，不包括合集新增番外

 

1.

 

有一个秘密，黄濑凉太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个秘密和梦有关，也和青峰大辉有关。其实黄濑睡觉的时候很少做梦，从中学时代开始，但凡做梦他都会梦到 青峰大辉。他担心自己会说梦话，集训合宿的时候总是最后一个睡下。乘车，搭地铁，坐飞机，再累再困也不愿意睡下，他害怕他会忍不住把梦里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 的那句话说出来，让别人听到。 

 

和青峰还是帝光队友的时候，黄濑会梦到他们在一起练习，他带球过了青峰的防守，一对一的时候大胜对方。还会梦到他们在同一间教室里，他坐在青峰斜后方，其他人的脸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是在上课还是课间休息。青峰的位置靠窗，风吹开他头发，他在打瞌睡，脑袋一晃一晃的。 

 

还有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黑板上明明什么都没写，他却在擦黑板，结果越擦越脏，有人叫他“笨蛋”，他回头看，看到青峰。青峰一边喝着淡黄色的运动饮料一边朝他走过来，他右手背在身后，走到讲台后面的时候，递给黄濑一只包装精美的木盒子。他说：“你生日啊，送你的。” 

 

黄濑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梦到这里他就醒了。梦境与现实总是背道而驰，他也从没从青峰手里收到过任何形式的生日礼物，无从得知他会在那只漂亮的木盒子里放什么。 

 

后来听说梦境都是黑白电影，黄濑觉得这不准确，不太对。他梦到青峰时，他的梦境都是彩色的，除了青峰之外的东西才都是黑白的。 

 

他梦到他们去看电影，那些黑色的座椅在被青峰伸手摸到后瞬间变成了深蓝色。青峰又伸手去拉远在天边的绒布，就真得从天边拉 下来一段红色的法兰绒布。黄濑经常梦到他们一起看电影，电影里会出现其他的人，电影里都在演别人的故事。而他们自己的故事却毫无起色，他们始终只是并排坐 着的观影人。 

 

从帝光毕业后，黄濑就很少梦到一起训练的事了，反而做起了更不切实际的梦。比如他们一块儿穿上欧洲骑士的装扮，去森林中冒险，翻山越岭拯救公主， 持剑屠龙，保护王城，并肩作战；还成为过日本武士，做个浪人剑客在江户的大街小巷穿行，一起吃又甜又软的和果子，喝着热茶说笑话；也成为过美国西部片中的 厉害牛仔，手持双枪，跨着骏马在荒原上奔驰，说不远处就是遍地黄金的太阳城。 

 

当然，在这些场景里，那些过场的人那些风景依旧只有黑白两色。天是白色的，太阳是淡一些的白，衣服是黑色的，食物是稍微浅一些的黑色。 

 

唯一有一次见识过彩色的景物是在一个与舞会有关的梦里。他和青峰穿西装礼服去参加一场假面舞会，入场前他们戴上了夸张鲜艳的面具，他们在门口分开，和不同的人跳舞，在水晶吊灯下旋转，金色的舞池里都是些漂亮的花蝴蝶。 

 

管弦乐队在屋子的角落伴奏，黄濑转得头晕，他想歇会儿，可他的舞伴不肯松手，终于有人来拯救他，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男人拉着他跑出了舞会。他们来到屋外的露台，趴在栏杆上喘气，轻快的舞曲还在耳边回荡。金面具的男人问他，“跳个舞吗？” 

 

男人怎么和男人跳舞，太奇怪了。 

 

黄濑伸手去摘男人金色的面具，他看到青峰的脸。他们都大笑起来，并没共舞，只是在露台上喝酒，看舞池里那一双双旋转的红舞鞋，还约好下次一起打篮球。 

 

什么都和篮球脱不了关系。任何话题都从篮球开始，没有话题的时候就说说篮球，谈话就永远不会陷入沉默。对篮球之外的东西，黄濑也感兴趣，知道的也多，可是青峰不感兴趣，他的字典里只有和篮球有关的词条，十足的篮球笨蛋。 

 

所以听说青峰去美国时黄濑一点也不意外，比起日本的篮球，美国的职业篮球确实更能满足青峰对篮球的热情。黄濑一直留在日本的俱乐部打球，模特的工 作也没有放弃，偶尔和绿间他们出来吃饭，说起去了北卡莱罗纳大学的青峰也会露出羡慕的神情。绿间问他是不是也想去美国打篮球，黄濑只是笑。 

 

有件事，绿间，紫原，赤司，甚至黑子也不知道。青峰去美国之前，把黄濑找出来过。他们在黄濑家附近的街心公园坐了会儿，青峰问黄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美国，以他的篮球水准应该也能申请一个不错的学校，模特的工作去了美国应该也还能继续。 

 

黄濑楞了会儿，笑着说：“不要。” 

 

“我去了美国，这里的女粉丝怎么办，一定会伤心的。”黄濑还开玩笑。 

 

“又不是不回来。”青峰小声嘀咕，黄濑仰头看天，天色昏暗，好像要下雪了。 

 

“我这可是男子汉的决定啊。”黄濑没头没脑地说。 

 

青峰听不明白，皱着眉乱挠黄濑的头发，站起身和他道再见。当晚他就搭飞机去了美国。 

 

青峰走后，黄濑平时也会给他发邮件聊聊近况，不过他有个习惯，要是晚上做梦梦到青峰，隔天一定不会和他发电邮，好像在害怕着什么似的。 

 

黄濑膝盖受伤的那段时间就一直梦到青峰，梦到他们在帝光时的事，梦到他的头发，宽大的手掌，黝黑的皮肤，和锐利的双眼。

 

也是那段时间，他一直没和青峰联络。从前在海常的前辈们和俱乐部的队友都来看过他，他膝盖韧带撕裂，整个赛季都报销了。住院休养了几天之后，黄濑回了家， 每天都有护工来帮他复健，杂志的拍摄和广告外景都无限推迟，经纪人把之前接下来的几个杂志采访提上了日程，记者去黄濑家看他的近况，表面上并看不出来受了 多严重的伤，只能从膝盖上的护膝和不离手的拐杖以窥一二。幸好黄濑租住的公寓不大，拿什么东西都方便，浴室里也都换上了防滑垫，新加了几个扶手。 

 

俱乐部本来是派了专门的护理人员来照顾黄濑起居，却被黄濑婉拒，俱乐部方面以为他是不愿暴露太多隐私，毕竟身为篮球运动员的同时还有着“受欢迎的模 特”的身份，也就没再坚持。黄濑倒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太想麻烦别人，膝盖的伤势他一个人还能应付，就当这段时间是难得的休假。他一点也没有因为受伤损失 了出场机会而沮丧。 

 

他天生就是乐观性格，要是有什么烦恼的事，也只是烦恼一时，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绿间说他是典型的双子座。那天篮球周刊的记者来采访时，绿间正好也在，就被拉着一起拍了张合照，做了个简短的访问。 

 

记者称他们是日本篮球的希望，从中学时就被人冠以“奇迹的时代”之名，升上高中后，虽然分属不同的学校，不过也都带着自己所在的学校进入了各类高校联赛的决赛圈，海常更有一次差点夺得夏天联赛的冠军。 

 

采访时也说起那场比赛了，海常当时败给的是洛山。黄濑还开玩笑说：“要是赢了的话，一定会被队长砍脚。” 

 

绿间斜眼看他：“明明就是赢不了。” 

 

黄濑哈哈笑，记者问他们将来的发展走向，他说：“听说你们中学时的队友紫原敦已经和欧洲的联赛有所接触了。” 

 

绿间点了点头说：“听说了。” 

 

黄濑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看绿间：“小绿间你什么时候听说的？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啊，小紫原要去欧洲了吗，什么联赛？” 

 

绿间冷冰冰地对他说：“西班牙的联赛啊，大家都知道。” 

 

黄濑抱着靠枕，嘴角一垂，嘟囔着：“都没有人告诉我……” 

 

他又说了好些埋怨的话，绿间没好气地瞪他，“那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嘛！”

 

记者在边上打哈哈，“你们看上去感情真好。” 

 

“是啊，我和小绿间从中学时关系就很好咯。”黄濑勾着绿间肩膀，对背着照相机的记者比了个V字型的手势，绿间还没来得及挣脱，就被拍下一张照片。 

 

“我的话，大学之后大概会继续留在日本，小绿间你呢？”黄濑被绿间往边上推，他托着下巴看轻拍去外套上褶皱的绿间，问道。 

 

“我也是。”绿间认真地回答道。 

 

记者有些惊讶，又问：“两位都不考虑去美国发展吗，你们从前的队友青峰大辉似乎在那里发展的不错。” 

 

“他啊……”绿间低下头，用中指推了下眼镜，“无论在哪里都没人能阻拦得住吧。” 

 

黄濑忽然插嘴，“其实小绿间之前做过一个占卜，如果他离开日本去美国打篮球，会超级超级倒霉 ，所以他……” 

 

黄濑还没说完就被绿间堵上了嘴，黄濑说他压到自己膝盖，绿间冷哼一声站起来，“我之后还有训练，你们继续吧。” 

 

和记者握手告别后，绿间径直出了门。这下轮到黄濑回答为什么不去美国打篮球了，记者说打听到内幕，已经有几所美国的大学联系过黄濑，可以帮助他转学拿奖学金，邀请他去他们的大学打篮球。对此，黄濑没有否认，他说：“如果我走了，我的粉丝们怎么办呢？” 

 

说着他又看准镜头，摆了个姿势，摄像师拍完之后还夸奖他，说他不愧是专业模特，太有镜头感。 

 

“粉丝就算你去了美国也还是会继续支持你啊。”记者没有给他任何退路，黄濑只好摸着后脑勺哈哈笑，“话是这么说，不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去美国，我也想，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实力啊，并没有到那种地步，去了之后也是给别人添麻烦，所以目前还是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说完，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水，眼神飘到窗外，之后又听到了些什么问题，作出了怎样的回答，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晚上青峰打电话给他，他脑袋里还回荡着自己的这句话。 

 

仿佛被放置在巨大的棋盘上，每个人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位置，一旦被错放，后果不堪设想。

 

青峰主动打电话给他，这让黄濑有些意外，接听简单地问了声好后，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青峰也沉默，黄濑只好清了清嗓子问，“你们那边是早上吧？” 

 

“是啊。”青峰回答，用和往常一样的，不咸不淡的语气。 

 

“哦，那吃早饭了吗？”黄濑又问，青峰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不耐烦，叹了口气，低声念叨，没等黄濑听明白他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他就问黄濑：“你受伤了？” 

 

黄濑干笑了两声，“膝盖韧带受伤了，不过，很快就能康复。” 

 

“整个赛季都不打了？” 

 

“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