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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峰。”他这么喊他。他的这种习惯，口癖，就和他整个人似的，你实在没办法对他生气，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怪不得能成为这么多人喜欢的模特，青峰默默想道。他轻揉黄濑的头发，发丝柔软，让他想到他以前看过的黄濑拍的一个洗发水广告，广告播出的时候他人不在日本，还是从黄濑发来的电邮里看到的链接，一时好奇就点进去看了。 

 

广告的内容非常普通，让青峰印象深刻的是导演在片尾给了一个黄濑上篮的镜头，光从他的头顶照下来，似乎有风吹起他的头发。他脸上是充满活力的自信笑容。 

 

青峰低头好好看了眼黄濑，他能碰到他，嗅到他身上的气味，黄濑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青峰打了个哈欠，趴在床沿，大半张脸埋在胳膊里，轻声和黄濑道晚安。黄濑肯定听不到，可他就想和他说一声，提醒他一声，他也还在这儿，还没去别的更远的地方。 

 

早上黄濑醒过来，宿醉引起的头疼让他睁不开眼，扶着额头好不容易摸到了浴室，胃里一阵恶心，形象全无的抱着马桶吐。青峰在刷牙，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还笑话他，“你真得是模特吗？” 

 

“模特也有喝醉的时候啊。”黄濑有气无力地辩解，他坐在瓷砖地上，屁股和腰上都有些疼，“小青峰，你昨晚对我施暴吗？怎么我身上到处都是淤青？” 

 

“你自己从床上滚下来关我什么事。”青峰指着自己的胳膊说，“还拉我下水，我也摔伤了。” 

 

黄濑慢吞吞地眨眼睛，迟钝地摇头，“想不起来……” 

 

“黄濑你酒品真得太差了。”青峰对他说。黄濑盖上马桶盖，靠在上面唉声叹气，“怎么办，今天还要去体检复诊。” 

 

“要我送你去吗？” 

 

“不用，俱乐部会派车来接。”黄濑揉自己的脸，“唉，小青峰，你昨晚也不拦着我点。” 

 

“我怎么知道你酒量这么差。”青峰用毛巾擦脸，把黄濑从地上拉起来，“你自己就不会少喝点？” 

 

黄濑靠在洗漱台边，往牙刷上挤了点牙膏就塞进了嘴里。青峰拍拍他，“站好。” 

 

黄濑和他打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他像是忽然跑进了电影的慢镜头里似的，走路的步法都沉重了不少。青峰在外面吃面包，终于看到黄濑从浴室里出来，他洗了个澡，总算是精神了些。他坐下来那青峰手上的面包吃，大口喝牛奶，长叹出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我昨晚没说梦话吧？”黄濑舔了下嘴边的牛奶渍，问道。 

 

“说了。” 

 

黄濑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忙问：“说什么了？” 

 

“不知道，谁听得懂啊。”青峰说。 

 

黄濑松了口气，摸着后脑勺傻笑。青峰瞥他一眼，起身说：“我要出门。” 

 

“等一下，我去换个衣服，我们一块儿走吧。”黄濑匆忙跑去换衣服，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黄濑从钥匙串上取下枚备用钥匙给青峰，“可别弄丢了。” 

 

“知道啦，我又不是你。”青峰把钥匙塞进裤兜里，还不忘揶揄黄濑两句。 

 

“我什么时候丟过钥匙？” 

 

“不知道，不知道，不过肯定有。” 

 

“小青峰你怎么能把自己干的事转接到别人身上呢。” 

 

“我才没有丢过钥匙。” 

 

两人争论着走到楼下，黄濑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们真是太幼稚了。” 

 

青峰推他脑袋，黄濑往右面走，青峰要往左转，黄濑和他挥手道别，“有事打我电话。” 

 

青峰点了点头，转身走开。黄濑看了会儿他的背影，他转过了身。等到青峰回头再看他时，已经连他的背影都望不到了。黄濑凉太消失在了人群中。

 

4. 

 

黄濑的膝盖恢复得不错，之后几天也在复健练习中度过，绿间那场友谊赛的前一天还跑去俱乐部的篮球馆打了会儿篮球，晚上回来看到青峰，兴奋地捡起一直放在玄关的篮球对青峰说：“来一对一啊。” 

 

青峰扫了他一眼，撇嘴笑，“还是算了吧，我从不欺负伤员。” 

 

黄濑拍了两下篮球，一边脱鞋一边说：“看来不让你见识下我现在的篮球实力是不行了。” 

 

说着他兴冲冲地往青峰那儿跑，从电视柜里返翻出个手柄扔给青峰，转身对青峰笑，“来一决胜负吧！” 

 

青峰看他拿出NBA游戏光碟，也跟着笑了，“你可别指望我手下留情。” 

 

“到时候你别哭着求我饶了你。”黄濑也对他放狠话，青峰卯足了劲，“输了的做晚饭！” 

 

“一言为定！”黄濑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回头看着青峰，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在篮球游戏上实力相当，难分伯仲，玩了好几盘，总成绩依旧是平分，黄濑饿得胃疼，他提议道：“下一盘一次定胜负。” 

 

青峰没意见，坐在沙发上惬意地喝着可乐，已经赢了似的发表着胜利宣言：“我想吃蛋包饭。” 

 

黄濑跟着说：“我想吃咖喱饭。” 

 

最后他们晚饭吃了咖喱饭，当然不是青峰做的。青峰做的没法吃，一团黑炭，连他自己都不敢碰，还端给黄濑，祝他有个好胃口。黄濑没办法，只好收拾收 拾厨房的残局，去外面吃。去的是一家颇受好评的超辣咖喱屋，店面很小，两人弯腰进去，挤在角落，吃一口咖喱喝两大口牛奶。黄濑吃得不停往外冒汗，青峰还笑 话他辣得眼睛都红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才笑话完黄濑就被一口辣咖喱呛得直咳嗽。吃完走到外面，黄濑还在拿纸巾省鼻涕，青峰说他脸红得像辣椒，黄濑紧 张地揉脸，“怎么办，明天还要去试镜。” 

 

“该不会是过敏，这边好像长了什么东西出来，你不痒吗？” 

 

被青峰这么一说，黄濑更紧张了，僵在原地挠脸，“怎么办，好像是有些痒。” 

 

青峰指着他哈哈笑，“你也太好骗了吧黄濑。” 

 

黄濑挠完脸颊又去抓脖子，他真觉得自己过敏了，脸上好像真得长出了许多小疙瘩，痒得难受。青峰凑上去看他，眼也不眨地看他，两人的眼神碰到一起，黄濑转过头，立即说：“一定是我心理作用。” 

 

青峰把黄濑拉到路灯下面，手指碰到他的脸，黄濑向后退了一步，“你干吗？” 

 

“好像被我说中了。”青峰在自己的脸上比划，“有些肿，这里和这里都红了。” 

 

黄濑急得瞪大眼睛，慌慌张张跑到附近的药店买了些治皮肤过敏的药膏，急忙往家里赶。青峰喊他别着急，黄濑急得直抓头发，“你看到刚才药店收银员的脸了吗？” 

 

“什么脸，很漂亮？我怎么不……” 

 

“不是，不是，她看着我好像在看怪物，一定很恐怖吧，现在我的脸。”黄濑有些语无伦次，青峰跟在他后面，倒是一脸悠闲，“你也太担心自己的脸了吧。” 

 

“平时倒无所谓，不过明天要试镜啊。”黄濑一进屋就往浴室跑，青峰还在门口换鞋，就听到他的惨叫。他看好戏似的开了瓶可乐晃到浴室门边，朝里头张望，“你没事吧。” 

 

黄濑垂着头不敢看镜子，青峰劝他，“明天别去试镜了。” 

 

“这怎么行。” 

 

“去了说不定也选不上，你真那么想当演员？”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而且我已经答应事务所了。”黄濑垂头丧气地拆开一小盒药膏，默默看起了使用说明。 

 

“你要是这样去试镜也太给你们事务所丢脸了。”青峰对上黄濑投来的视线，看着他红了半边的脸颊，没忍住笑出了声。黄濑把前额的刘海用夹子夹到后面，手指沾了点药膏往自己泛红的右边脸颊上涂。青峰忽然说：“黄濑，你别当模特了。” 

 

“过敏又不是毁容。”黄濑笑了笑，充满期望地看着手上的药膏，“明天应该能稍微好一些。” 

 

“打篮球的不用那么在意自己的脸。”青峰低着头喝可乐，黄濑这才听明白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他拧开水龙头洗手，借着水声的掩护，轻轻说，“我和小青峰又不一样。” 

 

青峰果然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嘴唇在动，试图解读他的唇语，勉强分析出他大概是在叫自己。他竖起耳朵，等黄濑继续说些什么，可黄濑却不说话了，他借口要洗澡，把青峰赶到外面。青峰喝完手上的可乐，又开了罐啤酒喝，黄濑洗完澡出来陪他坐了会儿，谁都没再提刚才的话题。 

 

关于篮球和未来，黄濑还没想好，而青峰大辉，毫无疑问，他会一直打篮球，大学毕业后参加选秀，加入俱乐部，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拥有一段或坎坷或顺利的职业生涯，接着退役，成为篮球队的顾问或助理。黄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未来，却看不到自己的，受伤的那一瞬间，他一度以为自己没法再打篮球了，害怕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之前就有媒体堵着他采访他，问他会不会放弃篮球，专心模特事业。他只好笑，用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的声音回答说：“不， 我不会放弃篮球。” 

 

得知只是暂时告别一个赛季的伤势后，也算是松了口气，可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记者的提问，想到未来。未来，如果他不打篮球了，打不了篮球了， 他大概不会再出现在别人的未来里了吧。又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在那样的未来里，只有在那些不切实际的梦里，才有五彩斑斓的未来。 

 

“小青峰，我们是朋友吧？”黄濑抱着腿在沙发上喝水，揉着膝盖问青峰。 

 

“大概吧。” 

 

黄濑垂着眼，无奈地说：“什么叫大概吧。”随即他又改口，满面笑容地说：“不过我如果成了大明星，绝对不会忘记小青峰这个朋友，小麻衣的写真一定会帮你留意。” 

 

青峰回道：“谢谢你，不过我在美国也能邮购。” 

 

黄濑调侃似地说：“我可能真得会变成大明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