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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这个男人脑子里一片混乱。当他答应留宿时，他想这么大的房子肯定还有客卧。他洗完澡，去了莱格拉斯指给他的房间，卧室衣橱里挂着一些明显不属于莱格拉斯的衣物。

　　“你父亲不是过来陪读吗？他住在哪里？”

　　“我跟我父亲一直睡一张床上，从小到大，”那位小王子说，“他不准我睡其他地方。”

　　“……”

　　这个人类怀疑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一个激灵，就要关上电脑跳起来，随便在书房、客厅、甚至地板上睡一夜对他来说都可以接受。

　　但那只小精灵拉住了他，力气大得惊人。

　　“你可以留下来，但不准对我做那种事情。”

　　“我是疯了才会对你再做那种事情，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个人类甩开他，白了他一眼，“为了让你放心，我去睡客厅。”

　　“不行，”那只小精灵又抓住了他的胳膊，力气跟他父亲一样大，“那你等我睡了再走。”

　　“我有工作要处理，会打扰你休息，王子殿下。”

　　“不要紧，那不会影响我，我习惯这个。我父亲很忙，经常不得不在床上还开着电脑办公。”

　　那只小精灵看了一下手机，他父亲还是没如先前所说的给他打电话。这很少见，肯定是密林的通讯完全中断了。

　　阿拉贡转脸过来盯着对方，但那只小精灵居然理直气壮地闭上眼睛。黑魔法菌丝好像在他身体里完全失效了，他认为是多亏了亚玟的良药。他的心灵像夏天阳光下的爱琴海蔚蓝海面，温暖、安宁、平静。那只小精灵的身体挨过来，他随手摸了一下小精灵的头。小精灵在他手掌下蹭来蹭去，他伸手插进小精灵发丝里，轻揉他的头顶，然后从上往下梳理金发。小精灵这才安静下来，甚至舒服得眯起眼睛。

　　现在阿拉贡眼睛盯着电脑，右手放在键盘上轻轻敲打，他缠着厚厚绷带的左手不时抚摸着那只小精灵的头发。这只白天的疯精灵夜里就像一只蠢猫，这个人类满怀恶意地想。等他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合上电脑，他身边的小精灵已经伸展开四肢，睡得无知无觉，他如约悄悄离开房间。他去了工作室，插上缝纫机电源，帮那只小精灵做起手工，直到他倦极，伏在工作台上沉沉睡去。

　　至于在千里之外的密林，瑟兰迪尔正在寸步不离地照顾巴德。按往常，加里安肯定会劝国王陛下回去休息。不过今天嘛，加里安想，巴德会被冻得发高烧都是那位国王陛下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上）

 

　　第十六章（上）

　　在阿拉贡回到瑞文戴尔之后的几天，他再度被黑魔法菌丝侵袭了，就像席卷全城的流感。自己实在太天真，理论上来说，真菌感染总是很难根除，它们生命力顽强，潜伏期长，比如脚气。魔苟斯和索伦他们看来是选择了一种最符合科学的方式来占领人类的大脑和心灵。

　　现在这个男人躺在公寓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他的左手重新流血，但疼痛也唤不回他的理智。

　　这样等死可不行，他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去找亚玟。

　　亚玟的书房里亮着灯，隐约透出她在灯下阅读的身影，她和她父亲一样热爱书卷。这个男人先用小石子轻敲了玻璃窗，亚玟没有出来打开窗户。北风刮过来，他听见窗棂晃动出轻微的声响。他扶着墙壁上蔓延的藤蔓植物和下水管道攀援上去，抵达窗台时，他再度轻轻敲了窗户，小声问：

　　“亚玟？”

　　天鹅绒窗帘后的人影点了点头，他拔出短刀，撬开窗户。在他是个小男孩、还住在这座庄园里时，这种偷跑出去、玩到半夜再偷偷溜回房间的事情时有发生。北风一下子涌进房间，窗帘翻涌，坐在窗边的背影穿着宽松的外袍，黑发披散，随风飘荡。

　　这个男人伸手进去，拍了一下肩。

　　“亚玟？”

　　那个背影转过来，脸上涂着厚厚黑藻面膜、只露出眼睛和嘴部的林谷老板爱隆紧盯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眼神严厉。

　　而亚玟动听的声音也从房门处响起。

　　“再坚持一下，Ada，十分钟以后才能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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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林谷的新年慈善晚宴，你能自己去吗？我这边还有些工作。”

　　密林寝宫的早餐桌上，仍然只有瑟兰迪尔和他的独生子，还有几盘菜叶子和少量水果，一如过去的许多岁月。

　　“需要我去吗？”莱格拉斯嘴里含着满是酸奶和蓝莓的银勺，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是已经被你从模特目录上除名了吗？”

　　“不是，”瑟兰迪尔偷偷将切片香肠卷进菜叶，趁他的男孩不注意一把塞进嘴里，“不是一般的时尚聚会，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

　　“爱隆决定公开亚玟和阿拉贡两人交往的事情，”那位超模补充说，“不是订婚，没有订婚那么隆重。不过也差不多，下次再公开消息肯定就是订婚了。”

　　金发男孩嘴里咬着一片生菜叶子，抬起眼睛望着他的父亲。他保持这个姿态暂停了一会，才起身偏过头去看摆在他父亲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天气预报。他坐下来，小声说话，嘴边的菜叶子掉在桌上。

　　“我一个人去吗？”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那位超模拿纸巾擦了一下男孩的嘴角，“爱隆家宣布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家不去就太不合适了。”

　　“有点突然。”男孩勉强笑了一下。

　　“也不是很突然，好些次阿拉贡和亚玟都被拍到在一起约会，”那位超模说，“昨天爱隆又打电话过来倒了半天苦水，他实在没有办法。阿拉贡整夜整夜酗酒，半夜跑去与亚玟幽会，他怕他们俩早晚要出事。我早就说了嘛，这种事情越反对越反弹，还不如顺其自然。”

　　“我不吃了，”男孩站起身，“回工作室，什么时候要出发再来叫我。”

　　接着他移开他父亲面前的平板电脑，挑起盘子里的一片硕大的包菜叶子，下边藏着的香肠肉丁露了出来。

　　“下次衣服穿不进去就不要来找我帮你拉拉链了。”

　　那位因为偷吃肉再次被抓了个正着的超模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儿子离去的身影，拿过儿子没吃完的沙拉盘子，倒在自己碗里。

　　身为密林老板的瑟兰迪尔每一分钟都很宝贵，飞机被安排到下午才起飞。瑞文戴尔有设备完善的机场，他们不必乘坐空间狭窄的直升飞机，而是另一架更宽敞舒适的私人飞机。瑟兰迪尔坐在柔软沙发上，面前摆着写字台和笔记本电脑，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莱格拉斯坐在他身边，脸色很疲倦。这个金发男孩一坐下来就深陷进沙发里，蜷起双腿。

　　他父亲推了他一下。

　　“想睡觉的话可以到床上去。”

　　男孩摇摇头，闭上眼睛，将头靠向他父亲那边。飞机上有床铺，但他仍然宁愿和他父亲坐在一起，那是能让他好受一些的唯一方式。他父亲感到了这个男孩的情感依赖，拿过毛毯，披在男孩身上。

　　飞机即将起飞，那位超模一边喝酒，一边工作。他派往卢恩的下属每隔几天就会更新调查进展，嫌疑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九个人。每个都会被密切监视和调查约谈，最迟今天晚上就会结束调查。

　　谁也不能伤害他的男孩，那位超模想，伸手摸了一下男孩露在毛毯外面的金发。他掀开毛毯的一角，他的男孩正蜷在里面玩手机。他不由得笑了一下，轻拍了一下男孩的头，重新拉高毛毯。

　　“不要玩了，好好睡觉。”

　　男孩用鼻音嗯了一声，还没有放下手机。刚上飞机他就收到了一条短信，竟然是来自阿拉贡，他吓了一跳。

　　——我听说你晚上会跟着你父亲来参加新年晚宴，是吗？

　　——是的，他简单回答道。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快疯了，找不到人能帮我，求你了。

　　——我是个笨蛋，什么都不会。

　　——我告诉你怎么做，是这样的，我想单独见亚玟。爱隆说什么都不让我去见亚玟，他每天都在冲着我发脾气，而且他把亚玟也看得很紧，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你能帮我把亚玟约出来吗，以你的名义，我告诉你地点。

　　他按动着触屏，发送了一个点头同意的表情。

　　男孩关掉手机，拉低毛毯，探出头来，他听到他父亲的手机响了。那位超模注意到是巴德的电话，不由得心虚看了身边的儿子一眼，拿起电话，去了机舱的另一头快速说了几句。

　　当他挂断电话，回到座位上时，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直至冲入天际，而他裹在毛毯里的金发男孩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跟巴德那家伙藕断丝连，对吧，听说暴风雪期间，你照顾他整整一周，”男孩毫无顾忌地大声说，“我说过我不喜欢人类，他们只会利用你，让你照顾他，还有照顾他的三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中）

 

　　第十六章（中）

　　“你们俩今天打扮得太漂亮了，是打算来林谷抢尽我女儿和我养子的风头吗？”

　　今晚晚宴的东道主爱隆在自己的私宅里迎接来自密林的客人，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炉火，客厅的茶桌上摆着刚从温室里摘下来的山茶花。考虑到莱格拉斯还没到喝酒的年龄，主人只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了橙汁。

　　发现爱隆居然敢不用酒招待他，瑟兰迪尔有点不满地喝了一口橙汁。

　　“我以为你知道，我上哪儿都是主角。不想被我抢风头的话，就别给我发邀请函。今天晚上来的媒体多吗？”

　　“不多，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爱隆望着对面沙发上的父子，“莱格拉斯今天发型、妆容和服饰都很漂亮，就是太瘦了，比我上次见到时瘦了好多。”

　　密林来的超模父子都穿着精灵传统服饰，戴着镶嵌宝石的额饰，都是今年密林的秋冬高定款。父亲的款式是长袍，颜色更深，面料也更挺括，以银灰和黑色为主色。儿子则穿着短款，面料柔软，以银白和绿色色调为主。

　　爱隆这次的恭维完全戳中了那位超模的心底，他抬手搭在儿子肩上，得意洋洋。

　　“全都是我的作品。”

　　“包括这位模特，”林谷领主微笑起来，“都是你的杰作。”

　　“我是他父亲，他是我的教导主任。”

　　那位超模推开自己面前的橙汁，将吸管插进儿子的橙汁里，拿手机出来和儿子合照了一张，发布到自己的推特上，还打上“我和我的教导主任”的标签。

　　他身边的金发男孩不由得笑了，轻推了一下父亲。接着他转过脸来望着爱隆，小声问：

　　“请问我可以去见亚玟姐吗？”

　　他停了几秒钟，努力回忆阿拉贡教给他的说辞。

　　“我想向她请教数码印花和手工印染的色差问题，然后，然后，”他眼睛望着天花板，“我可以去看这里的白树吗，听说它快开花了。”

　　“你可以让亚玟带你去，就在庄园后边，”爱隆笑着说，“至于白树，去年有个人类专家来看过了，建议我们冬天一结束，就喷赤霉素和开花素，保证能开花。我岳父、岳母死活不相信，估计他们两个老人家要刷新一下认知了。”

　　等林德尔进来将密林小王子带出去见亚玟，瑟兰迪尔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玻璃杯，大声抱怨：

　　“现在你总该上酒了吧。”

　　爱隆从脚底下抄起酒瓶子，拔掉软木塞，推给瑟兰迪尔。他自己另拿了一瓶，两位老板都不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子喝。

　　“我真羡慕你，瑟兰，”这位林谷老板感叹道，“我的内心完全是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