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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羡慕我什么呢？”密林老板看了一眼酒瓶标签，仰脖连灌了几口。

　　“莱格拉斯虽然有点冲动，不过年轻人哪个不冲动呢，看他现在好好的，也肯听你的话，”爱隆摇摇头，“我简直要被我家几个孩子气死了。阿拉贡，不提了，前两天晚上有点事想找他。他公寓里一团糟，人在外头的酒吧喝个烂醉。我训他几句，他竟然梗着脖子说，只要上班不出问题，他下班爱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酒，他有这个自由。那小子最近酗酒成性，夜夜喝成鬼，还色胆包天，半夜跑去翻窗户找亚玟。至于亚玟，每次和她提阿拉贡的事，她就认为我对那小子太残酷了，还一个劲说以前埃斯特尔可不是这样。双胞胎那两个被我打发到罗斯洛立安那边，只要让他们回林谷，他们俩就偷着给亚玟和阿拉贡牵线搭桥，生怕卖不掉他们的姐姐。”

　　我未必让你羡慕，那位密林老板望着自己的老友，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几口酒。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我还能怎么办呢，不顺着他们的心意，他们就要造反，”林谷老板感慨道，“当初阿拉贡的母亲把他托付给我，他不到两岁，还在学说话。我怕他在我这里将来只会说精灵语不好，专门给他找了个人类老师教他说话。等他长大了，他出了名的聪明能干，甩我自己那两个男孩几条街，伊莱丹和伊罗何那两小子都听他使唤。好啦，他现在竟然混成这个鬼样子，我真是没脸见他父母的在天之灵。”

　　他啪地一声将空酒瓶砸在桌上。

　　“我最近找他谈了不知道多少次，他父亲的旧部也在找他，希望他以后能像他父亲那样领导杜内丹党，他就耷拉个脑袋不吭声，回去喝得更凶，没一句能听进去。我怎么养出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简直失望透顶。”

　　北风吹过来，站在白树下的莱格拉斯不由得抱紧双臂。他头上光秃秃的树枝来回摇晃，而他就像一片树叶，在风里瑟瑟发抖。按道理来说，精灵不怕冷，他还穿着一件厚厚的长斗篷，但他仍然觉得被风从里到外都吹透了。这里是风口，他却不敢动，因为阿拉贡让他站在这里用他的精灵眼睛放哨。林德尔或者爱隆随时可能会来，他们防着亚玟和阿拉贡见面的程度比防火防盗要高得多。

　　他回头看了一眼树丛里的阿拉贡和亚玟，感觉他们说了很久的话，但腕表显示，才过去了区区几分钟。他看到阿拉贡抬手折断亚玟那边的树枝，避免亚玟不小心被树枝挂到头发。风吹过来，这个人类的双腿埋进精灵公主吹起来的长裙里。等风平息了，裙子落下去，男人的长腿才重新显露出来。那位小王子以为他们要接吻，就像电影里常演的那样，急忙别过视线。但事实上他们没有，而是发生了些别的。亚玟解下脖子上挂着的一串银链，这个人类低下头，让他的公主郑重地将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亚玟将手放在男人额头，做了一个精灵的祈福动作。

　　……接下来他们就该亲吻了吧，莱格拉斯又好奇地偷看了一眼，因为每部电影都是这样演的。等他收回视线，他瞟见远处林德尔站在阳台上，正往这边张望，他急忙努嘴，发出一声清脆口哨来提醒身后那一对深情脉脉的男女。不过，在这同时，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响起，是亚玟的手机铃声。林谷公主急忙从裙子里取出手机，她冲着阿拉贡做了个道别的手势，提着裙子匆匆离开了。

　　莱格拉斯注意到，阿拉贡还一手扶着树干，眺望着亚玟远去的方向。说不定他能保持这个姿势站到明天早上，密林小王子默默地想。等亚玟进了庄园，完全看不见，这个人类才转过脸来。他走过去，经过那位密林小王子。他拉过小王子的手，从口袋里取出锁骨链，放在对方手掌上。

　　“你掉在渡鸦岭的，上次见面忘记还给你。”

　　金发小王子握紧手上的锁骨链，盯着这个人类看。他看到人类戴着一条项链，深藏在衣领之下。而这个人类只是揉了揉金发小王子的头，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转身走了。小王子站在树下，解开衣领，自己把锁骨链戴上。他反手不太好扣上搭扣，花了一点时间才戴好，这期间北风一直吹，刮在他脸上生疼。

　　林谷时尚的老板爱隆本来还在和来自密林的老友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私事和公事混杂在一起说着话。这时爱隆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腕表，他这个东道主等晚宴正式开始时才进场，之前倒不必露面。手机里林德尔并不是提醒他晚宴的准备事项，而是焦急地说了些别的。爱隆做了个道歉的手势，撇下客人匆匆离开了。

　　瑟兰迪尔叹了一口气，将桌子上还剩下的酒瓶挨个儿喝了个涓滴不剩。他拿出手机，注意到他的下属已经发来卢恩的调查结果。那位密林老板赫然站起身，嫌疑人数字变成了零。他怒不可遏，走到房间僻静角落，拨通电话严厉斥责起下属下办事不利。

　　但他那位下属语气却很坚决。

　　“陛下，您勿需怀疑我的办事能力。我敢用性命担保您要找的人不在这1754人的名单里，每一个都反复核对过了。准是我们的思路出了什么差错，或是有什么遗漏。”

　　这个没有下雪、却冰寒刺骨的夜晚，中土预言报编辑甘道夫通过他的褐袍朋友辗转拿到了一份邀请函。林谷的新年慈善晚宴不算是顶级大活动，更像是一场开给合作密切的品牌厂商、设计师、时尚主编，少数颇有交情的名流明星、还有关系良好的媒体们的互动平台，邀请卡的发送不超过两百张，邀请名单慎之又慎。

　　林谷时尚的礼堂已经徐徐打开，灯火装饰得如花开一般璀璨，猩红色地毯一直铺下台阶。凛冽寒风中，有幸受邀参加晚宴的时尚界名流均按照邀请函说明，身着单薄的正装，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红毯上闪光灯不断响起。

　　甘道夫无视那些红毯上等着发布通稿的明星和媒体，混迹在工作人员里进入了礼堂。忠告是种危险的礼物，这位中土闻名的神棍和预言家心情沉重地想，即使是智者送给智者的忠告都会因为命运的作弄而出轨（注）。

　　但他必须来给予这些忠告，因为黑暗看不见、摸不到、听不见、也闻不到。它躲进星辰下，藏在晨光后，它先来后到，会结束生命、扼杀笑语（注）。

　　星盘上命运交错，这里必将流血。希望自东方陨落，黑暗重将笼罩大地。欲望不止，血就流不止，杀戮也不止。

　　这位陷入沉思中的预言家差点被脚下的一根镁光灯电缆绊倒，他回过神，一抬头，就看到萝林时尚老板凯勒鹏靠着宴会厅扶栏，往下看着他，冷笑着说：

　　“你胆子倒不小，甘道夫，一直想找你谈谈，可惜没有机会。今天倒是个好日子，盖拉丽尔以前承蒙你关照了。”

　　这位中土预言家见势不妙，拔腿想逃。甭管什么命运的交错，自己的命也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两句分别来自《魔戒》和《霍比特人》原著

　　前文里的注来自圣经

 

　　☆、第十六章（下1）

 

　　第十六章（下-未完）

　　瑟兰迪尔坐在林德尔为他安排的一间安静的书房里，因他说有些紧急事务要处理。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他自己的手提电脑屏幕亮着。在察觉方向性错误后，他忠诚的下属立刻扩大范围，重新筛选线索。

　　“这是什么？”

　　那位超模问，下属给他发了一张街景，画面上昏暗一片，街道上没有人影，只有两排整齐地、间隔均匀的大型垃圾箱，上方标着拍照的时间和日期。下一刻他敏锐的精灵眼睛突然意识到什么，并在心里猜到了答案。

　　“等等。”

　　“这是城市环卫车夜间工作时随机拍的照片，不按照规定放置的垃圾箱会被罚款，”下属的声音从手机里源源不绝地传来，“是在体育馆后门的街上，我再给您发局部放大十倍的照片。”

　　漆着体育馆名字的垃圾箱旁边地上隐隐露出一抹亮色，放大之后就能辨认出那是一缕金发。

　　“然后这是王子殿下当天的发辫。”

　　“……”

　　他的下属是专家级别，瑟兰迪尔确信这点。体育馆前门装有摄像头，还有会员刷卡记录。当天有65个会员、8个教练和6个工作人员先后进入，在天黑闭馆前，摄像头一一记录了他们离开的画面。闭馆时间后，只有莱格拉斯领着一个流浪汉模样的男人进入。整个夜晚体育馆前门都没有拍摄到任何人进出，直到第二天早上，莱格拉斯和那个男人走出来，画面里还有站在门口按铃的瑟兰迪尔。至于体育馆后门，作为紧急安全疏散通道，只能从里面打开，平时用来运货和运垃圾。

　　而这个男人，就是曾列在嫌疑人首位的、爱隆的养子阿拉贡。

　　那位超模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答案就像浮在水面的天鹅一样显而易见。他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男孩对他说的谎言。

　　——我随便找了个什么人，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的男孩一直生活在极端的恐惧之中，而他却忍心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甚至差点将男孩推到那个魔鬼身边。

　　——你应该亲自打电话感谢阿拉贡，他救了你。

　　——你能自己去瑞文戴尔吗？爱隆准备公开亚玟和阿拉贡交往。

　　他的男孩身手极好，轻易不会被什么伤害。但一个身手极好的男孩却可能放弃抵抗，乖乖承受伤害，只要抓着他的软肋，那是邪恶的人类最擅长的罪行，能让光明屈从于黑暗，高贵屈从于凌辱，纯洁屈从于肮脏。

　　——是你父亲让我来管教你的，你是个坏精灵。

　　——谁会相信你的话呢，小精灵，连你父亲也不会相信你。

　　——传扬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小精灵？你想想看你的名声，你家族的名声，你父亲会对你彻底失望。

　　一切的证据齐全，即使上法庭也有十足的把握。但那位超模决心动私刑，他打开行李箱。他的行李箱可不是只装着锦衣华服，还装着各式武器。他最后选了一把短刀，锋利的刀刃散发着寒光。

　　“你说现在让我离开这里？”阿拉贡惊讶地望着身边白发苍苍的长者——来自中土预言报的主编甘道夫，他们站在略显凌乱的后台，“过了今晚我会离开这里，当然，爱隆不喜欢我留在这里，但这会儿我可不能走。而且我是今晚的场控，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过了今晚就迟了，你会有生命危险，”甘道夫不容置喙地强调，“必须现在走，越快越好。”

　　阿拉贡盯着他面前的预言家看，他能有什么生命危险呢，他是个不名一文的男人。如果有什么人在这个世界上看他不顺眼，那只可能是他的养父爱隆。他内心感到可笑，只是不便于说出来，那位预言家的报纸发行量一半靠发布各种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一半靠他的合伙人外号褐袍法师的动植物趣闻撑起来的。

　　我要是现在一声不吭地逃走了，爱隆才会气得砍死我呢，这个人类想。

　　走道上传来一阵喧哗，萝林老板凯勒鹏的声音远远传来。

　　“甘道夫呢，谁看到甘道夫了？”

　　阿拉贡忙把那位中土预言家塞进旁边人体模特支起来的宽大裙子里，并且小声说：

　　“您今天胆子也太大，竟然敢混进来这里，明知道凯勒鹏先生一直想找您决斗。而且纯拼武力值，您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向你送忠告的，年轻人，忠言逆耳，”甘道夫掀起裙子一角，继续劝说，“你将来会是刚铎的希望……”

　　但是阿拉贡毫不留情地重新将他塞了进去，并且快速顺着纹路整理起这条繁复的蓬蓬裙上的布料。

　　“可我现在是爱隆的失望和绝望，别动。”

　　这个人类立刻站在了裙子前面，而他对面站着萝林老板。萝林老板的视线在这条巴洛克时代风格的鲸鱼骨长裙上逡巡了一番，最后说：

　　“这好像是盖拉丽尔三百年前的作品，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人类流行这个。”

　　“您说得没错，”阿拉贡彬彬有礼地回答道，“这是复制品，最近准备做个服侍变迁的展览。”

　　他转过身，继续假模假样地调整起裙子的胸口部分，直到听到凯勒鹏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掀起裙底，拽出那位中土预言家。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带着甘道夫进了化妆室，并不顾那位预言家的抗议，将他塞进了衣橱里，并用几件挂着的外套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