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番外 作者:凉小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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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已是无碍。”陵越回道。
“如此,当前最棘手的只剩焚寂煞气,权宜之计只好用忘天壶,将他这段时间的记忆尘封。”
陵越闻言,震惊于师尊所说的权宜之计。
“怎么?你有什么疑虑?”紫胤真人想不到向来沉稳的大徒弟,也会这般失神。
“没有,一切为屠苏考虑。”陵越垂眉低目。
尘世多纷扰,久病一场,再次醒来,屠苏将只认为这数月间的记忆,是烧坏了脑袋,不再记得了。
他将不记得从年岁到现在的这段时光,不记得乌蒙灵谷的一切,不记得陵越头上的发带,不记得那杯交杯酒,亦不记得他说好了要一辈子和师兄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亲至疏夫妻
陵越觉得和屠苏在一起,这么些年的感觉,就好比自己在喝一种酒,初时如品清酒文君,香郁甘醇,青稚丝甜,爽口怡人。后来时间作祟,酝酿催发,化为烈酒南烛,直冲心脾,火烧撩人,欲罢不能。又好比自己无心插柳,昔日孩童,只是青梅煮酒,兄弟情义,流光飞舞间,孩童却青了黛眉,满了黑发,长了腰肢,灼了华姿。
他本一心修仙,最忌五毒不清,六根不静,如今却是为救屠苏性命,阴差阳错结为夫妻,说来忘天壶封了屠苏的这段记忆,对二人来说,似乎并无害处,只当乌蒙之事如平地起惊澜,风后又无波,他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只是师兄弟。
奈何万事终有因,情这个字向来奇妙,缘起缘灭,哪是陵越一个人能够左右?怕就怕五毒不清,六根不净,最后是七情已生,八思凌冽。
这天,屠苏从昏迷中醒来,已是半夜,下意识的翻过身去寻找温暖,床上并无陵越,空荡荡的一片凉意。
“师兄?”屠苏困意十足的唤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便起身坐起,拉起床帘,点了耀明石。昏黄间,看见陵越睡在了对面的一张床上。心下奇怪,师兄怎么和自己分床而睡?不满之下,悄声的走到陵越床边,翻身上去,钻进陵越怀里,有了暖意,才满意的又睡过去。而陵越在睡梦中,习惯性的抱紧了怀中的人。后半夜自然美梦无边。
清晨,阿翔飞到窗边叫着讨肉吃,惊起了树上一堆小麻雀,也惊碎了梦。屠苏睡得比较久,先睁开眼来,看着陵越近在咫尺的脸庞,没有了平日里的凌气,难得的安然惬意。看着那高挺的鼻梁,下意识的食指轻点,沿着陵越的鼻梁骨上下摩挲。
陵越只觉鼻子有些细小的痒意,睁开眼睛,咫尺之距的脸庞因为煞气的原因有些苍白,显得那双眼睛便越发黑亮夺目起来,距离近的可以看到那眼中吹起的秋波涟漪。
屠苏看见师兄睁开眼睛,眼眸更璀璨夺目,巧然一笑。
陵越觉得鼻尖的痒意突然莫名传袭,连整个头皮都有了酥意,最后四肢百骸都软麻了起来。“啪”的一声,逃避般用力挥开那只手,翻身下床,起身就开始穿衣。
外衣翻飞间,内衬丝滑,若隐若现背部的抓痕。
“师兄,你受伤了?”屠苏关心道,不知道师兄怎么有了起床气,那只被挥开的手木木的痛。
对于背部的抓痕,陵越一时尴尬,装作稳重,岔开话题,将之前编好的话说了出来,告知屠苏,如他这段时间病重,烧坏了脑袋,这月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这期间除了他在雪地捡了一只挑食的海东青叫阿翔,其他并无大事。
屠苏听陵越匆匆的说着,也不太在意这月余的事情,他在意的是师兄和自己分床睡了,现在更是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曾,觉得很不对劲的问道:“师兄,我做错事了?”
陵越不想屠苏这样问自己,顿了顿,说道“没有,你一直很听话。”
屠苏自是不信,他的师兄何曾这般,这般……陌生?
“我没做错事,你为何和我生疏?”屠苏未穿外衣,急着下了床,走的陵越面前,靠近他!直面他!逼视他!只见三月天的天气,陵越头上冒出一滴汗。
?屠苏诧异,持白衣小袖要给陵越擦一擦,陵越却慌乱间再次避开,转身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的喝下去。
屠苏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几年来,他们一直很亲密,不分你我,第一次和师兄之间有这种陌生的间隙,关键是自己可能还忘记了,不知道原因,有些懊恼,索性背对着陵越对镜而坐。
镜中所映的少年,颜若星辰,比之以前退去几分童年的稚嫩青涩,多了几分少年的清秀明朗,成长的痕迹,只是一场缺失记忆。屠苏第一次失忆,忘了十岁之前的所有,然后他没了家和亲人。第二次失忆,只是月余,对于修仙者来说,更是弹指一瞬的短暂时日,他做了些什么,为何明明师兄站在自己眼前,却陌生的像是已经失去?
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唯独师兄,只是师兄……屠苏咬了咬唇,抬起头来,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的模样,脖子间陌生的红痕,触目奇怪,他揭开自己的衣领,红痕沿着颈部斑斑点点,直到肩膀,再到胸前……
“师兄,我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得了什么怪病?屠苏问道。
陵越转过身,只见屠苏白色内衬敞开,指着自己胸前的一处红痕,一脸天真诧异,陵越只觉得当头遭了一记,“…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说完,就夺门而出。
陵越上了天墉城最高的山崖,吹着冷风,冷风中逐渐冷静,思考。
难道像以前一样,做回师兄弟就那么难?仔细想来,这岂止是难,只怕是自己不知从哪一时哪一刻,在师兄弟的外衣下早已动了心思,只是在这虚假的外衣下,心安理得对他无微不至,对他关切备至,对他关照极致。到头来自己也不过是个虚伪撒谎的人罢了,屠苏他那般对自己全然信赖,全然依赖,如此天真单纯,不懂世事,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更不懂什么是爱,看起来倒是被自己这个伪君子骗了。
陵越这样正直的人,走入了死胡同,说起来,他也只是半大年纪就拜在了紫胤真人座下,现在也不过是年近二十,对于俗世也不见得有多么深刻的理解,他不明白,爱情,无关骗与不骗,只关爱与不爱,缘起缘灭,羁绊之深,从来都不是自己可以完全掌控、割舍。
陵越自觉可笑,却越加逼迫自己斩断这段不对的感情,急着整一归零。作为首席弟子,早课期间,带领众弟子集体修炼时,也是心绪烦乱间,强行抱元守一,运丹田之气行至周身,聚气、化气,试着天地归一、无我唯心。
只是心烦意乱运功修炼之时,脑间混乱的场景回现。
“师兄,你和我成婚吧?”他眼眸闪烁,灿然若星。
“因为,我想一辈子都和师兄在一起。”他认真着急的模样,有些可爱。
他黑发披肩,好奇的问着“师兄,你问什么咬我?”
……
林林总总,眼前全是那一幕幕,他的发,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巴以至他的笑,他的难过,他的隐忍,他的天真……渐渐心像灼烧,血气翻涌。
“噗!”的一口鲜血,突然经略运行不畅,血气逆行,陵越一口吐了出来,众弟子哪见过大师兄这个样子?有的赶紧上前询问,有的则去请紫胤真人。
紫胤真人化剑而来,端详了陵越的境况,竟二话不说,化剑将人带走。
陵越再站稳之时,已是在紫胤真人的房间。
“你可是破了身。”紫胤真人单刀直入,问话却用的陈述语气。
陵越捂住火燎的胸口,在师尊面前无需遮掩的点了头。
“当年是你保证绝对不会走双修的道路,更不会动七情六欲,所以我才传授了你至纯的守元心法,如今,你却是破了至纯身,已然有了入魔的倾向。”紫胤真人有些失望。
“弟子有负师尊厚望。”陵越请罪。
“什么都用说了,罚你去山下历练三年,磨练心性,我这般罚你自是对你好,你理应明白。”
紫胤真人拂袖而去,不容反抗。
陵越看着紫胤真人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原来师尊已经清楚了一些事情。陵越压了压血气上涌的胸口,无可奈何,又想通了般的下定了离开天墉城下山的决心。
这间屠苏独自在房间,为陵越突然的冷漠,靠着门栏,呆坐了良久,直到芙蕖哭着跑来,哽咽着“屠苏,你快去向执剑长老为大师兄求求情,他要罚大师兄下山三年不许回来。”
屠苏乍听,更是愣住,无神的突然站起身,却走错了方向,转身再前往师尊的院落,还未到达,就得知陵越已整理好行李,已然启程要下山。
急着又折回前院,气喘吁吁,只见下山的层层高梯,陵越已走了小半。
“师兄!师兄!”屠苏大声喊道,看陵越不回头,喊声中已然有了哭腔。
陵越狠狠咬紧了牙,却无法忍受屠苏这般,因为叫着自己名字身后的这位少年,无论是病痛折磨,还是杀气侵袭,从未示弱过的屠苏,只有在自己面前,这般无助过。
陵越忍不住化剑折回,光影剑气间,他出现在屠苏面前,抱紧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想用最后几秒,用出所有力气,想把少年嵌入怀里,嵌入生命,嵌入灵魂一般。
他松开屠苏,拿出一个铃铛,交到他的手上,微笑起来,待少年会意的也回之一笑,一道剑气,归于山下,天墉城的首席弟子的席位,将三年无人。
下山后,陵越不知道为什么又到了江都,住的还是那间和屠苏一起住下的旅馆,天字一号房,吃的还是那松鼠鳜鱼,他找到了那个叫茶几子的道士,得到“妻儿双全”的无聊卦位,置之一笑。然后他一路南下,亦去过塞北。途中,遇到不少修仙人士,除了剑修之外,不乏道修,魔修,妖修,原来大千世界万宗归一,为何局限于灭己欲,克制心性?随心而喜乐,随善而丛流,未尝是不好的。想开之下,历练下来,修为反而大大提增,灵阶也步步突破,在同辈修仙者中数一不二。
只是心中唯一牵挂,在那千里之外的天墉城上。
而陵越下山的这三年,不长不短,但对于屠苏这样一个从十四岁到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可以蜕变的完全不同,愈加长了头发,如瀑及腰,愈加高了身板,如柳抽挑,愈加灼了华姿,风姿绰约,即使如此,青了的黛眉,却不再有喜色。他只和一只名叫阿翔的鸟说话,永远冷着一张脸,永远沉浸在练剑的时光里,沉浸在过往的情境中,那些名叫有着师兄的过往的情境中。
滚滚江流,时间如斯,就在这三年之期快到之时,天墉城遇到大劫。
作者有话要说:
☆、投之以木瓜
门庭之树,茂茂而生,莲池锦鲤,锦色又添。屠苏习惯了有陵越的陪伴,习惯久了,便成了依赖。改掉习惯并不难,难的是依赖如蔓草,思念亦成风。时间荏苒,是解药,亦是毒药,流转之间,屠苏变得沉默,不再言笑,逐渐、沉默化作了冷漠,除了练剑和阿翔,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陵越离开的数月,屠苏便遭受到了师兄弟们的排挤,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之事,频频被挑衅被责骂,又不可以反驳或是还手……每当这时,他愈发的想念师兄,整晚的失眠,日渐消瘦。陵越离开的第一年,屠苏想念他的师兄,看着烟雨绵绵凝神,看着夏荷新生驻足,看着秋叶枯落黯然,看着窗外的纷飞白雪发呆,一季轮回,屠苏开始慢慢习惯一个人睡觉吃饭。陵越离开的第二年,屠苏想念他的师兄,对师兄音信全无,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寄来感到落寞。陵越离开的第三年,屠苏还是想念他的师兄,常常想象重逢之时是怎样的一种场景。可是,三年之期已过月余,陵越仍未归。
这天,屠苏又坐在下山的石阶上,看着通往山下的层层石阶,看着山间蜿蜒的小路,期待着,也许就是某时某刻,或是晨雾缭绕之时,又或是日影西斜之时,他的师兄就会沾一身山露,从山下回来。屠苏这样想着,坐了良久,待晨雾已经散去,太阳拨开云彩,感到百般无聊,便从袖中拿出一支赤红步摇簪把玩,对着太阳看,阳光透过的光亮耀在脸上,形成红色的光晕,暖暖的。其实屠苏不知道这个簪子从何而来,失忆再醒来之时就已经在自己的衣袖里了,他也不知道为何总爱拿着它对着阳光看,就好像以前就已经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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