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叶蓝]半缘+番外 作者:皇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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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河张口结舌,若先前还能推说是没有睡醒,这一下却又算作怎么回事?他挣着身子,又料想自个儿铁定打不过他,若是胡乱使招,说不定对方待会儿又这样和他复盘一遍,那可消受不起。那魔头全然没有要松手的架势,蓝河只得讪讪地道:“那个……叶神?”
“叫我叶修。”
这又是闹哪一出啊?叶修是谁?蓝河欲哭无泪,早说魔教中人行事诡谲,不同寻常,今下可算是见识了个透彻。但既然他说他是叶修,那也无妨,行走江湖,取个字号假名,也是有的事。蓝河这么想着,怀中人却得寸进尺似的,拿那不知多久没有梳理过的脑袋从他肩上往脖颈里直蹭,一面叹道:
“都不记得上一次拥抱在甚么时候了……”
蓝河一凛,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被摄魂之术操控的情形,摄魂之术乃是魔教专有,而以叶秋的身份修为,怎能不识破?难道他以为自己是……他记起先前叶秋看他神情,便像是透过他的身子,看着并不存在的幻影。
这么一想,像有跟棉针暗扎,嵌进掌心深处,不甚痛,亦看不见伤口,但说不出的梗塞。
“叶……前辈,我是蓝河。”
那温暖的怀抱僵了片刻,“我知道啊……”然后沉默着,终于松开了他。“咳,就是,人老了嘛睡糊涂了就爱有点……伤春悲秋?小年轻别介意嘛。”他捡起地上丢着的那柄赤影狂刀,掂了掂,又拿起他那柄宝贝伞,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白色玉石。再看向蓝河时,又是那副惯常的看不透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这忙了半晌,有些饿啦。”
蓝河烧水煮饭时,心里默念了一千遍地——饶他远道是客。
那肚饿的客人此时毫不客气地支使蓝河去为他烧火做饭,自个儿确实拾掇起蓝河带来的那些个材料物事,对着他那柄宝贝伞开始叮叮哐哐地修整起来。蓝河一面煮着粥,一面见他熟稔地补着伞面,又拆下那日里为救他折的伞顶枪尖,用赤影狂刀在那比划着尺寸。又拿起那日从别人手里缴来的那柄细剑,朝着那伞柄比划了长短,一抽手,那柄下拆开,里头竟是空的,看来是要做成轴剑确实合手。他一时间拆解伞兵,十指翻飞,蓝河看得入神,觉得那手指修长灵动,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叶秋见他不去做饭,却全盯着自个儿这,又是好笑,又是得意,便道:“小蓝啊,瞧甚么呢?我这伞修得好不好?你看着喜欢么?”蓝河怔怔地答了句喜欢,却陡然觉得自己上了套了,急忙分辩道:“我是说以伞为媒做成兵器,咳,这当中机巧,果然前所未见。”叶秋却也不和他占这口舌便宜,只笑了一笑,又道:“你们蓝溪阁下想必有上好铁铺,我要去重新修铸这兵器,打成趁手的样式。你若有空,明日带我走一遭?”蓝河点头应承了,突然想起一事:“你既会修这伞,又何必去找……找那甚么故人?”他还记得叶秋先前说话,心下暗想,既然这位是魔教教主叶秋错不得的,这所谓故人,约莫就是那曾经名动天下的魔头“君莫笑”了。但那君莫笑分明十年前已死在武林诸派围攻之下,蓝河虽不曾亲见,但平日里拾检阁内文书,对于这一事件倒也多少知晓。那魔头狡计多端,武功更是独步天下,最终当时的蓝溪阁掌门于蓝雨地界设下“死亡之门”,诱他入彀,这才“群而杀之”。听闻他死葬之地,却于此不远。蓝河这么想着,不觉一悚,眼见着天幕将黑,适才那被摄魂操控一事,本想问问叶秋,此刻却如鲠在喉,偏生说不出口。
正想间,叶秋却走到近前,一手提伞,一手搡他一把,接着将锅揭了,原来是粥好了。那前教主大人也不和蓝河客气,就着破碗便先盛了一碗,将那曾将武林闹得翻天覆地的兵刃往蓝河怀里一塞,腾出手大咧咧自吃了起来。
“我要能修好,便也不寻他了。自是有一处,无论如何也修不好,坏在那里整十年了,这稀世的兵刃,到底在我手里不是万全的模样,可惜得很。”
“是……君莫笑么?可是……我听说……他已死了。”
蓝河此时握着那伞,听他说话间隐约有惨然之意,又想到君莫笑最终下场,不由得顿生悱恻之意。摩挲那伞柄时,突然觉得掌下一寒,定睛看时,却是碰着了那块白色玉石,此刻天色暮然,那玉石仿佛莹莹生辉,显然颇具灵性。他忍不住再度把玩,便听得叶秋说道:
“他是死了。”
蓝河倏地抬头,便见叶秋盘腿坐在篝火旁边,拨弄着碗筷,火光映得他的脸庞晦暗不明,手下叮咚之声不绝,抬头看着蓝河,那表情在火光的扭曲映衬下,显得有些狷狂诡异。
“我亲手杀了他,你现下摸着的那处,便是他的肋骨。”
第四回 四时魂梦假作真
蓝河被这话竦了一跳,手下一松,那伞便从他膝上滑跌下去。他啊哟一声,急忙检拾,拂去灰尘,又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磕碰坏处,这才十分歉然道:“抱歉,我摔着了它……”叶秋失笑道:“不过一把伞,摔便摔了,值甚么?”
蓝河道:“前辈待这伞不同,我知道的。可是……可是……”他眼光看向那人骨伞柄,一时间觉得有些瘆人,但看那骨节光洁如玉,毫无煞气,想是日夜摩挲,不曾离手,又生出几分感慨。叶秋却道:“我待他没有不同。摔便摔了,折便折了。舐血讨命的东西,真要爱惜,那我该把他供起来。”他又看着蓝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这不昨儿还替你挡了一剑吗,伞尖都豁了口子?敢情你也要赔么。”
蓝河白了他一眼,自将那伞放好了,整束衣冠,兜头拜了几拜,口中道:“君莫笑前辈,晚辈先前不知,多有得罪。劳前辈为我折了兵刃,蓝河记下了。待到前辈墓前,蓝河自当备酒,以飨精魂。”
叶秋瞅着他一本正经地对伞说话,略有些气恼他竟将自己功劳算作伞上;却紧着见蓝河盯紧了那伞柄,像是有些后怕似的,又不觉失笑——敢情怕鬼来着。但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忍住了没有出言调笑戳破。蓝河撮土为香,又拜了两拜,这才起身,把伞恭恭敬敬地还给叶秋。他这举动坦荡平常,却看得叶秋心下不由得一阵唏嘘——江湖上谁人见着这把嗜血名兵,不是股战觳觫,便是嗤之以鼻,谁料得这蓝溪阁下的一名寻常子弟,能将它当前辈高人一般对待?便是君莫笑在世,也恐怕得啧啧称奇了。这样想来,便宛如那人端坐眼前一般,眉眼正如往常模样,朝他盈盈一笑。叶秋一个恍惚,已回笑道:“你觉得他怎样?”
蓝河自不省得他那些心事,以为尚在相谈伞事,听这一句问话温柔已极,心下一荡,脱口而出:“待修好他时,叶前辈别用它杀人罢。”
叶秋一怔,倒先省过来,便顺着他话说道:“说甚么傻话。这千机伞不用来杀人,摆在那里好看么?真当伞来用的话,只能挡挡太阳,换在你蓝溪阁地界,这雨下得烦时,没几日便锈啦。”
他话里故意揶揄黄少天的绰号,惹得蓝河一阵不快:“我蓝溪阁便是多雨多福怎么了,惹着您叶大教主了?您给老天爷去一纸调令,让他把雨下去西北荒漠里便是。您老舌灿莲花,人面又广,这点儿小事,两爿嘴皮儿一碰,便得成行。”他这么说着,却是站起身走过来,伸手讨了叶秋吃完的空碗,便要拿去洗。
叶秋没料到他走来做甚,但看他讨走空碗时方才明白过来,隔着篝火看着蓝河被映得通红的侧脸,黑白眸子分分明明,干净得没沾染上一丝江湖俗气。忍不住心下一动,把他手腕一扣,使个巧劲,蓝河站立不稳,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身子一转便摔进他怀里,但看着咫尺之间那张有些憔悴却不失沉稳精干的脸孔,头脑里空得一空,嘴唇上结结实实地被香了一口。
这一下再说甚么托词却显得假了,蓝河怔得连擦嘴都忘了,直直瞪着眼前的家伙,任他双臂环着腰身,半晌才道:“叶前辈拿我寻开心么?”
叶秋严肃地收紧手臂:“绝无此意。”
蓝河拧了眉:“那为何一而再地……羞辱晚辈?”
叶秋想了想道:“因为你长得俊啊。”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出口,蓝河便脸色一变,反手解脱叶秋的臂锢,跟着一拳打向他面门。他显然气上心头,这一拳走得狠准,叶秋怕硬碰伤他,不去强接,化掌一抹,带开劲道,食指一点,却是虚招,直指他目下承泣。这一招却是让招,意思是我已料得先手,若是你再硬撞时,便是自己送上刀口了;但谁料蓝河却不管不顾,掌不及收,人已一头朝叶秋撞来。
叶秋怕伤了他,本先手指上便没用劲力,这下瞧他撞来,大为诧异,只得急忙缩手,叫道:“蓝河你得失心疯了?”蓝河鼓气怒道:“士可杀不可辱!”随手一抓,先把那被叶秋吃净的空碗扔来,叶秋低头一让,那碗便飞进溪中了;趁这功夫,蓝河又不知摸到什么,却当斧头似的朝着叶秋脑门直劈下来,急闪过时,不由失笑,他竟然趁手摸着了千机伞,却浑然不知,把这稀世兵刃挥舞得砍瓜切菜一般。
蓝河一击不中,这才看清自己手中拿的物事,一时间面色大窘,刚要称歉撤手,那边叶秋却不知什么时候从锅中摸过了汤勺,嗖嗖嗖一连着三招递来,滴水不漏,正是蓝溪阁门下蓝雨剑法中的落英式。蓝河虽然一时气急,但毕竟对武学严谨上心,一见对方用他同门招式,自然而然地便心下凝神,拿伞做剑,有模有样地跟拆了三招,这才察觉不对,但对方招式滴水不漏,哪有罅隙供他开口?但叶秋却不疾不徐,时而出声指点蓝河招式,一面温言说道:“算我先前错了,并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蓝河此时气喘吁吁,哪有空分神说话,待觉得招式间缓得一缓,心知是对方有意放水,不由得满脸通红,急匆匆道:“那……那又是……什么意思?……”
叶秋腆着脸胡扯道:“哎,我跟你说,我这个心思吧,日理万机,转得也快。你想想这剑招一出,倏忽间就有了两三百种应对,你问我是怎么想的,我也讲不出来。这一样道理;很多想法怎么从心头过的,那根本数不清楚。如今年纪大了,才一盏茶前的事情,转会儿就忘了。我现下已经忘啦,便给蓝少侠陪个不是,算我输罢。”
蓝河打了半晌,又累又饿,还捞不着对方一星半点的衣角,心下逐渐清明起来。见叶秋服软道歉,自己又拿着别人的兵器,怎么说都有些愧疚。但他想撤招之时,却不由得一愣,接着吼道:“叶教主……你要点脸啊?都认输了还不撤兵器?”
叶秋却正打上兴头,招招式式使得风生水起,道:“反正这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闲暇无事,佳人在侧,陪我练练招式,正好解乏。”
蓝河有气无力地,连拆招的劲头也没有了:“你什么身份……要我区区蓝溪阁下二代弟子喂招?”
谁料到对方毫不为杵,笑道:“我正好提点提点你,保准比你们喻师叔教得好。”
蓝河怒道:“我……我看你是在偷学……我们蓝雨剑法!……”
叶秋正色:“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强分派别,乃是人为,蓝雨剑法也未必是贵派独创。啊呀呀,刚才那剑,再往前递得半寸,便是绝妙。为何你这正统传人使得还没有我这偷师的地道?这不正说明,武学正宗,博纳采长……”
“滚滚滚滚滚滚滚!”蓝河气急,更不顾其他,挥着千机伞连出数招,两个人又战做一团。但见池中月上,身影交叠,衣袂纷飞,煞是好看。
第五回 五更情动别离早
待到醒时,正值月上中天,四下无风,蓝河撑着身子坐起,才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痛难当,再一回想,先前打到那魔头终于愿意撤手,他往地上一滚,稀里糊涂便睡去了。这下醒时,那千机伞还攥在手里呢。蓝河活动了下酸麻的臂膊,才发现身上盖了件破旧单衣,而叶秋坐在远处,一手拨弄着篝火,一手撑着下颌,头却啄米似地点着,气息悠长,显然也睡着了。蓝河觉得好笑,支着颊看了一会,又觉得自己直冒傻气——这样个魔头虽说不能俯拾皆是,却又有甚么好看地?但他此刻清醒,一时却又睡不着,只得抱着那千机伞原地枯坐,一阵风过,吹拂着草叶瑟瑟有声,仿佛谁在耳畔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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