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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自是有情痴 作者: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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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太酸!
  我皱着眉听完这句文绉绉的话,瞟了一眼为首的黄衣人,他正笑吟吟地瞧着我,似乎很笃定我会听话上岸一样。呸,我最讨厌人家命令我做事了,横了他们一眼,我一个深潜,再冒出头时已在湖的中央。
  “豁喇”一声,湖心一轮沉璧似的明月被我冲破,化做满湖的碎银,随波散去,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我的极速横渡。这是我发明的一种激发与加强体能的训练,可以使我全身的肌肉均匀受力,有节奏地练习肌肉爆发力,对于我使快刀极为有利。
  南湖是京郊著名的风景名胜,白天游人不少,但三更半夜的还有这么多人来就很奇怪了。况且还有那么一个让我心生警惕的强手。虽然我不怕,可也不想惹麻烦,还好他们恰好没有站在我放衣服和刀的那一侧岸边,我决定不予理睬。
  调匀气息,快速从湖心向岸边游去,离岸两丈左右一个倒翻,又向回游,如是三遍。劈波斩浪,如同一条巨龙横过湖面,不过南湖占地百余亩,远比山中小潭大出几十倍,所以无法把湖水也搅得一片沸腾罢了。
  三个来回游程已长达二十里以上,稍稍感到一些疲惫,我放松身体飘在水面上,任清明的月光照亮我水淋淋的身体,紧实的蜜色的肌肤闪着光。对于自己的身材,我还是很满意的,修长而壮健,没有一丝赘肉,由于我总是脱光了衣服晒太阳游泳,所以身上的颜色十分均匀,在大自然中尽情放松,是我最大的享受之一。
  休息了片刻,我一挺身子,半沉入水中,再次向湖边扫了一眼。咦,那三个人居然在岸边坐了下来,还摆开了酒菜,看样子是要把酒赏月了,其余的随从看不见了,可能是退入了林中。
  最令我生气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在湖岸上转了小半个圈,坐在了我放衣服和刀的那一侧岸边,不由令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考虑了一下,暂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避过这么多人上岸穿衣,而且已经在水中呆了近一个时辰,不愿多做耽搁,反正衣服是今天新穿的,恰好也没有带什么东西,不要也罢,不过飞云刀可得拿回来。
  主意打定,我测了测距离,向岸边游了一段,故意把水花打得很大,猛然一个深潜,悄无声息地潜到岸边浅水处,伸手去拔刀。
  突然,一股大力从水面逼来,我急忙抢身抽出飞云刀,足尖一点,人已斜斜飞出水面,寒光闪过,飞云刀威力所至,护住了身前一丈距离。
  稳稳地在水边立住,定睛一看,袭击我的正是那个黑衣人,他大概没有想到我反应这么快,电光火石之间,他已退后了一丈有余,平板如死的脸上居然带出一丝惊讶。
  “好漂亮的少年!”
  一个惊叹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我顿时大怒!
  上一个敢说我“漂亮”的人已经在三年前被我修理得伤筋断骨,听到我的名字都要魂飞魄散,自从鬼面之名日益响亮,快刀十一狼也声名鹊起,江湖人看我的时候都目不斜视,“漂亮”这个词绝没有任何人敢用在我的身上。
  男儿啸傲江湖,凭的是肝胆身手,容貌排在末位。用“漂亮”这个词说人,在我眼里简直就等同于懦弱无用!
  我恶狠狠地盯了说话的那个黄衣人一眼,他反而微微一笑,负手而立,眼睛放肆地上下打量着我,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
  知道他有恃无恐是因为旁边这个黑衣人正盯着我,也知道我全身赤裸在明月下被人看了个真真切切,可惜我真的无法分心去解决他,因为最危险的一个敌人正紧紧盯着我,即使他离着一丈以上的距离,即使他看起来毫无动作,但那种压迫人的强劲气势,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动也不敢动,握紧手中的飞云刀,全神贯注地与他对恃。
  一触即发!
  “噗哧”一声,那个黄衣人居然笑了,款款地坐了下去,拿起一杯酒,说道:“太平,你吓着这孩子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请他喝酒的吗?过来坐下吧。”
  那个太平一言不发地过去坐下,喝起酒来,仿佛刚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种压迫人的气势也不着痕迹地收敛了起来,如此收放自如,却让我对他的评价更高一层。这样的人在当今武林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是京城人士吗?”那黄衣人悠闲自得地品着酒,一边问我。看他的年纪不过三十上下,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不同于黑衣太平的那种凌厉,却像是久居高位养尊处优所形成的气质。
  他喝完一杯酒,才将杯子放下,一旁的白衣书生立即再替他斟满,动作虽然优雅,恭敬之意却表露无疑,这家伙是什么人,我心中疑惑,却并不想追究,转身向我的衣服走去,准备一走了之。
  才跨出两步,黑衣太平已直直地挡在面前。
  “移形换影” !
  我又吃了一惊,这个太平,还真是值得敬佩啊,将移形换影使得这么好的人,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主人请你喝酒。”太平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平板板的,毫无起伏。
  “谢了!”我头一昂,冷冷地道。也不绕路,知道如果他不肯让,绕也没用,我们就这么直直地对立着,像两根木桩。
  “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我家主人欣赏你精妙的泳技,请你喝酒相交,何必拂人美意呢?”那个白衣书生从中打圆场。
  可惜我向来不好给这种人面子,他们打扰了我的清静,又逼得我赤身上岸,已犯了我的大忌,要不是忌惮那个黑衣太平,我早象喷火龙一样把他们撕得粉碎了,岂容他们如此嚣张!
  “请!”
  黑衣太平踏前一步,手向那两人所坐之处一指。
  青光一闪,我已出刀!
  别以为我不穿衣服会有什么顾忌,这有什么?我年年在长江边闭关一月苦练刀法,还不都是赤身露体,只不过别人闭关爱钻山洞,而我所谓闭关只是一人在江边荒野之中独居罢了。赤身袒露于天地之间,没有了一切的束缚,反而更容易集中精力,武功提高更快。
  眨眼间我已攻了不下百刀,黑衣太平却居然轻松招架了下来,我快他也快,我强他也强,却又不比我更强,举手投足之间总是恰到好处,绝不肯白费一分力气,也不落丝毫下风。我以前从未见过他,他应该也从不了解我的武功路数,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应付得当,只能说他的功夫确实高出我一大块。
  他看似空手,却又敢来直接招架我的快刀,月光下看得分明,只见他两只手掌上都套着黑黝黝的几块事物,就象是几块黑骨头长在了皮肤外面,与钢刀相交,丝毫不损,却又没有金铁相交之声,只发出闷闷的声音,如击木石,实不知是什么质地。
  我越打心中越佩服他,如果不是处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一定要与他相识相交,好好切磋一番。
  清风徐来,我却全身滚热,心下焦燥,二百多招了居然还占不到半点上风,更何况旁边还有两个人四只雪亮的眼睛盯着我看,我再大方,也不想被人这样吃豆腐啊!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羞辱!
  心一急,刀法就乱了,高手过招,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一招使老,尚不及撤身,黑衣太平已一掌切在我右臂之上,瞬时间痛彻心肺,整条手臂似乎都废了一样,飞云刀差点脱手飞出。他却不再进逼,反而退后一步,叉手而立,仍然平平板板地道:“请。”
  请什么?!
  都打到这份上了,还请我去喝酒吗?难道他费这么大劲与我为难,只不过是为了遵从主子的命令请我过去喝酒?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像他这样武功气质出类拔萃的人,应该高高站在群山之巅,冷冷地接受众人的尊崇,怎么能当一个听命于人的奴才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拼斗半晌,受了他一记重击,心中对他并无怨恨,反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只是对他甘愿受人奴役有一丝鄙视,哼了一声,脚下一动不动。
  “快来,穿上衣服,仔细受了凉!”斜睨之间,看到那个黄衣人离了席,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招手叫我,白衣书生手上捧着我的衣服,已经叠得整整齐齐。
  拿,还是不拿?
  前半夜受了莫离的气,一怒之下没有骑着青儿,自己跑来了南湖,折腾到现在,东方已泛起曙光,夏天亮得早,难道一会儿光着身子回城去?这里可不是长江边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外!
  “你我从未交过手,为什么却能轻易挡住我的快刀?”这是我心中一个疑问,不吐不快。
  黑衣太平显然没料到我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你在湖边舞刀之时,我们已经看到了,你在湖中一个时辰,我已想到应对之法。”
  原来如此!
  我心中的气愤平息了一些,他有备而我无防,因此他占了点上风是应该的,下次准备周全,大家再打个分明!
  打定主意,我回头走向那两个人,笑容可掬地道:“多谢关心!”一刀已如闪电般挥出,横扫两人胸前!
  太平急跃而至,手上劲风直逼我的后脑,其实我那一刀只是虚招,吓得那个白衣书生扔了手中衣服,回身就逃,我已回刀轻轻撩开太平攻来的招式,一手抄住衣服,纵身跃向湖中,看准了两片大大的荷叶,轻轻落下。荷叶低垂,贴住水皮,我提气轻身,稳稳地立在上面,冲他们冷冷一笑,足下用力,整个人悄无声息地直沉入湖中,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一直潜到荷塘深处,我才冒出头来,借着层层叠叠的荷叶遮挡,向岸边望去,只见那三个人正呆呆地望着湖心,南湖方圆近百亩,一半平湖一半荷塘,只要我不露面,他们绝计寻我不到。
  半晌,黄衣人一摆手,那群侍卫从林中出来,牵过马,拥着三人远远地去了。

  小悠

  “啊——,轻点儿!”我皱眉低呼。
  小悠冷冰冰地板着脸,正在用药酒给我揉手臂上被黑衣太平打青了的地方。好家伙,这小子劲道可真不小,只那么一下子,就青於了一大片,要不是我平时摔打惯了,只怕这只手臂都要废了。
  “最近娇气了嘛,这么点黑青就大呼小叫的!”小悠嘴里冷冰冰的,手下却放轻了些,嘿嘿,就知道他会心软,所以我才叫的嘛。
  我一身湿衣,凌晨时分才狼狈地回到住处,却意外地见到小悠也来到了京城。不管怎么说,看到他还是让我非常高兴。至于他看到我身上带伤回来,也是见惯不怪的样子,只默默地帮我擦药。
  “哎,难得遇到了一个真正的高手啊,那个家伙叫太平,就不知道姓什么。”我兴高采烈,虽然受了点小伤,但找到一个这么对胃口的强劲对手还是很值得的啊。
  小悠收起药箱,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问:“您贵姓?”
  “萧啊!”我哈哈大笑起来,“小悠你晕头了吧,我当然是萧同啊!”
  “你还知道自己是萧同啊!”
  “那当然,在下姓萧名同,江湖人称鬼面,天狼社中坐第十一把交椅,直隶堂的堂主,大名鼎鼎的萧同萧大侠是也!”
  “请问你这个堂主最近这两个月来都干了些什么呢?”
  “我……”我有点结巴起来,“我去了山东摆平金刀门和青煞门的事……”
  “这之前的一个多月和这之后呢?”小悠问得不留一点情面,直直地逼视着我的双眼:“或者说,今后呢?”
  知道把所有事务都推给他一个人干,是不太对,可谁叫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和助手呢?再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干嘛这次这么小题大做。
  “干什么嘛,小悠,知道你最能干了,我去跟少主和大哥说,干脆让你当堂主好不好?”我第一百零一次提议。
  “不好!”他还是一百零一次地干脆否决。
  “为什么,明明你管得比我好。”我不服气。
  “因为我不是萧同,因为我不是岳大侠的徒弟,因为我不是天狼社的十一狼!”
  “你嫌师傅没收你做徒弟啊!”我疑惑地看着他道:“可当初是你嫌师傅疯疯癫癫,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自己不肯拜师的啊!”
  这话一点不假,当初爹从外面捡了师傅回来,他被人打得重伤,差一点就翘辫子了,足足养了一年的伤才好,后来他见我和小悠姿质上佳,便死皮赖活要收我们为徒,因为他平时在府中为人不修边幅,言笑无忌,还有点人来疯,所以小悠向来看不起他,坚决不肯拜师。小悠的理想是成为像京城第一大儒谢亭那样端方雅正的人物,一心学文。
  我却正中下怀,学武进境极快,师傅非常满意,直到十岁开始,我打架打出了名堂,打出了爱好,打出了风格,整日地不着家,连爹娘和都哥哥都束手无策,小悠这才着了急,文雅端庄有什么用,他再也管不住我。
  迫于无奈,他才向师傅低了头,开始学武,但坚持不肯叫师傅,只叫岳爷。因为他心目中值得尊敬的老师,只有谢先生一人。师傅其实爱他甚过爱我,故意着恼,逼着他认了干亲,以父子相称。只是小悠为人谨慎,在人前从来不提这一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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