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楼

1.

 

四周全是厚实的墓墙。

黑眼镜靠着墙角坐下，深深的吸了口烟。看着周围的砖墙，他不禁犯了愁：

 

哪儿啊这是？娘的，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倒个斗我容易么我，跟老子来这出？

 

刚刚一个伙计十分二百五地踩中了机关，把他黑爷送入了这么个的地方。说起来这机关也忒神了，就跟引线超长的土雷炮似的，前面踩后面炸。这一脚下去，踩它的伙计没事，在他后头隔了八丈远的黑眼镜倒遭了殃。脚下的地板突然打开，他还没来得急吱一声就陷下去了。不过还好迎接他的是平地，而不是上百把闪着寒光的尖刀。

 

黑眼镜在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斗不大，花招倒是不少。

 

这次倒斗活动（？）是由老九门之一解家发起的，负责人是道上名声响当当的解家小九爷。那天在茶楼里碰面时，尽管先来的解家伙计多次提醒他对方是小九“爷”，但他见到那推门而入且正玩着手机的人时，他还是轻佻而又嚣张的脱口而出：“幸会，九姑娘！”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冷冷瞪他一眼，怒道：“混蛋！”

 

身边伙计无力地再次提醒：“黑爷，那是我们小九爷……..”

 

想到这里，黑眼镜苦笑。这小九爷不简单呐，下了斗照样玩手机，甚至还他娘的用出了撑杆跳！

 

他在地上按灭烟头，扶着墙站起来，在墙上一阵敲敲打打，找机关。冷不丁一块砖被他敲得陷进去半截，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对面墓墙打斜裂开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后面隐隐泛着光。“是死是活就它了！”黑眼镜咧咧嘴，扯起背包就往里钻。

 

 

 

2.

 

从狭小的口子中钻出来，黑眼镜眼前一亮。

 

哟，因祸得福啊。刚刚原来是掉耳室里了，这下可进了主墓室啊！

 

不同他刚刚呆过的耳室那般窄小，主墓室极其宽敞。标准的方形墓室，正中间摆着一口棺材，由上等红木制成，上面雕着繁琐复杂的花纹，想必就是正主的。整个棺材还幽幽冒着光，似乎经过特殊处理。棺材后面黑黝黝的一堆不知什么东西，隔太远看不清。

 

他想了想，慢慢蹭过去，经过棺材时，还特意往边上避了避。

 

蹭到跟前，即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也差点惊呼出来！

 

明器山！一座明器堆出来的山呐！他喜上眉梢，伸手就要去拿，忽然感到脚下的地板似乎在震动。

 

黑眼镜一愣，俯下身子在地上敲了敲。

 

错觉吧？

 

正想着，地板又开始震，幅度明显加大，而且还伴随着轰的一声闷响。他腾的站起来，警觉地看着周围。

 

“轰————”声音近了许多，是从对面墓墙后传出来的。他回退几步，死死盯着墓墙。

 

“轰隆——咣啷！！”墓墙一下子炸开，砖块四散飞扬。烟尘中，一个人影晃了两下，叫到：“小九爷！，通了，能进了！”是刚才踩机关那个二百五。

 

“嗯。”解语花应声而入，一边把手电四下晃了晃。视线扫过明器山，看到黑眼镜，他愣住了：“瞎子？你还活着？”

 

黑眼镜打了个响指：“托了小九爷的福，下头不是刀尖。”

 

解语花其实是想问“你怎么在这儿？”他的目光越过黑眼镜看见 对面墙上的裂口，心中有数，他于是微微颔首。

 

那伙计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看到堆积如山的明器当下就扑了上去。在指尖触到明器的一刹那，摆在前面的棺材突然传出异响。

 

“喀嚓……喀嚓”好像是里面的尸体在挠棺盖。

 

“MD，死要钱！” 黑眼镜脸色一变：“挑值钱的快装！在粽子出来前赶紧走！”

 

那伙计一听是起尸，吓得一哆嗦，忙从身上摸出一个麻袋，抓起明器一把把往里扔。

 

棺材里的声音越来越响，尸体似乎在捶打棺盖，

 

解语花扑进明器堆，把上层的都扒拉开，探手进去摸索。那伙计在一旁叫到：“小九爷别找啦！快拿值钱的！”解语花心里着急，但还在找。猛然，他的手触到一个冰冷光滑的东西。反复确认形状后，他抬起身子，把手抽了出来。借着手电光，解语花看清手里的东西——是一对玉佩。被雕成蝙蝠的形状，晶莹剔透，似乎是昆仑玉。他长出了一口气，转手把玉塞进背包。

 

“嗵！”身后棺材里的粽子终于把棺盖打出个洞。解语花手电打过去，看见洞里伸出一只黑紫色的枯手，在空气中乱抓。

 

“走走走！赶紧走！”黑眼镜扯开背包，从里面抽出一把MP5K端在怀里：“都撤！我垫后。”

 

那伙计扛起麻袋头也不回地奔向刚炸出的洞口。解语花站起来，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点了点头，奔出洞口。拐了两个弯，还能听见身后时不时地传来“嗒嗒嗒嗒嗒”的枪声。跑出几步，觉得整个古墓都在震颤，身后似有钢铁洪流倾泄而出。他回头，看见浓浓的烟尘中冲出一个人，手里还握着机枪。

 

“哎呦喂嘿！还真谢谢那哥们儿刚刚炸那几下，后面全塌了！”

 

解语花直切主题：“粽子呢？”

 

“埋里头了。”黑眼镜的声音颇为自豪，好像刚才是他亲手把那粽子埋在了砾石尘土中。

 

 

两人往前跑了几步，前面的伙计忽然叫到：“啊呀！有机关！”

 

解语花条件反射以为是飞箭，弯下身子准备躲，怎料脚下一空，身子就往下沉。

 

他娘的，又是前面踩后面陷的类型！

 

他急忙探手去抓地板的边缘，但沉重背包拽了他一下，他没抓住，滑了下去。上头突然探下来一只手，死死钳住他的手腕。下坠的势头猛地一滞，差点把他的胳膊生生拽断。

 

上面响起了黑眼镜幸灾乐祸的声音：“哎哟，我说小九爷，这真是好险！你可别这么急着折在这儿！”

 

解语花往下打手电，下面竖起的一排排尖刀晃得他眼晕。他抬头看着黑眼镜，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就要说出来，对方倒是先开了口：

 

“你还不能死呢！你死了谁给发工钱啊？老子才不玩儿命去打这么高难度的义工！”

 

解语花一怔，默默的把“谢谢”咽了回去，抓着黑眼镜的手臂爬回地面。身后塌方的声音越来越近，黑眼镜推了他一下：“小九爷，跑啊。要谢我等到地面上再说。”后者回以一记白眼：“谁他娘的要谢你啊？”

 

 

解语花最开始对黑眼镜的定义是：“轻佻又嚣张还二不兮兮的混蛋”。看到了他在斗里的各种表现后则是“一个有点水平就是二了点儿的手艺人”

现在他完全改观了：“这他娘的彻头彻尾一疯子！”

 

黑眼镜跑在他后面，一边躲避着上面掉下的石块，顺带还朝他头上放两梭子——击碎比较大的落石。连续三次命中后，这疯子甚至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犯得着用这种方式来表现你有多么淡定多临危不乱么！？操！”解语花在心里诚心诚意地骂道。

 

那个二百五伙计已经一道烟跑没影了，解语花和黑眼镜一边狂奔一边躲避着塌方的追杀。跑到盗洞口时，原来的入口已经震得塌下去了一半，解语花撑住地面挣扎着爬出洞口，身后黑眼镜一个狼扑跟着飞了出来。几乎是同时，盗洞彻底垮下去，整个古墓被填了个瓷实。

 

斗外已是夜晚，塌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十分震撼。

 

“呜呼～～简直比美国大片还险！差点他娘的给葬里头了！”劫后余生的黑眼镜唏嘘不已。

 

“……….”解语花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那个先跑出来的伙计蹲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在倒出来的明器中挑挑拣拣。看到他们出来，伙计抬头唤了一声：“小九爷。”就算是打了招呼，头又低下去。

 

黑眼镜耸耸肩，卸下背包把MP5K塞进去，也走到明器堆前翻找起来。解语花盯着伙计看了两秒，慢慢走到他的背后，拔出手枪。

 

啧，三番五次故意踩中机关，当小爷我看不出来？八成是琢磨着怎么让我和瞎子折在里头好独吞明器吧？

 

那倒霉孩子似乎察觉到什么，回过了头，接着就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 “小…..小九爷…？”

 

枪装了消音器，只发出“喀！”的一声干响。伙计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恐眼神和眉心的血洞躺倒下去，血液顺着脖子淌在明器上。

 

解语花疑迟了一下，手枪对准了黑眼镜。

 

而后者依然在明器里拨拉着，对刚才的一幕视若无睹。良久，他面色一喜，拽出一对紫水晶雕琢而成的兽牙，对着月光细细端详：“哎，我说小九爷，那堆明器里值钱的不少，就白饶瞎子我这对紫玉狼牙，怎样？”

 

身后半晌没动静。

 

“呃，就当是刚才我救你的谢礼？”

 

身后人静静的端着枪。

 

“那么…..就当是刚才的封口费了？”

 

解语花笑，放下枪：“你并没有外表那么二嘛。”他顿了顿，“你不好奇他为什么该死？”

 

黑眼镜乐：“小九爷，‘不该知道的事情最好别问’这道理我还是懂的…..虽然我是很好奇你为什么现在才杀他啦。”

 

说完两人都轻声笑起来，气氛突然变得很融洽。

 

解语花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对话筒那边的人交代了几句。

 

“明天，金额就会到帐。”他放下手机，“两百万。”

 

黑眼镜一愣。两百万？比原先说好的多出一倍啊。

 

解语花指指明器堆上的尸体：“他那份也归你。”

 

“好！小九爷够义气！”这话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黑眼镜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狼牙：“那这我也带走了？”

 

解语花瞥了一眼：“想要就全拿走，尽他娘的是些垃圾。”

 

黑眼镜依依不舍地回望了一眼“垃圾堆”，叹气：“算了，背着还沉。”他把狼牙塞进裤兜，扛起背包：“那小九爷，我就先行一步了。下次再有什么油斗，别忘了叫上我黑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