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 作者: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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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鸦群飞远,潭溪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阴风凛冽中一片墨色毛羽蝶翼般飘下,悠悠落于潭溪肩头。
潭溪捏起一看,大喜。
沉沉云霭碾过,皓月迷朦之时,潭溪手中那个老鸹毛开始抖动,潭溪好悬没抓住让它逃了。
寒月隐匿之时,天地四方霎时混沌不堪,潭溪手中的毛羽却不动了,旋即潭溪一阵晕眩,眼前之景,斗转星移,疾如闪电。
先是,漫山遍野的水兰冥草盛绽如雪,而后是逶迤不绝的山川河流。
潭溪只觉自己如同箭矢般斜飞入云霄,云寒雾重,冰的双颊木木然;而后又仿若从天阙直坠而下,流星般扎向茫茫红尘。
潭溪闭着眼睛,只纷扰的轰鸣声响在耳畔。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静极,恍若跳脱三界遗世而立,周身衣袍冉冉浮动,却再睁不开眼,竟恍恍惚惚跌进熟梦之中。
再醒转时,潭溪只觉天亮的要刺眼,抬手掩面好一会子才恍过神来。
这是又到阳世了……
第9章 被忽悠的鬼(二)
“哎哎哎,我说王屉子,快瞧瞧那边,怎么又塌下去了,老爷有命,晚前要把这些粪都运到城外田庄,都手脚快些,莫要偷懒。”
另一个人一旁应道,啐一口唾沫,朝这边走来,嘀咕道:“他娘的,刚起上来的粪,怎得又塌了下去,真他娘的倒霉。”
不远处一阵老鸹嘶叫。
潭溪一个机灵坐起身,一旁的干粪堆轰的又倒下一座,将潭溪给埋了。
潭溪刚想惊叫一声,却灌了满嘴牛马粪,还险些吞咽下去。潭溪暗骂,死鬼无常,怪道要对老子阴险险一笑,所谓看我的造化,就是把老子扔到粪坑里……
潭溪死里逃生爬出粪坑时,树上两只老鸹叽里呱啦叫的正欢。
潭溪从地上拾起块粪球,嗖的一声打上枝头,两老鸹蹦跶着闪过,扑楞着翅膀逃窜。
潭溪不解气,又在地上抓了两把,打的其中一只哀叫连声。
潭溪颇满意地拍了拍手,又喜滋滋惮了掸衣袍,身上的白衫子却不沾污秽,净的出奇。潭溪叹道,好个脱淤泥而不染,只是嘴里一股腥臭味难除。
潭溪朝地上连啐几口,乍一回头,瞧见身后呆立着三个壮汉。
一个呆立在粪坑沿儿上,膀大腰圆,方口阔脸的,上身脱得精光,肥肌直颤;粪车边呆立着个斯斯文文的管事儿,豆眼羊须,葛布短打,直愣愣盯着粪坑;粪车后头呆杵着个扛锄的青年人,尖嘴猴腮,青巾裹头,一副撞见鬼的神情。
潭溪暗道,坏了,凡人看不到他,且又好大惊小鬼怪,肯定是要吓坏人的。
粪坑边那人手一抖,铁锹哐啷一声落地,三人齐声惊呼有鬼,皆抱头鼠窜。
潭溪伸手拦道:“哎,我不是有意的,别…别跑啊…”
三人早逃的没影。
当晚便有府上的家丁领一帮伙计浩浩荡荡而来。
前头管事儿的畏畏缩缩举着火把,朝管家道:“刘老,就是这儿。晌午我等在这里起粪,起先那粪无缘无故塌下两堆,我见粪堆里似有活物蠕动,扒开一看什么也没有,正纳闷儿,却见两只老鸹在树上叫,一把粪陀嗖的往天上飞,竟真的青天白日闹鬼,甚是骇人。”
光膀大汉随声附和道:“管家,早听说这片地方不干净。前两年郭家在这片儿开了方池子,挖到五尺深时,马武一锄头下去喷出来一股子黑血来,听说后来马武连同好几个起土的都死了……您看,这……只怕是冲撞哪路神仙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阵嘀咕。
潭溪暗笑,哪路神仙单住粪坑里,市井走卒当真愚不可及。
老管家手里火把抖了抖,故作强硬道:“迂腐,哪里有什么神神鬼鬼,都快去干活,再胡谄今天工钱甭想要了。”
众人立时噤声,推粪车的推粪车,起粪的起粪,各司其职,各尽其能。
潭溪松口气,揣起手来往身后树干上一靠。
那树干却往后扬翻,潭溪一个不稳跟着往后倒去。
这哪里是棵树,就是个栓骡子糟马用的朽木桩子,方才经起粪的人一番捣鼓,地松粪软哪堪碰触。
潭溪未及哎呦一声,便倒插葱似的直挺挺扎进粪坑里去了。
众人俱是一愣,只见薄暮冥冥之中,乌烟瘴气的化粪坑里,松软的团粪先是凹下个半尺深的大坑,而后尘粪飞溅不止,真个似有活物在挣扎。
众人大惊,连连后退。
待潭溪气若游丝的爬上岸时,只见管家老头领一帮仆役跪倒在粪坑前,不住磕头,连连告饶,大仙大神乱嚷嚷一气。
潭溪呸呸呸连吐几口,抚着胸口直翻白眼,可见这凡人眼中,神仙如鬼,鬼亦可为神仙了。
“潭溪整好衣冠,撇下一众战战兢兢的凡人,径直往那人烟阜盛,华灯如昼街上去了。”
讲到这里那豁牙老头在床上翻了个身儿,坐了起来,一脸稀奇古怪地瞪着我。
虽说本公子脸皮是厚,但是也怕人盯着看,看久了总会不自在。我摸了摸鼻子,颇难为情地道:“这……本公子是长得是有点惹眼了……”
老头瞪了我一眼,又躺了下去。
我道:“莫不是老伯觉得他这经历平平,不值一叙?”
那老头却说道:“原来是他?”
我忙道:“什么原来是他?”
“粪坑闹鬼那次,那家老爷让老头子我抱着捆香在粪坑边烧了三天,原来还真是鬼闹的。”
我暗暗笑了两声,道了声罪过。
“那我便仍旧讲罢。”
老头翻了身朝里,我便接着讲起……
第10章 被忽悠的鬼(三)
时值仲夏艳阳天,猩红日头蒸烤一日,地气炽的灼人。
潭溪踮着脚尖往前走,只觉脚踝子要被烤熟了。
拐出一条小路,眼前一条大路平坦坦直通到城门。
甫一进城,潭溪便不住咂嘴。
百八十年过去了,桑田未成沧海,沧海倒成桑田。
阳世里繁华锦绣更胜,潭溪一时间瞧见什么都稀奇。
待到晚时,街市上花灯如织,团团锦簇似天上繁星。
青砖大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路两旁红墙绿瓦高低掩映,雕楼秀栋鳞次栉比,商贩走卒比比皆是,说不出的闹腾。
潭溪驻足凝望,街市绵延不尽,越往前越发繁盛。
路旁一个小商贩子龇牙笑着,朝路人叫卖,手中一串水晶铃铛晃得甚是清脆悦耳。
潭溪往那小摊子前挪了挪,瞧稀奇。
正瞧着,熙攘人群里分出几个年轻妇人,带着孩提往小摊子上来。
潭溪悻悻走开,眼睛却黏在了几个衣衫单薄,裙裾华美的年轻女子身上。
潭溪抿着嘴直咽唾沫,这有钱人穿的可当真是清凉,娇肤美鬓钗黛如云,只看的潭溪心旷神怡涎水不止。往前个百八十年,市井上哪有这等鲜景给人瞧,女子笑不露齿,衣必遮身,但凡露个一星半点不该露的地方,不是叫人身后唾骂嫌恶,便是叫人指着脊梁骨给说成个水性杨花的。
潭溪正看的出神,脚下停也未停,迎面直直行来两人,钻透潭溪的身子堪堪挡住了他的视线。
潭溪正看的起劲儿,嚷道:“哎哎你这人……”
待那一主一仆行过,一众香鬓美姬早没了踪影。
潭溪摇了摇头,却听前头一个华服男子头也不回的问道:“如何?”
后头小厮点头哈腰地绕着他转了一圈,替他掖了掖襟角,又正了正腰束,方才毕恭毕敬地立在一侧道:“少爷,都齐整了。”
那男子却嗔怪道:“蠢东西,爷我问的是这身衣裳如何?”
小厮忙满脸堆笑道:“公子肤白,这墨绿袍衫最是衬公子姿容,小的瞧了只觉得甚是玉树临风,这穗城再找不出个比爷还标致的了。”
华衣男子“呲啦”一声熨开山水连天的水墨扇子,翠粉金丝光鲜无匹,哈哈笑着将扇子又一把阖上,照那小厮脑门上一敲,道:“油嘴滑舌。”说罢,笑着走了。
潭溪怪道,怎得区区百年,阳世里男子也这般攀容比貌,论姿讲容了。
后来天气愈发炎热,日头熏蒸,久不见雨,高墙掩映的闹市里吹股子风都要把人给蒸化了。
潭溪躲在树荫下丝毫不解暑热,索性出了闹市,往城东逛去,找了一处大户人家的酒窖,镇日躲着不敢见日头,倒是做了回酒鬼,过了些安逸日子。
只是这一躲,竟就躲到了夏去秋来。
潭溪贪酒,闻着酒香就醉了几次,待到想起正事儿时,外头早已褪却暑热,满城已是金叶铺地。
这日云重风寒,潭溪瞧着是个出行的好天儿,便出了酒窖信步游赏。
这穗城早换了模样,城东挨着城墙处起了座十丈的塔庙,每逢黄道吉日,城中男女老少拖家带口的前去烧香祈福,甚是热闹。
潭溪路过那座庙时,也进去拜了拜,高堂上一尊大肚弥勒佛笑的甚为可亲。
佛像下南面一侧,半旧的团蒲上端坐着个年轻和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穿一身灰扑扑的衫子,手中托着一柄拂尘,双眼微阖,口中念念有词。
潭溪跪在团蒲上拜了三下,起身时却见那和尚睁开了眼,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潭溪愕然,那人竟能看到他。正暗自思忖,那和尚又阖上眼,脚边香炉里袅袅飘起几缕青烟。
潭溪从庙里出来,就挽着袖子在堤岸边晃荡。
清风阵阵拂面,满地黄叶翻滚,踩在脚下一阵阵脆响。
堤岸上枯草横生,青黄的大蚂蚱在脚下四处逃窜。
潭溪躺在枯草从中,虫鸣鸟叫声中竟有说不出的安逸畅快,顺着堤岸的斜坡滚了下去,草香土香抱了个满怀。
滚够了,便起身又往闹市里去,实在不想做个孤魂野鬼。
黄昏时天边厚厚的云层里探出半个大红日头,将潭溪染了一身儿的红。
潭溪惮了掸袍子,街市上人马匆匆,擦着潭溪的肩膀行过,潭溪顿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曾存在过,就跟人们口中的一个笑话似的,讲过笑过,便随风散了,偶尔被人想起,也只是再得人三两声笑叹罢了。
潭溪慢吞吞地穿过街市,拐个弯,行人忽然少了。
漆门上盏盏烛灯亮起,那灯下尽是他人言笑。
“好姑奶奶,我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天上“嗖”的落下一团黑黢黢的东西,潭溪正晃神儿,躲闪不及给砸在头上,蒙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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