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祸(宝钞) 作者: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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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习惯了,所以有时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毕竟他从未想将感情这事当真,他要的,不过是那副美貌的躯壳罢了。
更何况,他觉得他和白蟾宫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感情。真说起来,他觉得可能只是有着些许别扭。
明明刚莫名其妙的对那人一通诉说,转眼却发现那人并非看起来的那么无害。甚至觉得,自己对他所说的那些,可能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如此想着,便更觉得自己像是白痴一样。
对于眼睛一事,阖桑最是介怀,连同对白蟾宫这个人更多了几分淡淡的嗔意,仔细说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具体的形容。
阖桑想,他爱他之前未毁的样貌,可能就算那副皮囊下并非白蟾宫这个人,他也会十分中意。
只是……
阖桑却也有些怀疑,若换了个人魂,他还会如初见白蟾宫时那么心动么?
月下寒光,红伞黄符。
像是笼着一层薄薄云雾的清冷月光,虽是虚影一抹,并非本人,也可能那种恍如夜下月光的景象常常会遇到,但阖桑肯定,就算以后看得再多,也不会再有第一次的惊鸿一睹。
他其实不得不承认,白蟾宫本人,也是有些特别的吸引力的。
也许便真是第一眼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于在知晓白蟾宫并非长得本来如此,此刻又容颜尽毁时,依旧有些念念不忘。
可惜情也爱也,非也是也,真真假假,难辨其中。
“主子,你为何会问女鬼那个问题?”木鱼不解地问。
阖桑看了他一眼,表情淡然,又好似颇有意味,却并没有回答。
几人回到地面,阖桑心不在焉地不再理会其他人,回到房里,点着油灯,坐在桌前暗自出神。
他们没有找到白蟾宫,也没有见到那个凶多吉少的艳鬼倌兴哥,或者在倌兴哥被白蟾宫扯下去时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此时此刻,阖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儿,跟屁虫木鱼经过塔下一遭,更是对阖桑寸步不离,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试探着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过了一会儿,阖桑才缓缓开口道:“苏小慈口中的道人,我应该曾见过一次。”
木鱼睁大双眼:“主子见过?”
阖桑点头,抬头看向窗外乌云遮月的天空,略微回忆着说:“那时,我去白帝的神殿,想要见识见识他从凡间带回去的那个男人。结果,想看的没看到,撞见了受白帝所邀的蜀山掌门长生真人。”
“啊!是那个传说中的怪人!”
阖桑点头,继续说:“那时他已经移居悬川孤峦,世间传说他收了一个弟子,是个很有天赋的年轻男人,可惜长得普普通通,而且死气沉沉,和长生真人一样,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说到这里,阖桑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一笑,“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师徒。”当然不是指样貌。
“那个小道士叫做慕长宫,听说长生真人很爱惜这个徒弟,”他回头看向木鱼,对木鱼说,“如果钱孝儿说白蟾宫的师父是长生真人,现在的皮相也不是白蟾宫原本的,那么,如今的白蟾宫就应当是当时我见的慕长宫。”
木鱼有些缓不过神来,怎么白蟾宫又成了慕长宫?而且,原来主子那么早以前,就已经和白蟾宫有过一面之缘。
“我对这一面颇有印象,是因为长生真人对我说过的一段话。”
木鱼屏住呼吸,等待阖桑继续道来。
“他说,缘分玄妙,如若今后有缘,望公子不吝出手。”
木鱼眨了眨眼,没听明白。
像是知晓木鱼不懂,阖桑解释道:“当时我也并不明白,结果在之后很久重遇慕长宫时,我突然明白了长生真人的话。”
长生真人让他不吝出手的,正是慕长宫。
而那时的慕长宫,沉迷人之大欲,情之一字,背离师门,背着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顶着铺天盖地的暴风雪,来到聚集在昆仑仙境的奇人异士一派昆仑派,向掌教仙翁恳求一颗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丹药。
他认为女人并没有死,只是气息微弱,平常人感受不到,只要有昆仑山仙草灵芝研制的丹药就可以活过来,因此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寻求一线希望。
只可惜,掌教仙翁因为一些原因并未接见他,他就那般背着那个死去的女人足足在门前跪了七天七夜。
“那时,我见掌教有个弟子十分可爱娇俏,有段时日经常出入那里,结果正好遇见慕长宫长跪求药。起初见到他,并没有什么印象,可后来竟越来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有一日听到昆仑山弟子私下讨论到,他是蜀山长生真人的徒弟,便一下子记了起来。也是那时我才明白,当日长生真人对我说的那番话意欲何为。”
也许正是长生真人看到他的那一眼,透过时空,看到了他与慕长宫交缠擦过的一丝缘分,才会留下那么一句话。
世间玄妙的东西何其之多,缘分,当属其中最难堪破的一种。
或者,真是想应了长生真人的请求,或者说预言,阖桑在慕长宫几乎支持不住时,给了他一颗丹药,告诉他那个丹药便是起死回生之物,但人死不能复生,天理轮回,能不能活过来,就要看那造化是否弄人,活与死,皆是一念之间。
慕长宫猛然抬头看他,接过丹药紧紧攥住,那恍若粗砺顽石,只惊得起一洼水滴刻痕的眼神,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令阖桑难以忘记。
他觉得他应该是在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情痴顽固之人,甚至带着一点不通人情世故的笨拙,或者更确切的说,就是固执。
但,时间一久,旧爱已去,再寻新欢,阖桑慢慢淡忘了这个有那么丁点特别的男人,之后很久很久,直到在他遇到白蟾宫,将一切联系到一起后,才又恍如大梦一场,记起了那个曾经背着一个死去的女人长跪求药的顽固男人。
物是人非,他从来想不到,原来有一天,自己竟会对那个男人食指大动。
“主子,你真的给了慕长宫一颗仙丹?若这么算起来,你对白蟾宫还算有恩的。”木鱼默默有些感叹,人世间,世事错综复杂,说不定某个人就和某个人就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
阖桑却默了一下,笑着摇头说:“我根本没有给他什么仙丹,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正所谓有秩有序,不能颠倒红尘,我也不可能为了一时动容,做某些不必要的事。我给他的,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糖丸。”
木鱼唏嘘,半晌才微微感叹道:“命也。”
阖桑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乌云间若隐若现的月亮,心底百转千回:“我并不清楚慕长宫离开昆仑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那个女人不可能再活过来。”
“主子……”木鱼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回味着那段记忆的阖桑,带着一股淡淡的遗憾。
果然与白蟾宫有关的,他都是那么感兴趣么?
“如果,那个女人是白龙女,青兆是白龙女的遗孤,当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阖桑记得,白龙女是白龙一族守护龙珠的蛊女,这一生本是不应沾惹情爱,一辈子都要守着龙珠,就算死,骨灰也要撒在龙珠之上的。
当年她爱上神界的一个游神,被称作“十世好人”的神官,那事闹得很大,那个神官为了她,向几位神皇帝君进言,一步一叩,托着一卷百字血书,与一捧龙塚历代蛊女的骨灰挥洒的泥土,恳求神帝废除龙族蛊女的传统。
当时,听说那个游神跪在殿前,等待几位神君到齐,有围观的神官问他,为何突然插手龙族之事,还闹得如此之大,可能到最后会一发不可收拾。那个游神没有隐瞒,直言不讳道,白龙族的蛊女白龙女怀了他的骨肉,不仅仅是为了白龙女,他要为所有龙族幽怨而死的蛊女打破这个非人的诅咒。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大龙族的长老登上神梯鉴天,与游神独独一人争得面红耳赤,说他荒唐,说他一介外人,如何指手画脚龙族之事,说他混账,竟然玷污龙族蛊女,简直胡闹之极。
游神偶尔沉默承受,有时激言反驳,到几大神君到齐之后,更是条条列举,蛊女非人之苦。
原来,龙珠虽是奇妙之物,但因其世代相传,沉淀着一种奇特而又致命的毒性,并非任何人都可以轻易驾驭。而所谓香蛊龙女,是因为生来喉间所结的一个有毒的香囊,可以与龙珠本身的毒性相生相克,即可润泽龙珠的灵性,又可抵制龙珠的毒性,因此,才有了世世代代守护龙珠的蛊女。
她们只是一种器皿,虽神圣不可侵犯,又可怜可悲让人怜之惋之。
十世好人,是天地至正至刚的人,否则也不会从一介凡人,被破格提升神格,封为游走天地的神官。
正因为他太正直,才会反应剧烈,而他对白龙女的情意,也是十分直接,甚至还有点说不出的刚正,一种清白展于昭昭天地之下的光明正大,没有一丝的污秽,让人莫名觉得理所当然,干净无垢。
那一卷血书差一点改写所有蛊女的宿命,几乎有一半神帝认同游神的进言,只可惜……
最后一言不发一向对事中立的白帝,在关键时刻道,蛊女一事乃龙族家事,外人插手终究不妥。
如此,一切付水东流,一场大梦瞬息惊破,烟消云散。
蛊女依旧还是可怜的蛊女。
阖桑记起,那个游神俗名荣兆,和白蟾宫执意所救的青兆都有一个“兆”字。
后来,荣兆与白龙女突然失踪,白龙一族翻天覆地的寻找,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这两人。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两人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时,断断续续的,又传出了他们的消息。
但,无论过程如何,荣兆和白龙女的下场都是十分凄惨的。
这其中牵扯了许多人,显然,今时今日的白蟾宫也在其内。
“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木鱼小心翼翼地问窗前的男人,他的身上罩着寒冷的月光,像是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青烟,升腾着一股微带湿气的云雾,木鱼竟惊悚地觉得,像极了那个披着美艳皮囊的白蟾宫。
阖桑轻轻笑了起来,说:“你是不是觉得白蟾宫这个人狡猾诡诈,什么都是假的,坏了我的兴致,又将被锁神骨的我牵扯进这些奇奇怪怪的危险中,罪不可赦?”
木鱼当然是这样想,但此刻他却突然不敢说出来。
阖桑接着说:“我起初也是这样觉得,但明白一些因果之后,不由得想,会不会正是当初那颗糖丸种下的因呢?”
“主子,命中注定,你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木鱼觉得,有些事其实不去深究更好。
阖桑却像是没有听见,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呢道:“我突然想知道,那个完整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回
钱孝儿火冒三丈地对着烟嘴不停深吸,阿大站在柜前,将一个身形同他相仿的高大男人挡住,将他往门外推去。
“钱老板,你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一定有这个人的!一定有!求你仔细想想,求你了!”那男人的脸上,半面都纹着一簇簇栩栩如生的桃花,乍一看去,好似活生生地长在血肉之躯上,正开得茂盛如火,极为耀目。
不是他人,正是桃花寨的土匪头子——人面桃花。
“都说不做你的生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赖皮?!”阿大揪着人面桃花肩上的衣服,使劲往外扯去,他本是天生怪力,普遍没有几个人招架得住他扯一下,令他有些诧异的是,眼前的人面桃花竟在他连扯三下时,才脚心不稳,顺势斜去。
人面桃花见扛不住阿大的九牛二虎之力,干脆一下抱住柜台前的柱子,两腿离地,死死夹住柱子,跟只攀在树上的大狗熊,任是阿大再如何拉扯,也死活不肯松手,木制的柱子上被他的指甲划得发出一长串刺耳的响声,柱子上慢慢拉出十条整整齐齐的深深指甲印,那声响着实是太令人毛骨悚然,弄得店内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阵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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