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祸(宝钞) 作者: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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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给我下来!”钱孝儿啪的一声将烟杆拍在桌子上,脸黑得都可以滴出墨来。
阿大松了力气,不再拉扯人面桃花,小心翼翼地瞅了自家老板一眼,用力推了一把柱子上的桃面男人:“快下来,老板真的生气了。”
除了心疼钱财以外,还没见哪次钱孝儿如此勃然大怒过。
人面桃花见气氛不对,知道自己再这么闹下去,恐怕钱老板要把自己剁成肉饼了。于是,腆着一张脸,笑得脸上花枝乱颤地凑到柜台前,隔着台面,抽出插在胸襟里的一轴画卷,边摊在台面上小心翼翼地展开,边对钱孝儿说:“钱老板,你神通广大,就帮我这个忙,帮我找找吧!”
钱孝儿面无表情地盯着嬉皮笑脸的人面桃花,语气奇冷地开口:“你扛来两大箱子金银珠宝,真的就为了这个?”
人面桃花忙点头,跟只啄木鸟似的,只差下巴戳到台面上,将其啄穿了。
“你应该知道,这世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没有几个,更何况还是长成这样的。”
人面桃花一脸认真地继续点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的要求并不高,有个七八分相似就行了。钱老板要是觉得那两箱子金银珠宝还不够,我人面桃花马上给你弄去!我对天发誓,保证一个月之内再送来十箱孝敬您!”
钱孝儿听完,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哼了两下。
他就有点想不通了,他这义庄虽是买卖世间不能买卖之物,可没听说还能买卖媳妇儿,替人做这缺德媒的,这不成了世间常说的人贩子?
“你要想找个姑娘成家立业,凡间那么多媒婆还不够给你说亲的?一天说两个,十天半个月也能说得你吐了,你犯得着扛着这么多金银珠宝来找我钱某人做媒?”
并非钱孝儿突然不喜爱真金白银了,而是他一看到人面桃花带来的那幅画就忍不住牙疼,浑身不自在。
这还真是见了鬼了,最近总是遇到这些让他心情不舒坦的人,眼前这个土匪头子,居然拿着白蟾宫的画像,要他替他寻个与其一模一样的女子做媳妇儿?!
这是怎么回事?!白蟾宫又是去哪儿惹来的风流债,又推给了他钱孝儿!
人面桃花抓了抓脑袋,嘿嘿笑道:“不瞒钱老板说,我这几个月来已相了无数次亲,那些女人不是嫌我满脸桃花太轻浮,就是嫌我粗枝大叶不像好人,我也很努力了,结果那些媒婆现在是见到我就跟只兔子似的跑得没影没踪,而且……”他略有些羞涩地看了钱孝儿一眼,看得钱孝儿莫名打了一个冷战,“我也已经心有所属,不想再相那些劳什子的亲,给人看笑话了。”
钱孝儿捏着烟杆磕了磕台面上的画像:“这就是你的心有所属?”接着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眼没瞎吧?这是个男人,你指望一个男人拿屁眼儿给你生孩子?”
人面桃花身后的阿大猛咳了一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心想自家老板火气果然真的不小,连那么难听的脏话都说出来了。
“是啊,”阿大干脆也凑上去,指着画上的人说,“这确实是个男的,不能生孩子,不能给你延续香火,你还是放弃吧。”劝人面桃花赶快打消念头。
人面桃花却死活不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停下来,又满眼幽怨地哀叹了一声,对钱孝儿和阿大说:“起初我也像你们说的一样,只得遗憾画中人不是女儿身,毕竟男人就是男人,那男人喜欢男人,像什么话嘛!男人就应该和女人拜堂成亲,生个大胖小子,享齐人之福,天伦之乐!”
阿大忙点头说人面桃花说得对,男人和女人才是天生一对儿,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哪个男人自愿雌伏另一个男人身下,将自己的屁股送给同是男人的人玩弄。
钱孝儿从金丝烟袋里慢慢取出一小撮烟丝,塞进烟斗里:“你这样想不是很对么?那还来找我做什么?”
人面桃花回道:“我当然是不能和男人成亲的,但我可以和女人成亲啊!”
阿大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么!
人面桃花继续说:“只要画中人是个女人不就行了吗!?所以我才来找钱老板你啊!”
阿大摸了摸脑袋,有点没转过弯来,半晌才琢磨过味儿来,有些恍然大悟地对人面桃花说:“哦……原来你是想找个跟白公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成亲,可是……”白蟾宫那长相,本身就已经绝了,与他那张脸一样好看的人,三界六道恐怕大有人在,并且个个不俗。但是,能美得他那么特别,且又气质不俗的,恐怕这世间独一无二,再难寻一个。
要命的是,这个桃面男人还想找个跟白蟾宫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不是青天白日在痴人说梦么?!
人面桃花转身走到自己带来的两个大箱子前,拍了拍箱子,对钱孝儿说:“只要钱老板替我找到这样一位女子,人面桃花无以为报,金山银山都给您搬来!就算钱老板您想要我这条命,人面桃花二话不说愿意生生世世给您做牛做马,绝不食言!”
阿大咽了咽口水,看了看人面桃花,又看了看自家老板,这桃面男人看起来不像是说笑,不知道现在老板心里想的是什么,反正他是觉得人面桃花今天是难逃被老板扔出去的一劫了。
过了半晌,钱孝儿已经装好烟丝抽了好几口,他问人面桃花:“你既然都将他的样子画了下来,难道就没有找到一个像他半分的女子?”
不提还好,一提人面桃花就唉声叹气起来,泄了力气,一屁股坐到箱子上。
他隔着距离指着钱孝儿面前的画像,对他说:“不瞒钱老板,在来找您之前,我托人画这幅画像就历经了千辛万苦,那些欺名盗世的所谓画师,我给他们描述了半天,连画中人的毛儿都画不出来一根,真是气得我,恨不得拆了他们的骨头!”当然,每次画像失败,他也确实痛打了画师一顿,半身不遂都是轻的。
阿大好奇地问:“你都跟他们怎么描述的?”
人面桃花被问得来了劲,猛地站起来,一脸陶醉地看着虚空,如痴如醉地说:“他就像是一颗神秘的西域葡萄,想吃又舍不得,看一眼都觉得清凉可口。”
“噗——”背后传来一片喷水的声音,那些看热闹的妖魔鬼怪全都捂着肚子咬着牙,浑身抖得跟羊癫疯似的,形状各异的脸上全憋得面目通红。
阿大险些平地摔了一跤,面部抽搐了半天,十分感慨地说:“我好像有些明白那些画师为什么画不出来了,真的……还是蛮难的。”
只有抽着烟的钱孝儿,除了在听到人面桃花的形容后顿了顿手,面上什么都没有变化。
就在这时,敞开的大门,被人从外撩开布帘,阖桑和木鱼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抬头就看到大厅里,如此诡异的一幕。
钱孝儿闻声望过来,看到阖桑时,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笑道:“哟,又是个喜欢吃西域葡萄的主儿。”
又是一阵茶水喷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回
“西域葡萄?”阖桑不解地看向钱孝儿,“你们在说什么?”
他环顾四周,今儿义庄还挺热闹的,这大白天的,一楼的大厅里聚了不少妖魔鬼怪,连人面桃花都在这儿。
“咦?”木鱼轻声疑惑,睁大眼睛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人面桃花,指着他对阖桑说,“怎么这个土匪头子也在义庄?”
众所周知,义庄不接待活人,难道人面桃花并非普通凡人?
阖桑瞥了人面桃花一眼,走到柜台前,对钱孝儿说:“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怎么表情都这么古怪。”
钱孝儿含着烟杆吞云吐雾,笑笑道:“没说什么,倒是五公子好几天没来了,怎么今日有空光临小店?”
阖桑回道:“当然是有事找你。”
钱孝儿漫不经心地继续笑着说:“五公子哪次不是有事才来找钱某,只要不坏了规矩,钱某非常乐意替五公子效劳,排忧解难。”
这时,人面桃花突然凑了上来,他一脸古怪地冲阖桑嘻嘻笑了两下,木鱼浑身打了一个寒战,莫名觉得一阵恶寒,猛地挤到两人中间,将人面桃花挤到了一边儿去。
谁知人面桃花又凑了过来,对阖桑和木鱼说:“原来公子和钱老板是熟人,以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就一个粗人,公子千万不要和我计较。”他一直记得每次打劫那个倒霉书生,也连带着打劫了一个贵气公子好几次,虽不知道那个贵公子是何许人也,但多少有些印象。
“怎么今天没看到那个倒霉书生?”他努力套着近乎,在木鱼的白眼下,有些尴尬地傻笑了起来,自问自答道,“对了……他是凡人,进不来的,呵呵,呵呵……”
木鱼白眼一个接着又一个,干脆甩头不再搭理人面桃花。
“这是什么?”阖桑突然看到摊在柜台上的画卷,抬手将其拿起。
“那是……”人面桃花心底咯噔一声,正想伸手夺回来,却忽而被钱孝儿的烟斗烫了一下手背,哎哟一声惨叫,伸出去的手又被烫得缩了回去。
钱孝儿对阖桑说:“五公子别说笑了,您现在不是还没腻味么?怎么眼下看不出来了?”
阖桑抬眼瞧向他他,一旁的木鱼也伸着脑袋朝着阖桑手中的画像望去,顿时脸色一变:“这不是……”诧异得正想说什么,却忽而闭上了嘴巴,他看了眼阖桑,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你画的?”阖桑拿着画问钱孝儿,画中人虽没有真人美得那么蛊惑人心,但能画成这样也实属难得了。
钱孝儿接连吐出两三个青白的烟圈,道:“钱某还没这么无聊,”他抬起烟杆指了指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人面桃花,“喏,这位壮士想要找个与画中人一模一样的女子做媳妇儿,钱某正头疼呢,正好五公子你见多识广,不如你替我出出主意?”
木鱼先是一愣,接着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他大力推开人面桃花,一把搂住阿大的肩膀,浑身哆嗦着拉着阿大向角落走去:“阿大,来,咱俩好好说说话。”
说说这个缺心眼儿的土匪头子怎么想得出,拿着白蟾宫的画像来找钱孝儿做媒,这心眼儿是得有多缺啊……
柜台前只剩阖桑和钱孝儿、人面桃花三人,人面桃花看看这边,又看看哪边,有些尴尬地想要伸手将画像拿回来,奈何阖桑始终抓着不放,跟没看见他似的,他也不好做得太明显伸手去抢。
正不知如何是好,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记起一事。
当日,他在西湖边阴差阳错向画中的美公子求婚,这位贵公子好像最后也在场,似乎和美公子是一路人。虽然那时他因知晓真相倍受打击,但隐约感到,这位贵公子对画中人态度十分暧昧。
人面桃花朝门口望了望,见并没有人再进来,失望之余,又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公子叫什么,也不清楚画中那般中意的美人叫什么,此刻,忍不住问:“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容在下问公子来历是何?”反正能随意进出义庄的,绝非凡人。
钱孝儿微怔,他转头看向人面桃花,有些不敢置信,又似乎觉得人面桃花无可救药,摇了摇头,继续抽烟。
这世上敢这么问阖桑身份的,他人面桃花恐怕是第一个了。
阖桑也觉得新鲜,笑着对人面桃花说:“你都打劫我多次了,居然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是什么人?”
人面桃花拍拍胸脯,豪气万丈地说:“大丈夫不拘小节,何况干我们这行的,不会每次打劫都问人姓名吧?”说着,有些神秘兮兮地问,“对了,上次我见公子和画中那位公子好像是一路的,不知……他会不会来?”他嘿嘿笑了两下,“不瞒公子说,我想结识结识他,你别看我这样,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这万一他家有什么亲戚姐妹,与他有个七八分相似,哎哟!那我这人生就彻彻底底的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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