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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祸(宝钞) 作者: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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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传奇 怅然若失

  这人正是失踪的白蟾宫。
  方觉一言不发地接过师父高并手中的药碗,默默把漆黑的药泥灌进白蟾宫的嘴里。他只是个打下手的,虽然好听人闲言,却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
  高并走到药桌前,开始整理乱糟糟的草药,一双枯手颤巍巍的,他低声说:“当年我见到这个小子的时候,就对他很有兴趣了。那么小就病得半死不活,他那个小妹子更是只吊着一口气,十世好人求神拜佛拜到了老夫头上,哼,当时若非五公子从中作梗,老夫早就有了做人丹的引子!可惜,可惜啊!”说到此处,花白的胡须一抖,颇为恼恨地低哼一声,“居然还说什么蜀山有一奇人,可起死回生,比我这个糟老头好一万倍!真是气死老夫了!”
  “阖桑与西沉交恶,他只是不想西沉好过。”这时,白帝突然有感而发。
  当年白蟾宫还是那个叫做江月的小孩时,十世好人荣兆曾抱着江月江敏两个小孩来找高并,想求高并救活两个孩子。高并本来是有兴趣的,毕竟他一向喜好医治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可当日西沉和黑帝五子阖桑一路吵到了药庐,西沉更是大发脾气砸坏了他不少药罐。而黑帝五子阖桑看了眼荣兆怀里两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又见高并一脸心痒难耐,极想瞧两个孩子病况的模样,便偏不让他们如意开口说了那番话,不想被高并记到了现在。
  “说来也是奇怪,西沉公子虽脾性刁钻,但为人并不坏,难得见他那么讨厌一个人,也不知五公子如何得罪他了。”高并抬头看了看还站在药缸前喂药的方觉,指点他,“把他捞出来,洗洗干净,醒不醒的过来,老夫可不能保证。不过,依这小子的根基底子,不会长睡不起。”
  白帝缓缓站起身来,他走到长桌的一边,捻起一撮晒干的药材,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他当然不会就这么死了,”嘴角勾起一抹和煦如风的笑容,声音低得仿若自言自语地接着道,“他还要找我报仇呢……”
  药缸前的方觉,听到白帝这好似喃喃的话,莫名打了一个寒战。他的目光落到缸中人身上,看着白蟾宫那双始终不肯闭上的眼睛,回想起白帝刚带他来到药庐的时候,白蟾宫旁若无人,只冷冷盯着白帝。
  那眼神太冷,太寒,太恨,太怒,太偏执!即使恨到极致,也无声无息,没有一句话语,一招半式,只那么看着白帝,如同千刀万剐,割肉离骨般,极其放肆地用眼神和无尽的恨意,凌迟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白帝。
  从那时起,方觉就知道白蟾宫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即使一身皮相美得令人窒息,但浑身都是见血封喉的砒|霜毒|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七回
 
  长生真人离去没多久,又来了一趟神界,这回他带来了一口大缸,所属非人钱孝儿义庄之物,据说里面装着正奄奄一息的西沉。
  白帝收下那口怪缸,便再也没有动静,长生真人此次也没有多加停留,很快便又回去了蜀山。
  两人之间就好似沉默的达成了什么协议,如同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长生真人走前甚至没再向白帝要求什么,而白帝,依旧是那个表面温和的儒雅神帝。之前西郊神宫云海晦暗,乌黑盖顶,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至于当日与长生真人一同前来上界的青牛精殷孽,在最初见过白帝之后,他的行踪就一直飘忽不定。他似乎在神界寻找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徘徊不去,已经有不少游神神侍都在不同的地方见过他了,但由于殷孽从西郊神宫出来之后,也进过“墟”殿,之后更是完好无缺的出来了,没人明白青帝是何用意,便对这个异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其微尘砂砾,不入法眼之中罢了。
  而白帝这边,没过多久,黑帝五子突然造访西郊神宫,问白帝讨要了一个人。
  据传闻那个人是五公子被贬凡尘,偶遇到的一颗蒙尘珠玉。往日常与五公子寻欢作乐的一些公子游神,都十分好奇那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竟会令白帝掩人耳目,私藏着挟回上界,更令五公子阖桑亲自上门向白帝讨要。因此,当阖桑走出西郊神宫后,不少游手好闲,惯于醉生梦死的公子游神们,开始三番两次邀阖桑前往海枯石涯赴宴。
  前两次阖桑态度暧昧,既不拒绝也没有答应,神神秘秘,不温不愠的模样,好不令人窝火。后来,是涿光氏的公子伯戌亲自相邀,阖桑才点头答应了此事。
  “你知道多少。”
  白蟾宫倚窗坐在茶案前,他的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万里翻滚的云海,像是想要透过厚厚的云层看到别的什么东西,许久都不曾眨动一下。
  “你大概知道了什么?”阖桑语气平静地问他,自从白帝的药庐,将颇为行动不便的白蟾宫带回来,他就一直是这副阴沉至极的模样,很少说话,除非他自己想说,就算阖桑问再多遍,他也不会开口。为此,最开始照顾白蟾宫的木鱼,就因为他这个目中无人的态度,大闹了一场。阖桑对于木鱼这个小山神是非常宽容的,每次胡闹也都是为了阖桑,因此阖桑无奈,只得让木鱼去跟天演一起准备他不久后即将去神墓入定的事,而自己留在神宫里亲自照顾不闻不问,好似一尊石像的白蟾宫。
  白蟾宫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阖桑当然不会以为是药庐试药所致,以白蟾宫这种顽固不化的性格,即使痛如腐骨剥皮也不可能哼一声,又怎会因为那两个药奴的手段就轻易意志涣散,不肯接触外界人事。
  阖桑不太清楚白帝带白蟾宫来到上界后,对白蟾宫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但看白蟾宫眼下这副滴水不沾,又不肯闭上眼睛哪怕休息一刻的模样,他想白帝说的话或做的事,对白蟾宫而言,一定是极为致命的。
  阖桑还记得初识白蟾宫时,是被他艳丽绝尘的外表虚像所迷,后来偶尔想想,其实在第一眼,阖桑对白蟾宫情动的,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白蟾宫那双回视他的眸眼。就是那一眼,令阖桑心尖的食指好似被利刃划破,猛然抽痛了一下,以至于到如今他都能非常清晰地记起来当时的每一个细节。而现在,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眸,好似被浓重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失去了原本令人动容的光泽,只剩下阴寒深沉的气息,在深浅的瞳孔里犹如狂风大作的暴雨黑天,带着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的极端恨意,如同失去除了恨以外的所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窗外的云海深处,看着,看着……
  阖桑非常清楚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他刚将白蟾宫从那个地方带回来。他一直以为白蟾宫的恨,是非常内敛,近乎悄无声息的,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白蟾宫的恨原来也可以这么强烈。
  “白帝陛下告诉我,殷孽是他的人,我的亲妹江敏根本没有投胎转世……他还告诉我,当年青兆发狂,屠杀族人,又死于非命,也是他一手算计……”
  阖桑听到白蟾宫在回答他的问题,抬头看向白蟾宫,看到他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缓缓张合着,喉间发出的声音稍稍有种被淤泥胶着的凝滞与沉闷,不知道是身上的药性未过,还是所受打击太大,每一句话,都吐息微弱,气力微薄,如同一阵清风就能渐渐吹散。
  “他说,从头到尾,师尊都一清二楚,包括五公子在内,都比我知道的多得多。”白蟾宫说这句话时,忽而抬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阖桑,阖桑迎着他的目光,一时间并没有开口说话。
  “五公子没有想说的吗?”似乎见到阖桑沉默,白蟾宫稍稍有了其他的情绪,略微死气沉沉的眸眼,忽而有了些许光彩,也正是因为恍然间看到了那一抹光彩,阖桑眼前一亮,被白蟾宫扰乱的心,竟隐隐升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悦。
  “你想知道的,我当然会告诉你,不过,你现在这样很不好,这里是神界,我不想你成为第一个在神界饿死的人。”阖桑笑着说,将一碗吃的东西端到白蟾宫面前。虽然之前他和白蟾宫有些不愉快,但对于美丽的事物,他雅五公子一向是极尽体贴的。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清汤素面,白蟾宫蹙眉看向阖桑,问道:“这是什么?”
  阖桑笑,将面推到白蟾宫面前,指了指:“素面,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什么都不吃,也不就寝入眠,连水都很少喝,如果你不喜欢山珍海味,我可以给你换掉,但你这般折磨自己,白帝看不见,你师尊看不见,龙女更不可能看见,只有我这个苦命人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想快点好起来,我想,还是吃点东西最好。”
  白蟾宫收回目光,只看了一眼素面,连抬手的欲|望都没有:“我现在不想吃。”他神情冷漠地侧头,“你先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阖桑似笑非笑,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突然想起之前长生真人来托他向白帝要回白蟾宫时,他问长生真人的一个问题,心中一动,望着白蟾宫的眼神蓦然深沉起来。
  “那你为何如此钟情白龙女?”他看着白蟾宫,轻声问他。
  白蟾宫闻言,眉头越皱越深。
  阖桑拐弯抹角,始终不肯正面回答自己,自然对于阖桑问的问题,白蟾宫也一点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然而,也就是这个问题,阖桑之前同样也问过长生真人。
  相较此刻默不作声的白蟾宫,长生真人的回答模棱两可,有意思多了。他说是白龙女本身就是个奇女子,也说白蟾宫第一个接触的女子就是白龙女,很难不对她动心动情,若究其根本,可能仅仅是因为白龙女是他的救命恩人。总之,长生真人也并没有告诉阖桑,白蟾宫痴恋白龙女的原因。
  不过,长生真人走之前,突然对阖桑说了一段颇有深意的话。
  “长宫从小历经生死磨难,心性和平常人是有所不同的。对我这个师尊而言,他是尊重多于亲昵,但对于白龙女和荣兆,除了救命恩人以外,如今白蟾宫这个顽固的性格也多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换言之,小长宫便是受我们这三人的影响,才造成了如今白蟾宫这个个性纠结繁杂的人。他从我这学到处事淡薄与一身本事,从十世好人荣兆身上学到伦理纲常和待人处事的道理,而从白龙女身上,学到的是用不一样的眼光去看待世间万物,他能理解现在的青兆,也正是因为当年的小长宫,从小便听白龙女说着那些匪夷所思的话。青兆很像白龙女的性格,很多言论和想法都异于常人,这些不论放在何时,都是不合天地循环,天伦地理的,对于那时候失去所有亲人的小长宫而言,当初的白龙女说的话是极具震撼力的。所以,我想不管他是否情钟白龙女,对长宫来说,白龙女都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长生真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要磨平长宫这颗怪石,或许从最平常简单的地方着手,方可打动他。”
  正因如此,阖桑这次来给白蟾宫送吃的时,才会一反常态,端来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
  “白某钟情于谁,似乎不管五公子什么事。”白蟾宫见阖桑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好似他不回答,阖桑就不会再开口,他有些沉不住气,阴沉沉地回道,转而一顿,又提起白帝说起的事,“五公子何必跟在下拐弯抹角,白帝陛下都说出来了,你何苦还要继续瞒着在下。”
  阖桑不置可否,想起当日他前往西郊神宫向白帝要人,白帝好似料到阖桑会前来讨人,早就命药童方觉将白蟾宫抱了出药庐,候在药庐外的偏殿等他到来。阖桑甚至连白帝的面都没有见到,方觉就将怀中气色极差无法行动的白蟾宫交给了他,若非看到白蟾宫那双死死盯着白帝寝殿的眼睛,阖桑也想不出白蟾宫这么狡猾的人怎么会这么糊涂答应白帝试药。
  但是白帝到底说了多少呢,阖桑不得而知。因此,他不清楚,是该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白蟾宫,还是像长生真人和钱孝儿一样有所保留。
  “其实我知道的并不算多,而且也是刚知道不久。”稍微思索片刻,阖桑打定主意,倒了一杯茶水,放在白蟾宫面前,坐到白蟾宫对面,同样倚窗望向窗外。接着,慢慢将之前在义庄,长生真人告诉他的一切娓娓道出。期间,他的眼光偶尔落到白蟾宫捏着水杯的手,见到他的手指无声地越收越紧。
  ……
  当日,白蟾宫几乎走投无路问伞中的苏小慈想不想做仙神,那时候,他已抱着玉石俱焚的心,不管小慈答应与否,都会竭力一试。却没想到,小慈会突然提起一些他从来都没注意到的疑点,其中最令人起疑的,便是达多塔下地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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